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雪椰！”
    “雪椰！”
    男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秦雪椰疑惑的蹙了蹙眉，却没有停下脚步。这个名字在这个城市，不会有人叫的。应该是有人同名吧？
    “雪椰！”男人的声音终于追了上来。
    “哦？”秦雪椰站住了脚，还真是叫自己的啊！
    来的男人是江岚，正朝自己咧出个大大的温暖微笑：“真的是你啊！我刚才开车经过时还不确定呢，幸亏跟了过来！”
    “江先生。”秦雪椰也朝他露出了一际微笑。
    “这么晚你拖着行李箱干什么？难道是找住的地方吗？”江岚笑着，他穿了件纯白的POLO领衫打底，下面是条满是口袋的军绿休闲裤，又披了件同色系的短款风衣在外面。浅金的卷发似乎长长了点，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
    秦雪椰尴尬的笑了笑，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上个月回S城怎么没找着你，你的陶艺室，不干了啊！”短短两个月他去了十几次，每次都是关门。直到那家店面被重新租了出去，他才知道她已经结束了那家陶艺室。
    “是啊。”秦雪椰点了点螓首，无奈的说道：“小本买卖，挣不着钱只能收摊了。”
    “那你现在又搬出来，又没陶艺室。岂不是工作和家都没了？小可怜！”江岚想揉揉她的发顶，却被秦雪椰往后闪过的身子弄的僵了一下。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很快便再次露出微笑：“不然你干脆来帮我吧，来我工作室。反正都是美术，两者相通的嘛！”
    秦雪椰静静摇了摇头，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哪里相通，差远了好吗？”一个是陶土，一个是礼服设计，怎么想都不是一条道。
    “那先不提这个话题，这么晚总不能一个女孩子在街上游荡吧。去哪儿？我送你！”江岚笑着将她身边的粉红行李箱拎起，又将自己的车后盖掀开。
    秦雪椰抗议无效，只得眼看着他将那行李箱丢进去。
    江岚开的是辆风骚敞篷，艳蓝色。也和他的人一样，是个如假包换的贵族系。
    “去最近的便捷酒店吧。”秦雪椰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直说算了。
    “什么？”江岚双手摊开，做了个惊讶的夸张手势：“到今天才知道你没把我当朋友唉！怎么说咱们认识了十年了吧，你宁可去便捷也不肯来我家住？”
    “不是的。”雪椰尴尬的笑了。
    “还说不是？或者你担心我们孤身男女住在一起不恰当？这个不用操心，我买在这里的房子是个复式，一楼还住了打扫煮饭阿姨的。放心大胆来住就是了！”
    秦雪椰知道拒绝的话说多了就成了矫情，只得微微叹了口气道谢：“盛情难却。”
    说着两人边上了跑车，江岚又主动帮她系好了安全带，最后才发动车辆绝尘而去。
    江岚所住的复式公寓共计约一百八十平，位处H城繁华地带。
    一楼也果然住了个煮饭阿姨，江岚让她先帮着在一楼收拾个客房出来。复式每层各有两间房，格局基本雷同。整体装修虽然特例独行，却又很温暖，像江岚本身的性格。
    整栋公寓的外墙窗户都是立体落地式，方便从高处眺望H城。
    秦雪椰双手撑在那巨大玻璃前，凝望着窗外，又感觉高架上川流不息的车尾灯幻成了一道道拖着长尾的流星。但是公寓里又听不见一丝声响，有点不真切，一时也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怎么样？”江岚给雪椰端了杯牛奶，也顺便给自己倒了杯。“我就是喜欢看外面的车河才选在这里！耀眼宛若星辰，当然了，最主要是因为现在光污染严重，除了看看车河，星河是没得看了。”
    “谢谢。”雪椰接过牛奶也没扭捏，小口小口的啜饮着。
    江岚在自己眼底点了点样给她看。“你眼睑下青紫有点重，缺觉吧？喝完牛奶记得早点睡。”说着一口气喝了半杯。
