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郡主说的是,她就是胡闹!”
    “哎!过几日……朗儿的罪名定下,还是要明珠去给王家娘子说个情,不要计较婵衣的不懂事,否则真去给王家娘子做三个月婢女,我孟家的脸可真是丢尽了。”孟扶风摇着头。
    “至于朗儿……我这几日去牢里看看他,算是尽了我这父亲的最后一点情谊。”
    舞阳郡主安慰他:“夫君放心,明珠那里我和她说,但是能不能再王家娘子那里得到这个面子,那可就说不定了。至于大公子,我也为他准备点吃食,算是送他最后一程。”
    王家乃长安四大世家之一,整个族中有不少人做官,这些年又和皇室通婚,就连怀王也得罪不起。哪怕孟家如今有孟太后在宫中,可也还是比不上的。
    “郡主费心了。”
    出了孟府,婵衣径直回了康乐坊。因为明日便又要去给少年针灸,她想着自己的清心咒还未抄完,得赶快抄完才是。
    少年帮了她那么大一个忙,她高兴不已,早就将那日的事情抛之脑后,一心一意等着明天的到来,好好谢谢少年。
    原本这个人情是她以救命之恩换来的,婵衣还不觉得有何需要感谢的,可是经历过绝望后又柳暗花明,她现在可真是万分感激那位少年。
    清心咒很快抄完,婵衣下午又去大牢里探望孟朗,这次因为秦五带她进来过,守门小吏很快放行。
    婵衣进去后,快步走到孟朗牢房前,将自己带来的吃食放到地上说:“大兄!京兆尹很快就会还您清白,过几日您就能被放出来了!”
    孟朗坐在地上,露出一抹笑:“你不用安慰大兄,刚才孟……大人来都已经和我说了,说如果我主动认罪,好歹能少受一点苦。”
    婵衣把食盒盖子重重放到一边,抬头到:“您说什么,孟扶风刚才来过了,你答应了?我就知道,他是个眼瞎心瞎的人。大兄你别听他胡说,你马上就能出去了,我已经找到救你的法子了。陈大人已经知晓大兄是冤枉的,过两日开审他们就知道了!”
    “我当然不会答应,婵衣都尚且还在为大兄奔波,大兄怎可轻言放弃?只是苦了婵衣,为大兄的事情烦忧。”孟朗面容温润,即使在受了这么久的牢狱之灾,也依然不减风华。坐在里面,让人感觉着这牢房也蓬荜生辉起来。
    婵衣时常感叹,同是一个娘生的,怎么自己就没有她大兄一点气质呢?
    “孟家那一家子,没有一个好的,大兄不要管他们。他现在劝你认罪,真是不安好心。等大兄出来后,婵衣给大兄做你最爱吃的饭菜。”
    孟朗目光柔和:“好,大兄等着。”
    “大兄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这么笃定能还你清白的呢?”婵衣有些小得意。
    “婵衣是如何办到的呢?”孟朗笑着问。
    “你们都说我的医术烂,不敢让我治病,可是这次我救了一个人,那个人大有来头,为了报我的救命之恩,就答应将大兄你救出来了!”婵衣歪着头,得意洋洋。
    “婵衣可真厉害!”孟朗嘴角一抽,想到了婵衣追着家里那只狸花猫满院子跑,要给它治病的场景,不知为何有点心疼那个被婵衣救了的人。
    婵衣又笑嘻嘻的和孟朗说了一会儿话,在小吏来催了之后,便依依不舍的和孟朗道别,说自己过几日来接他出狱。
    很快,便又到了三日针灸一次的日子。
    ☆、011
    011
    为了感谢萧泽,婵衣专门起早,做了许多点心装在食盒里,等来接她的马车一到,便拎着食盒上了马车。
    这次接她的人,换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黑衣青年,婵衣猜测这或许是萧泽的暗卫。
    今日婵衣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裙子,看起来很是清爽,乌黑柔顺的头发梳着少女发髻,明眸皓齿,说话间眸光流转,十分灵动。
    进了宅子,黑衣男子告诉她,萧泽在上次的地方等她,她自己过去便可。
    萧泽还是一身黑衣,面容冷峻,大刀阔斧的坐在树下,端方高华,建稳如山。婵衣走进时,下意识的放缓脚步,唯恐扰了他的清静。
    “来了。”萧泽将手里的书放下,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嗯。”婵衣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忽然有些无措,手里提着的糕点也不敢拿出来,总感觉自己会亵渎这少年。
    “拿的什么?”萧泽今日心情似乎很好,又问到。
    婵衣犹豫的看了一下手里的食盒,低着头走上前,将食盒放到石桌上,轻声到:“这是小女今日做的点心,专门答谢公子对小女大兄的救命之恩,希望公子不嫌弃。”
    萧泽垂下眼眸,看着那食盒,和食盒旁搅在一起的手指,白嫩嫩的格外夺人眼球,他不由蹙眉移开目光。
    婵衣一直在看他的脸色,见他蹙眉,心里一下十分忐忑,想着难不成他觉得自己太过孟浪了?于是连忙补充到:“小女没有别的意思,公子不要误会。”
    萧泽目光在她身上又转了一圈,忽然想到了那日的两只小黄鸭。……嗯,和今日的她还真有些相似。
    萧泽觉得,他有必要提点一下这个女童。小娘子情窦初开,一直生在乡下,没有见过像自己一样优秀的男人,难免见到自己会情愫暗生。而自己于女色并不上心,感觉和女人周旋,还不如多批改基本奏折,多读一些书,或者练武狩猎。
    总之,女人是最难缠的,也是最无趣的。
    还是劝她早早收起对自己的心思,免得日后伤心。
    于是,他轻抿一口茶,见婵衣还站在那里,一双圆溜溜的杏眸眼里充斥着忐忑不安,仿佛面对的是心目中极为重要的人。
    不对,她的确面对的是她心目中极为重要的人。
    “心意我收下,东西带回去。”
    婵衣面色一僵,有些尴尬。
    萧泽见女童脸色僵硬,许是被自己的拒绝伤到了。他觉得这样也好,省得给她念想。等他身上的毒解了,他们就再不相见。
    思及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萧泽顿了顿说:“坐下说话。”
    婵衣闻言像是得到了赦令,飞快地坐到萧泽对面,抱着自己送不出去的食盒。可是很快她又后悔了,这个位置完全是直面少年的冷气!
