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揭过这个话题,丁雪润又换了一个题目。讲了一个多小时,丁雪润准备的作文题目终于讲到了最后一个:“一地梨花这个作文题,你准备怎么写?”
    这种题目是最考验楼珹这种诗不会背几句,肚子里毫无墨水的学生写作能力的作文题了。
    “一地梨花,一地梨花……”楼珹啃了下笔头,“梨花好吃吗?我把梨花带回家烙个饼?”
    “你饿了?”
    “没有,我不饿。”他不好意思,“不能烙饼吗这个花?”
    “可以入菜、酿酒。先不说这个,我给你讲这个题,这个题看着难,其实内容很广泛,可以写很多题目,从亲情、友情角度出发,或者师长……如果真的考这种题目,反而不难。你考试前,我会监督你多写几个角度的开头、转折和结尾,你写了我给你改,你一字不漏背下来就好了。”
    他说回梨花,“楼珹,你打算怎么写?”
    楼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了他一眼:“俺同桌给俺烙梨花大饼……”
    丁雪润很无奈,说:“这个不好吃,你想吃饼?家里有面粉吗?我去揉个面团。”
    “不不,别去做,”楼珹赶紧阻止他,“我就是想问……润润,你说好给我做的糖桂花呢?”
    “桂花花期还没有到。”小区里倒是有桂花,去年丁雪润在楼珹这座小区里见到过,不过不是四季桂。
    楼珹“哦”了声,醉翁之意不在酒道:“那花期是多久?”
    “九、十月。”
    楼珹小心翼翼地问:“你那时候……不都去上大学了吗?”
    “不去,明年再去。”他选了人大的法学院,录取通知书已经在路上了,全校都知道了这件事,很多老师都拿这件事来督促班上的学生。
    他盘腿坐得腿麻了,手臂撑着地想换个姿势,嘴里道,“我要是去了,你怎么办?”
    楼珹有股很强烈的、怦然心动之感,恰巧丁雪润换姿势换到一半,腿伸到他这边停了下来,皱着眉道:“腿麻了……”
    他没穿袜子,两只脚和在五月穿一条短裤的楼珹就那么碰触上了,楼珹顿时也腿麻了,仿佛动弹不得,喉结滚动两下:“润润……”
    “嗯?”
    “我……”楼珹声音沙哑,目光注视他的脸,跟鬼迷心窍似的,一只胳膊放在沙发上,慢慢凑近他。
    丁雪润眨了一下眼,没有躲,更没有说话。
    楼珹心跳如鼓,一面克制着冲动,把脸凑过去,眼神游移不定地往他嘴唇上瞟,最后在他脸颊上,很轻地碰了一下。楼珹心里很慌张,怕丁雪润推开他,怕他不乐意。
    两人挤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小缝隙里,双腿都是麻的,站不起身。
    楼珹半边身子都麻掉了,他嘴唇贴着丁雪润的脸颊,缓慢地把他的脑袋压在了沙发边沿,一只手捏着他的肩膀。这么过了许多秒后,楼珹舌头打着结一般:“润润,你……讨不讨厌这样?”
