第23节

    方才的镇定全无,容嫣心里莫名地慌,似做错了事的孩子无措地绞着帕子,匆匆福了福身连个话都没留跑开了。
    虞墨戈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角门里,狭目微眯,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
    为了避开虞墨戈,容嫣稍后走的。一直到她离开伯府,徐井桐还跪在小祠堂。为了彼此颜面,徐井松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弟弟的荒唐行为,只道他举业不专,故而受罚。
    客人散尽,正堂里,临安伯徐徐捻着手中的紫檀珠,阖目道:“可试过了?”
    身侧,徐井松蹙眉点头。“试过了。今儿徐先生讲的那些时论,他要么无动于衷,要么答非所问点不透中心。虞墨戈毕竟是个武将,对这些不甚敏感倒也能理解,何况这几年纵情声色,哪还来的劲头去了解这些。哀莫大于心死,怕该是真的吧。”
    闻言,老伯爷捏住了珠子,睁开双目冷道:“那便不能是装出来的?”
    装?徐井松沉吟,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若真的是装,只怕装得太像了。二十几岁,正是冲动的年纪,他怎可能沉稳至此。即便探他痛处,谈及他革职乃至在都察院被冤之事,他居然都可以一笑而过。徐井松看得出,他这种释然不是强力的隐忍,是发自内心的云淡风轻。曾经让他一蹶不振的伤,便这么过去了?
    “不管怎样,国公府让盯着,那便盯着吧。”老伯爷又继续捻着珠子道,“若吃不准便再试,且留徐先生段日子,话谈多了总有他露马脚的时候。”
    也只能如此了,徐井松扬头看向室外,天色渐暗,似黛青的帷帐缓缓拉下,又似末了戏台上的幕布。
    今儿,他还真是看了两场好戏……
    ……
    容嫣端坐在车里闭目养神,马车经过三元巷,杨嬷嬷拍了拍她手,抬着下颌示意她向外看。她撩开车窗帘便瞧见了不远处胡同里虞家的马车,凝思了片刻,收回手指道:
    “回头,买些点心,绕崇志胡同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虞:你眼里只有你女儿!
    徐:你眼里不也只有你老婆吗!
    容:……
    第23章 梦魇
    打从临安伯府回来,容嫣在半路躲开虞墨戈后, 连续几日都没见他。即便他遣人来请, 也都被杨嬷嬷寻各种理由打发去了。
    容嫣不想见他不为别的, 只因心慌。她月信还没来——
    杨嬷嬷提醒她时, 她未曾在意,时有不准也属常事。后来因着表姐孕事聊了几句便心生忐忑,眼下已经拖了十日了……
    她安慰自己,只是气血不调而已。然那个不好的念头如长了触角, 时不时地便会触动她的神经。
    若是真的怎么办。
    怪自己, 总抱着侥幸心理。人家道她不孕, 她便也给自己洗脑了?
    容嫣下意识瞄了眼小腹。想到会有个小细胞分裂, 从胚芽到胚胎,发育成胎儿,之后分娩,呱呱坠地,成长……最后脑海里映出的是澜姐儿那张惹人疼爱的小脸……
    想到澜姐儿,容嫣不自觉地挑了挑唇角。意识到自己在笑, 她猛然回神, 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作为女人, 母性是本能。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她想做母亲的欲望从未削减过。
    可在这个名声大于命的时代, 若独自生子,顶着骂名的不止是她,还有孩子。不被认可抑或被指指点点, 这无疑都是种伤害。她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让一个小生命活在阴霾中。
    何况这不是她一人的事。
    虞墨戈知晓会是何结果?他二十五岁了,早已到了为人父的年纪却一个孩子都没有,他应该是不想要的。
    思及此,容嫣心有点凉。然这还不是最糟的——
    这个时代女人没有地位,她连外室都不算,生下孩子若养都不许她养,被带走了呢?不是没这个可能,跟着父亲的庶出孩子,没人在乎他母亲是谁,寄养在主母名下他依旧有他该有的体面和身份。
    真是不公平啊。
    跟着父亲天经地义,跟着母亲便要背负骂名。容嫣宁可不要这孩子,也不想生而不养,久别无相聚之日……
    越想越是离谱,不可理喻。
    “小姐。”杨嬷嬷推门而入,脸扭得比手里的枣还要酸。
    能不酸吗!小姐用过晚饭竟和她要酸枣,这是常人该吃的吗?除了有孕杨嬷嬷还能往哪想。她将食盘放在正堂的八仙桌上,见容嫣走过来忍不住问道:“小姐,您不是……”
    “不是。”容嫣平静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滋味的。”
    这叫什么理由!
