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简缘见他们那打量的神情就猜到他们在想什麽,於是大方地说:“这是我哥哥。”
    几个同学闻言一愣,纷纷看向简诚,就见文质彬彬,俊逸秀朗的男人冲他们微微一笑,道:“你们好。”
    “你、你好……”同学们呆呆傻傻地说。
    “我们先走了,学校见。”简缘冲他们点了下头後,便拉着简诚走了。
    待他们走後,那些同学们还一个劲地朝他们张望,简诚回头看了一眼後疑惑地问简缘:“他们怎麽了?”
    简缘悠悠地说:“可能是觉得哥哥你太帅了吧。”
    简诚闻言一愣,白净的脸皮泛上一抹红晕。
    这丫头今天怎麽了……嘴这麽甜。
    昨天还说他是坏蛋,讨厌他呢。
    想到这,简诚不由笑起来,下一秒却见简缘突然停下脚步,朝一个摊贩看去。
    那是一个游戏摊,玩的游戏是拿玩具□□和□□射气球,射破一个数量的气球就能换奖品。
    小时候简诚常常带着简缘来玩这个,还记得第一次玩的时候,她哥哥为了帮她赢得一个娃娃,玩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後身上的钱都花光了还是没拿到。
    那时她大概还不到十岁吧,个头只到简诚的腰,简诚在她面前蹲下来说:“放心,哥哥一定会拿到那个娃娃然後送给你的。”
    简缘点点头。
    过了一阵子後,有次简缘跟着简诚还有他的高中同学去夜市,又来到那个摊贩前,原先十枪只能中两枪的简诚也不知怎地,那次玩时突然枪法大爆发,枪枪都中,连会转盘上的气球也射得中,赢了不少娃娃。
    高中同学们纷纷起哄喊他神枪手、高手。
    简缘原先就待在简诚旁边看他玩,可也许是他太厉害了,摊贩前围观的人愈来愈多,简缘被他们挤到外面去,正要回去,路上又人潮过来,一下子将她挤远了,在夜市里迷路。
    幸好後来有好心的路人见简缘一个小丫头无依无助地站在路中央,便将她带到了夜市里的广播站。
    当简缘安安静静地坐在广播站,嘴里咬着广播大爷送她的棒棒糖时,大老远地忽然听见一句:“缘缘!”
    抬头一看,就见简诚急冲冲地朝她奔来,而她才刚站起来,“哥哥”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她哥已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起来。
    随後几个哥哥的同学们也找了过来,一群十七、八岁,穿着制服的少年手里拎着一堆娃娃跑过来,一看见被简诚抱着的她,便道:“缘缘你怎麽乱跑呀?”
    “你哥哥一看你不见都快吓尿了!”
    说到这几个人又笑起来,“对,我看阿诚的脸一瞬间白了,跟变脸似的!”
    “哈哈哈没错没错!”
    简缘趴在她哥哥的肩膀上,闻言缩了缩脖子,原以为她哥哥会骂她一顿,可他却什麽都没说,只紧紧地抱着她,肩膀微微颤抖着。
    简缘愣了愣,犹疑地喊:“哥哥?”
    他没有说话,身体微微发颤着,但搂着她的手臂却很稳。他的脸色很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平日里总是带笑的眼睛里充斥着一股难辨的情绪。
    後来简缘才知道,那是恐惧。
    一股不知自何而起、强烈的恐惧。
    而他颤抖的嘴唇说出口的不是责备,却是:“对不起……”
    说完,眼里有泪水一下子淌了下来。
    简缘一下子就愣了,身旁几个人也是一呆,惊诧地道:“卧槽,简诚……你……”
    “你、你哭了?不是吧?妹子不是找回来了吗?”
    “简诚你反应也太大了……啊,别哭啊……”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手忙脚乱,不知简诚怎麽突然就哭了,妹子不是找回来了吗?这样还哭?