    丁雪润仰着头,客厅摇晃的枝状水晶灯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找到了楼珹那双无措懵懂的深黑眼睛,抬手搭着楼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轻声道:“不讨厌。”
    楼珹眼睛一瞬间被点亮了,犹豫不过半秒,他再次埋下头,在丁雪润脸颊上啵了两下。最后跟他对视几秒,一横心,楼珹一手摘了他的眼镜,手掌撑在地板上,便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大概是不懂章法,楼珹也没有动,唇贴着唇,可是心底溢满了温柔,滚烫得快要漫出来了。
    第40章 可以买了
    丁雪润固然是很聪明的, 但这种事也是第一次发生在他身上,他很小就发现了自己性取向和其他男孩子不同, 他早熟, 那时候已经读完了佛洛伊德,所以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从不因为此事而觉得自己是异类。
    尽管发觉了自己的性向和其他人不同, 但丁雪润却从来没有喜欢上过谁,他的生活被学习充斥, 他要学太多的东西了,没时间去考虑其他。
    楼珹是他遇见的第一个。
    他被楼珹置于臂膀与胸膛之间, 楼珹那股由体格带来的力量和气势, 笼罩住他,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颊,令他不能呼吸、难以动弹,只能屏住呼吸, 安静地感受着这股亲密接触带来的目眩神迷。
    楼珹作为一个有洁癖的男人,当然不可能伸舌头的, 可他心里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很喜欢丁雪润,亲他的时候会心动,会感觉到温柔和喜悦, 比骑车兜风那种自由的感觉,还要让他觉得舒服。
    他静静地贴着丁雪润的嘴唇,过了有半分钟,他抱着丁雪润压在沙发脚, 几乎半趴在他身上,嘴唇在他整张脸上落下绵密的吻。
    说是吻,实际上只是以嘴唇在他的脸颊、下颌、眼皮上辗转磨动。楼珹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心意,只能满心欢喜地搂着他,不住地一边亲吻一边低声唤道“润润”。
    丁雪润几乎坐不住,软在他的桎梏中,一向清晰的大脑有些眩晕,意识模糊。明明并不激烈,却分外动人。
    楼珹这么抱着他很久,他一时冲动才亲了丁雪润,而丁雪润没有拒绝,楼珹回了神,有点后悔自己这么冲动……他还有点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他深深地喘着气,脑袋搁在丁雪润肩膀上,心里在认真地想这个吻的含义,他要是不喜欢丁雪润,能亲他吗?这么说来……自己是弯的?
    丁雪润跟他靠在一起,脸让楼珹给亲得通红,头发都乱了。他把手放在楼珹的后背,一句话也不说,好像在等他思考清楚。
    过了很久楼珹放开他。低着头,眼神晃动地注视着丁雪润,伸手细细替他拂开额上乱发,声音变得沙哑:“润润,你让我亲,你是不是也喜欢我的?”
    丁雪润看着他,答非所问:“你是喜欢我才这样的吗?”
    楼珹下意识就接道:“不然呢!”他顿了顿,神情有些彷徨,“那……那我现在,是不是就是同性恋啦?”他觉得没道理,为什么活到快十九岁才发现这件事,明明他也谈过几个女朋友的——虽然都没有现在跟丁雪润的这种感觉。
    丁雪润看过很多书,此刻却做不出正确的解答,他抬手摸了摸楼珹的头:“你要是想不清楚,要不要多想几天?”
    “我……”楼珹有点迷茫,“润润……”
    丁雪润笑了一下:“好了,别压着我了,腿都动不了了。”他说着推开楼珹,站起来的时候的有点站不稳,是楼珹扶着他的腰:“小心。”
    他一只手搭着楼珹的肩膀,艰难地甩了甩腿:“楼珹,下次我们不能坐在客厅学习了,你再弄个舒服点的椅子在书房吧,坐着可能会好一些。”
    这会儿是晚上十点,丁雪润提出要回宿舍去睡觉。
    外面有点飘细雨,楼珹不让他走,拽着他的手腕:“你别走啊,住我家不好吗?”
    “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在宿舍呢,而且我也想换个衣服。”
    楼珹立刻道:“那你穿我的,不许走!”哪怕他还有点稀里糊涂的,可他心里想着的是,一定不能让他离开。
    丁雪润摇头,抱了他一下:“楼珹,你好好想。”
    他打开伞走进雨幕,楼珹穿着睡衣光着脚,追出去几步,丁雪润回头让他:“回去吧,我走了,早点睡。”
    楼珹没再强硬地追上去,注视着丁雪润独自撑着伞的的背影远去。
    他灰头土脸地回到家里,感觉没有人抱,空荡荡的。
    楼珹撑着下巴坐在沙发上发呆。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男人,而且看润润的态度,似乎也是喜欢自己的。
    他心里又后悔了,刚才应该直接说是的,自己怎么那么傻……把人给放走了。
    他正准备给丁雪润打电话,却蓦地看见他掉在地上,被坐垫遮挡的手机。
    已经没电了。
    丁雪润回学校的时间太晚,校门都关了。门卫本来要骂这个学生,结果认真一看,这不是高二年级的丁雪润同学吗,所以只是温和地提醒了一句:“下次要早点回学校。”
