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楼珹以前很少喝这玩意儿, 对身体不好,结果这几天里就喝了两次。可乐没有气了,变成了糖水,楼珹闭着眼睛喝了两口,像是在给自己降温。
    丁雪润知道他什么性格,也没指望楼珹会回复,要等楼珹缓过劲儿来,起码得过两天才行。
    结果那天晚上,他要睡觉的时候,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楼珹跟他说晚安。
    虽然只是两个字,但楼珹犹豫了半天,反复删改,才发出去。
    丁雪润知道他愿意跟自己说话了肯定纠结了半天,所以一丝犹豫也没有,问他:“楼珹,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楼珹:“……”
    他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躺在床上哀嚎。难道要告诉丁雪润,因为你亲了我所以我也要亲你吗?这个理由听起来太不充分了,愈发说明他是蓄意的!
    楼珹不知道怎么回复了,装死了十多分钟,罕见地有种特别难为情的感觉,似乎怎么回答都是不对的。
    丁雪润见他没有回答,就说:“我去睡了,明天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今年imo的考试在德国不莱梅举行,因为他是国家队成员,签证一天就下来了。
    第二天上午的数学课,是一场较为特别的公开课,还占了楼珹最喜欢的体育。可是楼珹没有逃课,乖乖去阶梯教室听课了。
    上课的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老窦,而上课的学生除了四班,还有四个班级,一共五个理科班,把教室坐满了。
    这场公开课针对的内容是数学竞赛,讲的东西非常高深,涉及到了微积分。老窦说:“其实竞赛题本身并不难,在座很多同学都做过。它的难度不在于解决试题需要多么高深的知识,而在于对数学本质的洞察力、创造力。”
    楼珹吐槽了句:“放屁。”他听都听不懂,这还不难?
    而且他瞧着这些坐在阶梯教室里的学霸们,也有好些都是搞不懂的。
    要是人人都能懂了,那为什么只有丁雪润进了国家队?
    快下课时,老窦让同学们随意提问。大部分来上课的同学,最感兴趣的还是竞赛保送这一项。他们现在高二,现在报名明年高三的数学竞赛,那还有机会保送,但同时也承担着不小的风险。
    老窦从所有举手的同学里,随意抽了一个起来。
    “老师,丁雪润进了国家队,很多大学,包括清华北大都给他打了电话,想让他报他们学校,这是真事吗?”
    “是真事。”老窦言简意赅。
    台下一片哗然:“真的啊,这么牛……”
    又一个同学站起来:“那他是不是被录取后,就直接可以去读大学,而不需要再读一个高三了呢?”
    老窦笑道:“理论上是可以这样的,他被录取后,是可以在今年九月直接去大学报到的。不过也允许继续读一年高三,参加高考。”
    “那高考成绩怎么算呢?”
    “他如果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那高考对他的意义就是一个排名吧。”
    同学们发出了羡慕的声音:“他可以不用读高三了。”
    “这也太好了吧……不过这也好,他要是读了高三,那我们学校的第一不得一直被他霸占啊?恐怕得霸占到高考去!”
    “丁雪润要是去高考了,那明年的高考理科状元肯定是他了啊!”
    楼珹做梦似的坐在原位,等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慢吞吞地拿起数学书,浑身低气压地站起来走回教室。
    走廊上,楼珹迎面撞上一个女生,那女孩子一封情书握在手心里,正准备给他的样子。楼珹心情不佳,路过时装作没看见,结果就听见那女孩子羞涩地说:“楼珹同学,能帮我把这封情书交给你同桌吗?”
    “???”楼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来不及说不,女生就把情书塞在他的手心里,小声说:“一定要给他哦,谢谢你。”
    说完她就转身跑了。
    “喂!同学,你……”要给你自己给!我才不给人跑腿!
    ——楼珹差点把这封情书给揉碎。
    他回到教室,先是把情书放进了丁雪润干净整洁的抽屉里,过了会儿又神不守舍地偷偷拿了出来。
    不行,不能给小丁。
    丁雪润要去清华大学的人,怎么能跟女孩子谈恋爱呢!多影响他学习啊!
    楼珹把情书放在手里研究了下,粉红色的信封,是楼珹经常收到的款式,信封背后印着一只白白软软的卡通兔子。
    他觉得就这么拆人家丁雪润的东西不太好,纠结了好半天,也没好意思拆开,但他还是把那封情书拿走了,带回家了。
    因为丁雪润坐飞机的缘故,楼珹估摸着时间,过了凌晨才给他发消息:“到德国没有?”
    “刚刚到。”丁雪润发了一张图片发给他,“买了张新电话卡,才连上网,现在去酒店。”
    图片是黄昏时分的不莱梅落日,隔着车窗玻璃拍的,模模糊糊地倒映着丁雪润的清冷面孔,还有他车上那几个同是数学天才的同伴。
    楼珹把图片放大,盯着车窗玻璃上倒映出来的丁雪润看,看他是不是因为学习太努力又变瘦了。
    丁雪润没收到他的回复,又说:“已经凌晨了,楼珹,你还不睡?”
    “我还不困……”
    楼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说自己今天收到了一封专门送给他的情书?
    他不太愿意告诉丁雪润这件事,他心里特别介意,觉得不舒服。
    丁雪润脑袋靠着车窗:“又失眠了吗?”