    那一刻他们意识到,简缘这个亲妹妹在简诚心里估计是个比命根子还重要的存在。
    年幼的简缘不晓得简诚为什麽哭,也不知道他脸上那浓烈的愧疚和恐惧自何而来,她只是抬起胖胖小小的手碰了碰他的脸,说:“哥哥别哭。”
    然而简诚抿起唇角,冲着她轻轻一笑,道:“好。”
    如今想起来,简缘觉得,那时他激动的情绪应该不只是因为她差点走丢。
    想到这,她不由抬头看向简诚,刚巧与他的目光撞上了。他问:“怎麽了?”
    简缘看着他,唇角弯了弯,道:“想吃甜筒,你给我买吧。”
    简诚一愣,随即点点头,笑道:“要什麽味的?”
    “牛奶的。”
    简诚给她买了一个牛奶口味的,给自己买了个巧克力的。见路上的人愈来愈多,简缘索性拉着他到一旁较为安静的公园里。
    公园里有一处圆形、向圆心微微凹下的草皮,简缘此时正和简诚坐在草皮上,两个人都啃着甜筒,没有说话。
    彼此沉默了一会後,简缘缓声说:“其实我昨晚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因为江大哥长年跟在我身边,帮了我很多次,当初又是为了救妈妈和我才……所以,知道你怀疑他会伤害我,才替他委屈,觉得这样似乎有点不知感恩。”
    简诚扯了下唇角,点点头,道:“我知道。”
    简缘看着他,一会後突然道:“如果我想知道什麽,跑来问你的话,你会告诉我吗?”
    简诚动作一顿,扭头看她,说:“你想知道什麽?”
    简缘挑眉,“你会告诉我吗?”
    简诚沉默了一会,道:“会。”
    简缘扭回头来,看着不远处正在草坪上玩耍的小孩子,道:“江大哥说,小时候有次你将一只恶鬼引回家,差点害死我了。”
    简诚瞳孔一缩,震惊地看向她,却对上她平静温和的目光,只听她说:“可以告诉我是怎麽回事吗?”
    简诚紧紧地抿起唇,温润的眼睛里浮现一丝冷厉。一会後,他才缓声道:“那只恶鬼……原先是我的朋友。”
    简缘一愣,“朋友?”
    简诚点点头,苦笑道:“其实我小时候的脾气很古怪,除了周延宇外没什麽朋友,因为从小就看得见鬼,偶尔会有鬼魂来捉弄我或找我帮忙,後来成为我的朋友,那只恶鬼就是其中之一。”
    “他叫小浒,死的时候才十一岁,是被妈妈的同居人虐死的,他妈妈和那男人为防被发现,将他的尸体装起来,丢进了家後面一个已经荒废、很深的池塘里,我有次去那里玩时,偶然遇见了小浒的鬼魂。”
    简缘听了有些怅然,好可怜的孩子。
    “然後呢?”
    简诚继续说:“因为他的年纪和当时的我差不了多少,志趣相投,所以我就和他一起玩了。我记得出事那天,爸妈刚好出门,将我们送到爷爷家,那时你大概才三岁吧,我因为小浒想看爸妈送我的模型,就把他带回家,然後……”
    简诚永远记得那一幕,那时已近黄昏,天光半暗,当他领着小浒往爷爷家走时,正在家门前玩球的简缘一见了他就一边喊着哥哥一边朝他跑过来,脚步踉跄,而他正要去接她时,却见身旁有道寒风刮过,他清楚地看见小浒的魂魄在半空中变成一团黑气,直冲着简缘而去,一下子没入简缘的身体里。
    然後他瞧见他那才三岁的妹妹整个人往後倒,浑身黑气缭绕,小小的身子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小脸发黑,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一下子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江祈从长命锁里出来,试图驱走附在简缘身上的小浒,可他将简缘缠得很紧,江祈一时也无能无力,只能奔进屋里找简爷爷。
    简诚傻立在原地,看着躺在地面的妹妹满脸痛苦地挣扎着,看了一会後,他快步奔到妹妹身旁,拼命地摇着她的肩膀,低吼道:“你想干什麽?快从我妹妹身体里出来!小浒!”