    天空中掠过一道电闪。
    紧接着就是低吼一般的轰隆声。门卫大叔的脸被雷光照亮,道:“要下暴雨了,快点回宿舍休息吧。”
    他人还没回到宿舍,大雨已经下了下来。因为打雷的缘故,宿管说:“等下提前断电。”
    丁雪润把伞晾在阳台,洗澡出来,宿舍就断电了。
    他换上睡衣,正准备调个闹铃,却发现手机不知所踪。想来应该是落在楼珹那里了。
    他除了直播,以及联系楼珹和家里,几乎是用不上手机的,也并不着急,等待头发晾干的过程中,他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根烟。等头发一干,便睡下了。
    窗外的大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关着的玻璃窗。
    丁雪润睡眠一直不错,可因为心里存了事,加上雷声的折腾,他睡得很不容易。
    他刚刚入睡,迷迷糊糊的,就隐约听见拍打窗户的声音,他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
    雨声混淆着比几十分钟前更加凶猛的雷声,也掩盖不住那道“嘭嘭嘭”的玻璃击打声音。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宿舍的阳台有个窗户,而宿舍到阳台之间,还有一个推拉门。平时为了通风都是不关的,今天因为雷声,丁雪润才特意关上的。
    他摸索着自己的眼镜,没有找到,而那声音停了一秒,又重重击打了一次,只听“吱呀——”一声,窗户慢吞吞地开了。
    丁雪润下了床,看见一个人从窗户那里爬了出来,身形高大,在没有光的宿舍,湿漉漉得像个水鬼。
    对方还拿出手机,开着亮光照着他。
    丁雪润虽然没看清楚他的脸,但已经知道是谁了。
    “操!宿管把门给锁了,我只能顺着水管爬上了。”楼珹身上的短袖湿透了,他逮住衣摆拧了一把水,“哗啦”一声推开和丁雪润之间的那道推拉门,水珠顺着他的黑发滴到了眼睫毛上。
    丁雪润听得特别生气:“你爬水管!学校水管都多少年头了,又是下雨,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不小心……”
    “不会不小心的,”楼珹看他好像真的生气,忍不住走近一步,讨好似的,“我练过攀岩……”所以手臂很有劲,加上有技巧,这种老式水管根本难不倒他。但的确存在危险,可他没想那么多。
    丁雪润冷着眉眼:“你是脑子短路了吗?”
    “你凶我……”楼珹声音委屈,接着大声道,“我也不想爬的,你骂宿管吧,这才十一点半,他就睡得像猪一样,死活不醒!”
    “楼珹!”丁雪润拿他没辙。
    “润润别生气,”楼珹赶紧把手机给他,“你手机忘拿了。”
    丁雪润不可思议,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爬水管上来就是为了送个手机?”
    “不是不是……”楼珹赶紧否认,一张挂着水珠的英俊脸庞青春又朝气,此刻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状态,看着丁雪润低声道,“我……我这不是想跟你说话,我不想等到明天了。”
    湿润的衣服布料贴着他的身体,却是全身火热,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般。
    丁雪润很无奈,拿自己的浴巾给他擦水:“你爬上来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受伤,我是谁啊。”楼珹用丁雪润的浴巾裹住自己,想了想不妥,衣服还在滴水呢,就把上衣给脱了,湿淋淋地丢在地上。
    丁雪润心里叹口气,问他:“你要说什么?”
    风吹得很厉害,楼珹披着浴巾,刚酝酿好的台词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一个“我”支吾了半天,脸都红了:“润润,我……我想清楚了,我好像真的是那个。我……”
    “嗯?”
    楼珹实在有点说不出口,一个箭步上来把丁雪润给抱在怀里:“我冷。”
    丁雪润只要一想到他半夜爬水管上来,就心有余悸,刚想训他,就感觉楼珹垂下头,把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睡不着,我忍不住了,我太想跟你说话了,一定要今天说。润润,我……”他声音变小,叹息一般落在丁雪润耳边,“喜欢你。”
    丁雪润忽然感觉雷声静止了,楼珹头发上滴落的水,已经落到了他的睡衣上,他恍若不觉,只听见自己的不可名状的心跳声。
    楼珹终于说了出口,松了一大口气:“憋死老子了。”
    一个濡湿的唇软软地贴上丁雪润的脸颊,他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我也是。”
    楼珹释放了般,紧紧搂着他不撒手:“润润,我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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