    很快,她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这时萧泽忽然开口:“孟小娘子,你昨日的话可算数?”
    “啊?”婵衣抬头。
    “怎么,你想反悔?”萧泽蹙眉。
    “您先说是什么事情,小女愚钝,并不记得了。”婵衣摇摇头说。
    萧泽模样清冷:“你说,针灸之事,亲力亲为,随传随到。”
    “……嗯”婵衣没想到是这事,想想点下头说:“小女确实说了此事。”
    “那便由你为我针灸结束。”
    婵衣抿着唇惊讶到:“一个月?您不打算找别的大夫来换小女了?小女这医术,您信得过?”
    “有何问题?”
    婵衣小声到:“我以为您只要小女这几日来为您针灸,这次还想和您提找大夫的事儿。小女想着,在给大夫教会之前,先继续给您针灸,谁知道您的意思是一个月……”
    “小女在长安留不长的,很快便要回城外庄子上去,公子可否找旁人学学这针灸手法,也省得公子经常往这跑。”
    “可旁人我不信。”萧泽抿了一口茶,眸色疏离。
    不信旁人,所以是信自己吗?婵衣心中有些小欢喜,四处张望着,就是不敢对上萧泽的目光。
    “你愚笨,心思浅。”萧泽又补充一句。
    >_<!!!
    婵衣唰的一下抬起头,怒视萧泽。片刻间,荡漾的少女心碎了一地。
    “看我作甚?”萧泽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说:“你勿要多想,我只是不愿旁人知晓此事,况且也是你先承诺的。”这女童倒是有点小聪明,知道欲迎还拒。
    萧泽又蹙眉,说:“心思收一收,你太小,我不喜欢。”所以,不要把那一套使在我身上。
    婵衣:“>_<!!!”
    “我不小了,我都十二岁了,马上十三!”她气鼓鼓,瞪着眼看萧泽。
    “哦?”萧泽用木勺舀了一撮茶,放进煮沸的水里,侧目看婵衣。“你看起来,似乎只有九岁左右。”
    见他不相信,婵衣不知为何,格外气恼,明明平时都不生气的。她归咎于萧泽不会说话,专门戳人心肺子。
    “反正小女是不愿的,公子另请高明吧!”婵衣索性耍赖。
    萧泽不急不缓到:“你大兄还未出来,便急着过河拆桥了?”
    “……”婵衣白嫩嫩的脸蛋皱成一团,气焰瞬间低了下来,她咕哝到:“不带您这样的,明明答应了,又要拿来威胁我。”
    “我喜怒无常,以为你是知道的。”萧泽唇角微扬,很快消失不见,恢复了冷清模样。
    “好吧!”婵衣双肩一垮,也顾不得形象,叹气到:“原本小女以为公子光明磊落,是个正人君子,但现在看来……哎!”
    萧泽神色不动:“蠢!”也就她心思天真,愿意相信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为帝者,哪有真正的正人君子呢?
    婵衣自然晓得不可能,世家与皇族的人,哪能那么单纯呢?这话也就随意一说而已,却不想被萧泽认为是天真。
    “你兄长那里,若是解决不了,可以寻我。”萧泽在婵衣发恼前,看了她一眼。
    “不劳公子。”婵衣兴致不高,双手搁在石桌上,撑着下巴。
    “清心咒可带来了?”萧泽若有所思,看着婵衣。
    “带了。”婵衣坐端,把小包袱打开,推到萧泽面前,“公子请过目,一共十遍,一张也不少。”
    “恩。”萧泽扫了一眼,便拿着白布巾垫着手,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杯。自然是没有婵衣的份,毕竟他还没有给人倒过茶。
    婵衣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萧泽看见淡淡到:“想喝,自己倒。”
    婵衣摇摇头,迟疑到:“还是先给公子针灸吧!”
    萧泽缓缓喝完杯子里的茶,搁在石桌上起身。见婵衣还不明所以的坐在那里,顿了顿说:“跟上。”说罢,大步上了台阶。
    婵衣看看自己手里的食盒,想着一会儿是真不方便,就搁到了石桌上,提着鹅黄色的裙摆,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次再针灸,婵衣再也不敢胡乱张望了,一直低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屏气敛神才顺利的施针完。放下银针后,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这人嘴毒为人又冷漠,但长的是真心好看呀!五官犹如刀削,身材健瘦,胸前还有六块腹肌。再加上身上好闻的青竹香,她真的抵抗不住……
    “很热?”萧泽垂下目光。
    婵衣勉强一笑,说:“山里天气凉快,猛地来了长安城,城里太热,小女不适应。”
    萧泽点点头,没有说话了。
    婵衣连忙起身,一面说:“小女告辞……”
    话还没说完,便一个趔趄向萧泽扑了过去。虽说胡床(椅子)已经传入大梁,但仍有许多人喜欢跪坐。刚才她和萧泽便是跪坐着。结果在给萧泽施针时,因为靠的太近,所以衣角被萧泽的腿压住了,她又起身太猛,才被扯的摔了回去。
    手下温热,还轻轻弹了弹。
    婵衣茫然不知,下意识的握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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