    “又不恶心又不作呕,谁想吃这个。小姐,您若是真的有了可要告诉我,我毕竟是过来人……”
    “嬷嬷。”容嫣笑了,看着她亲昵道:“如果真是我会不告诉你吗。如今我身边也只有你最亲近了。”
    这话说的杨嬷嬷心既暖又酸。
    她二十岁便守寡,生过一个女儿,九岁夭折。从那后她来到容嫣身边,是真心把她当女儿伺候,见不得她受丁点委屈。可自打几月前在秦府她生了场大病后,便与自己生疏了。为此杨嬷嬷郁郁许久,如今她道出这话,杨嬷嬷觉得,这辈子她就是死也要守着小姐。
    杨嬷嬷心软眼窝子浅,眼看又要落泪了,容嫣只得安慰几句哄她去了。
    嬷嬷一走,她拣了颗小枣放入口中。
    好酸啊。
    不好吃,也不想吃。
    她突然觉得,如此是不是就能证明自己没怀孕?
    被自己单纯的想法搞得哭笑不得,她无奈蹙眉。方要寻个漱口杯把枣吐出来,却闻扣门声响起,有点急。
    她赶忙起身去开门。
    是虞墨戈——
    容嫣惊住。看了眼他身后摆手示意无人注意的杨嬷嬷,赶紧把他拉了进来。
    “您怎来了?”她慌张掩着门问道。“不是说过不叫您来容宅的吗。”
    虞墨戈不以为然,含笑道:“东西丢了,来找找。”
    容嫣没反应过来,惊奇道:“丢了什么?竟找到这来?”
    瞧着她瞪起水润双眸,满是认真地盯着自己,真恨不能掐掐她的小脸。不过他忍住了,一脸明知故问的表情,慵懒地看着她挑唇而笑。
    她终于懂了。脸似酒后的熏红,从鼻尖一直蔓延,红到了耳根、脖根,最后越过小巧的锁骨爬向了深而不见的绵延中。
    “我这几日……忙。”容嫣躲开他的注视。
    耳尖都红了,她还真是撒不得慌。
    “那不巧了。”他挑高音调,配合道。
    她居然很认真地点了头,丝毫没听出这语调后的含义,看着窗外连声道:“对呀,要不您先回吧,天晚了路便不好走了。”
    还真要送客啊。怎就觉得她这殷勤里还几分庆幸呢?虞墨戈撇嘴摇头,睨了眼身边的椅子竟悠然坐下了。
    “来都来了,坐一会都不许吗?”
    容嫣小眉头拧着,看看窗外又看看他,只得斟茶去了。
    虞墨戈瞧着她别扭的模样便觉得好笑,目光轻扫,瞥见了桌上的酸枣,忽而察觉她方才说话含混,应该是含着东西,不会是这个吧。
    “不要吃,酸!”