    那一刻耳边传来小浒带着恨意的声音:“我要报仇,可你不能帮我,没人可以帮我,所以我只能靠自己。”
    顿了下,又说:“他们说你妹妹身上没有火,我可以占她的身体,然後就能为自己报仇了……”
    说到这,他甚至高兴地笑了起来,笑声嘎嘎地很是难听。
    简诚看着简缘小小的五官全扭在一起,痛苦的表情看得他一阵心惊,一股无措感倏然涌现,夹杂着冰冷的绝望感一下子将他淹没。
    他什麽都不能做,无能为力地看着那股黑气缠上简缘的脖颈,愈缠愈紧,像是要扼断她的脖子似地。
    豆大的泪水淌满他的面颊,落到她的脸上,他一边哭一边说:“你出来,快出来,不要伤害我妹妹……快出来……”
    眼见简缘挣扎的动作愈来愈无力,像是随时都会断气似地,简诚更慌了,就在这时,一道威严的嗓音说:“阿诚,後退!”
    简诚猛然扭头,瞧见快步朝这奔来的爷爷,顿时哭喊:“爷爷,快救救缘缘……”
    简睿一来到简缘身边立即抱起她,皱眉看了一会後道:“原来是冤鬼,才刚转换变恶鬼。”
    他抬起指尖在简缘的眉宇间点了点,不知怎麽做的,简诚都还没看清,已经变成恶鬼的小浒就被他爷爷给震出简缘的身体了。
    一团黑气盘旋在一旁,带着满满的怨恨与恶意,简睿皱眉,说:“江祈,把它抓住,我等会送它走。”
    江祈点点头,朝小浒飞了过去。可他才刚将小浒拎起来,一道身影突然扑了过来,伴随着简睿的一道喊声:“阿诚!”
    江祈还来不及看清,就见简诚已扑到面前来,双手狠狠地掐住小浒的脖子。
    他震惊於简诚一个活人竟然能徒手捉鬼,就连驱魔师也办不到,更不说他甚至不是驱魔师。
    简诚的脸上带着怒意,掐着小浒脖颈愈收愈紧,像是要将简缘受的痛苦全都还给他似地。
    不只江祈,连简睿都怔愣地看着这一幕,见那恶鬼的气息愈来愈淡,他不由一阵心惊,赶忙喊道:“阿诚!”
    可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他便瞧见那恶鬼在简诚手里化作一阵青烟,随风散去。
    简诚垂下双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後,缓缓扭头看向简睿。
    他的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通红一片,小小年纪浑身却带着令人心惊的冷戾,道:“爷爷,你教我怎麽杀鬼吧,以後再有鬼想伤害缘缘,我就灭了谁。”
    那是他第一次驱鬼。
    可不是打入地狱,而是直接让它魂飞魄散了。
    简诚曾经听他爷爷说过,他的八字全阴,是极少数的纯阴者。纯阴者体质特殊,天生拥有横跨阴阳两界的能力,甚至比一般的驱魔师还强。
    後来他还在算命的那里听说,八字纯阴或纯阳的人是为极端,人生不会太顺遂,孤老一生的可能性极大。
    简诚从小就是个没什麽感情的人,冷心无情,没心没肺,对常人没有太多同理心或同情心。小时候脾气古怪,甚至有些孤僻,除了鬼魂,也没什麽朋友。
    他一开始其实并不太喜欢简缘这个妹妹,觉得她很烦,很吵,可当她扯着他的衣服叫哥哥时,他又不自觉的心软,但也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直到发生了这一件事。
    爷爷说,小浒身上的怨气太重,简缘身体弱,又没有阳火保护,差一点就出事了。
    简诚对此很自责,也很害怕,都是他的错,都是因为他,如果他不要将小浒引回家就好了,可比起这个,他更痛恨的是自己在简缘遇见危险时除了哭,什麽都做不了。
    差一点,那一个老是哭鼻子的小丫头就要在他面前死了。
    这个小丫头是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不许其他人欺负,谁敢欺负她,他就让他们生不如死。
    也许这件事在不知不觉成为他心里的阴影,从此以後,保护简缘就成为他的一个执念,他不能忍受她遭受到任何意外、危险。
    一丁半点都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论一个妹控是如何养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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