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下午的天气格外闷热，风扇“吱吱”作响，整个教室如同蒸笼一般。
    沈夏前座的严方景坐立不安:“这天怎么吹的风也是热的啊，这我哪睡得着啊。”
    沈夏手撑着额头，一手转着笔，低头看着课本。他也觉得很闷，这天热得他鼻翼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水珠。
    这节课是他最讨厌的英语的，也是他最差的一门。
    他是被救出来以后才开始读书，他不愿意比同龄人晚读书，所以爷爷奶奶给他报了同年龄的班，之前落下的课程就私底下请人给他补课。他脑子很聪明，讲一遍知识点就能理解并且记住，可是唯独他对英文不敏感。他也不爱背单词。
    他记得小时候爸爸毒窝里的好兄弟，天天教育他，长大别学什么洋文，我们是中国人，别崇洋媚外！他那时候不懂事，还点头答应，说自己绝不会去学。
    现在好了，就算他学了，他也学不好。他对英文是真的无感，他宁愿多做十套数学试卷，也不愿意背单词。
    他实在顶不住英语老师的口语风暴，毫无形象的趴到了课桌上准备闭眼休息。
    “嗡嗡”课桌里的手机响了，沈夏掏出来一看，下午2点36分，顾春给自己回信息了。
    “干你？”她是在回应他今早7点问她下午去干嘛的那条信息。
    “那我待会儿逃课去给你干？”
    顾春应该是刚睡醒，有空秒回他:“禁言警告。”
    “那下午你来找我，放学就干。”
    “我6点有事。”
    “什么事？”
    沈夏有些沮丧，他大概猜到顾春说的什么事，她要去接那个姓莫的男人。她接到人了以后他们会去干吗？打炮？
    他又等了一会儿，顾春也没和他解释是什么事情。
    沈夏皱紧眉头，咬咬牙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我9点下晚自习。”
    顾春其实是又睡过去了，才没有回沈夏的消息。等她醒了发现已经5点了，急忙换衣服出门接莫盛格，匆匆瞥了一眼微信的消息就下楼开车去了。
    顾春到了车站的时候，莫盛格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顾春找到在树下站着的莫盛格，把车靠边停好，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莫盛格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站在那身似青竹，宽肩窄腰，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路过的小姑娘都忍不住回头多瞧几眼。他这样的成熟男性，的确是最吸引小姑娘的。
    很快莫盛格就找到自己的车。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也不过是分开一个月多，两个人以前有聊不完的话题，现在却连一句问候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莫盛格先缓和:“顾春，你还在怪我吗？”
    顾春佯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我怪你什么？”
    莫盛格接着说:“顾春，跟我回北京好吗？”
    顾春沉默。
    顾春的确很喜欢过莫盛格，他们恋爱的时候有着数不尽的甜蜜时光，莫盛格的温柔体贴，让顾春一步步沦陷。
    可是他太着急了，他不应该瞒着自己，偷偷泄露两人关系给姥爷知道。
    莫盛格也没有意料到顾老的反应会那么的剧烈，他以为顾老最多训斥几句他和顾春，没想到顾老直接把顾春赶到嘉兴。
    莫盛格承认自己有私心，他想接手顾老手里的医院，如果有了顾春这层关系，他也许会更加事半功倍。
    可是他真的很爱顾春，他也想用婚姻把顾春的心给绑住。
    莫盛格见顾春不想谈这件事，便主动开启了别的话头，问问她工作上有没有什么不舒心的，在嘉兴有没有遇见什么好玩的。
    他还是那么幽默风趣。明明察觉到自己的态度不对，主动服软，一副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样子。
    顾春以前爱极了他这样进退得当的方式，现在却突然有些厌烦，她想到沈夏那犟的跟头牛一样的脾气，平日里除非她把他哄爽了，要不然他压根儿不知道服软这两字怎么写。
    顾春和莫盛格在小区附近随便找了一家日料店吃东西。吃饱了她问:“你订酒店了吗？”
    莫盛格深情款款地握住她的手，食指挠着顾春的手心说:“想住你那。”
    这个动作就十分带有性暗示了。顾春被勾的有些心动。虽然莫盛格瞒着自己做错了事，但是他们在床上的确很合得来。
    “嗡嗡”，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沈夏:“我9点下晚自习。”
    顾春扯出自己的手，把车钥匙递到莫盛格手上:“房子密码我生日。我晚上有事，要是你想出去，你就开这辆车。”
    顾春起身离座，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过头对莫盛格说:“我跟你回北京，你就能说服姥爷吗？这次你来找我，是瞒着姥爷的吧。”
    莫盛格张了张嘴，没说话。的确，他这次是趁着顾老去上海开讲座，瞒着顾老来的。
    顾春又说:“哥，就算姥爷不反对，出了那事我也不可能和你继续走下去。我理解你，所以我现在只愿意叫你一声哥。对了，忘记恭喜你当上主任了。”
    莫盛格看着顾春远去的背影，紧握着车钥匙，掌心被钥匙戳出了一道道血痕，他仿佛没有丝毫的察觉。
    他当时先是假装不小心，向顾老的研究生说漏嘴，想着这样顾老可能会有所怀疑。但是没想到顾老完全不相信，还怒斥研究生，说这些都是风言风语。
    他没办法，正巧医院正在评选主任，他和顾春都是最佳候选人。他从小就陪在顾春身边，顾春比他聪明，有些草药，歌诀她看一遍就记得。他为了赶上顾春的脚步，熬了多少个夜晚，牺牲了多少假期的时间。
    他爱她，但是他不甘心输给她。
    所以他故意把发给顾春的短信，发给顾老。他想的很明白。生米煮成熟饭，顾老看见了也没话说。顾老会默认自己这个孙女婿，又因为出了这事，顾春肯定要受顾老的一些处罚，主任这件事自己十拿九稳了。
    那时候他们刚刚完事儿，收拾干净，他正哄着顾春睡觉。顾老就是那时候进来的，之后的一切混乱不堪，顾老抽起藤鞭就往顾春身上打，他挡都挡不住。顾春还硬着得很，没有一句服软的。
    最后顾春被赶到嘉兴，顺理成章，科室主任的位置就是他的。
    他想着以后有漫长的时光可以补偿顾春，顾春能力强，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他可以好好照顾她。等他当了院长，医院的科室随她挑。
    可是他忘记，爱人的心像一块水晶，容不得一点瑕疵。
    他曾无数次在夜里问过自己，后悔吗？
    但是每一次答案都是一样坚定。
    他不后悔。
    医院是他的，顾春最后也会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