    容嫣见他拈了一颗枣送到了唇边,赶紧制止。话说得太急,差点没把嘴里的枣吐出来,于是舌尖轻轻一挑,从左边勾到了右侧。
    舌尖划过下唇的那一瞬被虞墨戈捕捉,他心猛然一滞,随即佯做不在意地将视线移到指尖的酸枣上,左右打量,想到什么似的撩起眼皮望着容嫣。
    “过来。”他放下枣,柔和唤道。
    容嫣踟蹰上前,方一靠近便被他扯入怀里,坐在了他腿上。他一手揽着她肩,一手轻轻地覆上了她的小腹,正色轻声道:“你不会是有了吧。”
    话一出口,容嫣惊得霍然起身,却又被他按下,抱紧了不叫她动。
    “没,没有,怎么可能。”她掩饰地用手试了试红透的脸颊,遮住他的视线。
    虞墨戈覆在她小腹的手蓦然贴紧,容嫣下意识直起了身子,脸颊正对他鼻尖,热烫的气息呼得她有点头晕,她抓紧了帕子。突然,一处柔软黏在了她耳边,濡湿温热,她能感觉得到他的唇在动。
    “想要吗?”
    低沉浑厚的声音温柔地敲着耳膜,连心都跟着余音颤动,酥得容嫣快直不起来了。她紧闭双眼,用力摇头。
    “不想!”
    不想?虞墨戈看着她,想到那日在临安伯府,她逗徐澜的模样,温馨得似初夏朝阳毫无征兆地洒入心头,耀得人心都软了。
    不喜欢孩子的人,不会如此吧。
    二人沉默半晌,容嫣心绪平复。见他还在盯着自己,又赶紧错目低头。虞墨戈瞧她慌张的模样便莫名地心情好,她什么都不怕独独怕自己。可偏是这种“怕”,让他欲罢不能。
    他捏着她下巴转头,让她对视自己。依旧是清眸流盼,澄澈得掩不住眼底地羞涩,他迷死她这种羞赧了,瞬间心神俱醉。
    “我尝尝这枣到底酸不酸。”虞墨戈眼角眉梢蓄着轻佻,目光落在她唇上,猝不及防地吻了上去。趁着容嫣无措之隙撬开了她的唇齿,捉到了那只方才撩拨他的小舌,吮吸汲取,最后意犹未尽地撤离,将她嘴里的那颗枣勾了来。
    容嫣不可思议地捂住自己的口,瞪大星眸,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颗枣吃掉了。
    “嗯,真是酸的。” 虞墨戈做样地蹙了蹙眉,品味着点头,可随即眉心一展,不羁顿显,他勾唇道,“还是尝尝甜的更好。”说罢,托着她下颌深吻了上去。
    如果方才只算品味,那么此刻他是想把她整个人都吞掉,这吻猛烈得容嫣无以招架。
    这怨不得他,谁叫她空他这么久,她得还。
    捏着她下巴的手稳而不乱,落在她颈脖上一路轻柔而下,滑过喉,撩过锁骨,覆在了她胸前,隔着玉肌揉捏着她的心,酥酥麻麻的感觉混着燥热让人窒息,容嫣软了,瘫在他肩头。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魅惑的嘶哑,压抑道:“让我留下吧?”
    容嫣的心彻底化了,呼吸紊乱中轻道了声:
    “嗯。”
    夜深。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次,容嫣贴到床里喘息,却被他拦腰捞了回来。后背贴着他热烫的胸膛,感觉下身被复苏的欲望抵着,她摇头不要了。
    一次怎补偿得了,他一个翻身再次将她压在身下,随着一袭长吻,穿云破雾……
    “嗯……”
    身下人颦眉阖目轻哼了声。随着他动作,她脸色越发地难看,白得没了血色,额角渗汗。
    “不舒服?”他停下来,小臂撑在她两侧,抚着她脸颊柔声问。
    容嫣喉头微动,闭紧了双眼摇头。“我没事。”
    感受到她身子越来越僵,虞墨戈心竟有些酸,亲了亲她唇角哄道:“我没关系,你别勉强。”说罢缓缓退出,起身拉过锦被给她盖上,披了件外衫便去东稍间的净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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