    “不是……”或许因为他这段时间学习特别用功的缘故,睡眠好了些。
    楼珹从书包里找出那封被他夹在书里的情书,十分想毁尸灭迹,不给丁雪润看了。因为楼珹今天也见到了,递情书那个女孩儿,长得还挺乖,一看就是好学生那一挂,而且疑似是重点班的班花。
    说不定丁雪润会很喜欢。
    楼珹不想让他跟其他人好,具体原因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不想。
    商务车开到了酒店,带队的两位教授下车,司机帮着同学们拿行李。
    丁雪润就背了一个书包,脖子上戴了个睡觉的u枕,而且书包里有一半都是资料。
    他看楼珹那边“正在输入”了半天,就是没有消息,问了句:“楼珹?”
    “润润,你……想不想谈恋爱?”
    丁雪润刚进电梯,看见这条消息,他的信号就没了,消息转了半天都没发出去。
    楼珹很忐忑,多希望丁雪润说个不。他感觉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看见丁雪润的回复:“跟你吗?”
    第36章
    这一句看起来很像是玩笑的话, 却让楼珹可疑地沉默了。小丁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他陷入深思,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点头说是, 那是不是代表他自己的性取向其实有点问题……?如果他说不是, 是其他女生给他送了情书,让自己转交……那小丁是不是就要跟别人谈恋爱了?
    “楼珹, 你怎么不说话?”
    楼珹不想让丁雪润去跟其他人谈恋爱, 然而又不可能自己亲身上阵。他苦口婆心地劝道:“我想说的是,你才高二是不是, 别跟其他人谈恋爱,多影响你学习。虽然你已经差不多算拿是到了录取通知书……”
    “你说的是, 不跟其他人谈。”
    这句带有歧义的话, 让楼珹忍不住想歪, 脸上烧得厉害,难道丁雪润是gay?想泡他?
    没等他想清楚,丁雪润就发消息让他早点睡觉:“明天你还要去上课, 别玩手机了。”
    楼珹躺在床上睡不着。
    他起来上厕所,站在便池前低头研究自己是不是弯的, 研究了一会儿发现……形状是向上翘的,有点弯。
    他有点慌了。
    活这么大,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性取向有问题。
    他想, 如果小丁真的想泡他,他没准就那么同意了——反正丁雪润肯定不能跟别人好!
    丁雪润考试那几天,楼珹也没有闲着,上网搜了好多资料, 紧密关注着imo的相关新闻。
    他还搜了点同志文化的帖子来看,偷偷的,跟做贼似的。
    四月底,丁雪润考试结束,他人还没回国,消息就传到国内了,上了各大媒体的首页新闻。国家队在今年imo数学竞赛上拿了金牌。
    在这项奖项的历史上,中国国家队拿冠军的次数位居第一,今年也拿了奖,并不让人意外,但依旧不失为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学校连夜赶制了横幅,又给拉上了。这次是恭贺我校xx级丁雪润同学荣获imo冠军的标题,上了本地新闻。
    楼珹得知丁雪润乘坐的飞机将在劳动节那天晚上到达首都机场,到达后他还要乘坐红眼航班回d市。
    到d市机场的时候,差不多是凌晨三点了。
    老窦特别关心丁雪润,特地跟学校申请了资金,给他在机场附近订了一家星级酒店,校长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给批了下来,说丁雪润是全校同学的榜样,要在五一节放假过后,让他上主席台演讲。
    楼珹提前给丁雪润发了消息,说自己来接他。他调了个凌晨一点过的闹铃,早早地就睡下了。
    丁雪润一直在飞机上,没有看见楼珹的消息,是到首都机场后才看见微信,他立刻给楼珹说:“不用来接我了,你好好睡觉。”
    然而没有得到回复,他就赶着上下一班飞机。
    或许是因为拿了金牌的缘故,国家队回国时买的航班座位都是公务舱,丁雪润坐着把演讲稿写完了。
    红眼航班,到达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凌晨两点半,丁雪润没有行李,他直接出了机场,准备打个车去学校给他订的酒店时,却忽然接到了楼珹的电话。
    “我看见你的航班落地了?你人呢,哪儿呢?”楼珹有点困,手臂撑在车窗框上打了个哈欠。
    丁雪润站在深夜的出租车通道旁,不可思议:“你在机场了?”
    “是啊,凌晨三点了宝宝,你要露宿街头不成?”楼珹拿起车上的报纸,这是学校发下来的——只因为报纸头条是他们六中的学生丁雪润同学。
    楼珹一个从来不看报纸的人,看了好几遍。他念出声来:“丁雪润能取得如此同龄人遥不可及的骄绩,与他有着超常的数学天赋有密切的联系。他从小就对数字很敏感,很热爱数学……啧啧,这么优秀的同学,学校怎么都不来接你?还是老子对你好,凌晨三点都爬起来接你了!”
    一辆出租车在丁雪润面前停了下来,摇下车窗冲他摁喇叭:“走吗?”
    丁雪润摇了下头,对着电话说:“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停车场呢,机场不能乱停车,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啊。”
    两人电话一直没有挂断,楼珹下了车,往机场出口方向走,丁雪润也从地下坐电梯上来,跟楼珹碰了面。
    五月初的深夜,楼珹只穿了个短袖就出来了,露出小臂肌肉,帮丁雪润拿书包,说:“你就这么点东西,这十天你是怎么过的?”
    “穿一套洗一套。”丁雪润跟在他身旁,“你穿这么少,冷不冷?”
    “都要夏天了,冷什么冷啊。”楼珹本来想去勾他肩膀,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手臂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又默默地收回去了。
    丁雪润装作没发现,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坐。
    他低头系安全带,楼珹启动汽车:“你现在成本市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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