    煮饭打扫阿姨走出来说道。“江先生，房间收拾出来了，洗澡水也放好了。”
    “知道了，娟姨你去吧！”江岚笑着挥挥手。“雪椰也去洗澡睡个好觉，我也该睡了。明天还得上班不是！”
    雪椰这晚泡了个久违的澡，然后穿着行李箱里的小兔子睡裙趴到香软床上，没有做梦，就这样缓缓的沉沉的进入甜乡。
    **
    她睡得饱饱第二日满血复活，出房门时看了下表，也才7点半。
    “早啊！”站在一楼开放式厨房，正往全麦吐司上涂蛋黄酱的江岚笑着打招呼。“我给你也准备了一份，来吃！”
    “谢谢。”雪椰也确实有点饥肠辘辘了，她拿起那夹着培根的吐司就往小嘴里送去。
    “快吃，吃完了我们一起去工作室！”
    “噗……”雪椰差点把那口吐司给喷了出来。
    “有这么难吃？”江岚狐疑着将刚弄好的三明治给送到嘴里，咀嚼一会儿确认没问题才说道：“挺好吃的啊！”
    “可我没答应你要去工作室啊！”雪椰惊讶的直起身子，目不转睛看向对面江岚。
    “那你现在有工作吗？”江岚一手撑着大理石厨台，一手又持壶给雪椰和自己各倒了杯鲜榨果汁问道。
    雪椰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没有，可我能去找啊！”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可以来帮我？帮谁打工不是打啊。”江岚又咬了口三明治，嚼了几下将装满果汁的水晶杯送到嘴边，伴随着‘咕咚’‘咕咚’的饮料入喉声，还有几声意味不明的音节。大体就是‘真不把我当朋友’诸如此类的埋怨。
    这种边说话边吃东西的模样其实极粗俗，可在江岚做来却不讨人厌，反而给人一种率真返璞的感觉。
    “就因为是朋友，我才更不能老占你便宜。”雪椰静静地笑了。
    对面女孩微笑的模样实在太温柔，叫江岚一下子就看住了。“……咳咳咳……”他突然被果汁呛了下，赶紧锤锤胸口，眼泪汪汪的。
    “怎么了？”又不是小孩子，喝个果汁都会呛？雪椰抽了桌上的纸巾递给他。
    江岚接过抽纸，尴尬的笑了笑。说什么也不能承认自己是因为贪看美色才搞成这样！“嘿嘿，不过说到占便宜，我是真心想邀请你加入我团队的，你有美术天分我从前就看在眼里。不如这样吧，在你出师以前我包你吃住，但是不付你工资。这样怎样？”
    不得不说，江岚这次的橄榄枝投得太有技巧性。
    “或者你先跟我去工作室，等看了你再决定不迟！”江岚笑眯眯的继续说道。
    雪椰知道他有心想要拉自己一把，犹豫了下也就答应了。
    江岚的工作室和礼服品牌都是一个字【岚】，坐落H城某高级写字楼。占了一整个平层，手下员工大概五十多个。就这还不包括位于S城的成衣制作厂工人。
    整栋大厦外墙都是落地玻璃。而落地玻璃窗外，就是H城闻名于世的著名湖泊。对应碧湖水光，两岸的春景相互辉映，像是一副精美阔大的画屏，历史上曾有无数诗人吟诵赞美过。
    他们过来时时间还早，整座大厦也没苏醒。
    江岚开门后，按下灯的总阀。随着灯火通明整座工作室全貌收入眼底，不是那种格子间的装修。它们被分隔成了好几大块，全部打通。设计区，展示区，办公区，泾渭分明却又自然融合在一起。
    “带你来看看我的设计稿。”江岚带着她来到自己的设计区，将旁人眼里绝对的机密原稿取了出来。
    “我不太懂这个。”她说。
    “谁又是天生什么都懂的？”江岚笑着，然后指点江山说道：“第一步是原稿，会在多次修订后确定布料，再做出半成品。经过调整适合后，成衣厂生产。最终它们才会挂在展示厅里。”步骤说来好像简单，事实上却并不简单。
    江岚带着她在电脑上看了遍示例全程，雪椰被瞬间折服了，于她而言，这一切都太遥不可及。
    “怎么样？”江岚的目光还在屏幕上，他轻声问道。
    她发现在这里的江岚和平时自己认识的那个玩世不恭大男孩有点不同。
    “很好。”雪椰由衷的点点头。
    “那我当你答应了啊？”江岚笑了，然后打电话给琳达。
    琳达是个已婚已育中年妇女，但穿着打扮行事作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雷厉风行的性子积威甚重，有些时候说话比江岚还好使。
    因为【岚】工作室虽然是江岚大学毕业后一手创建的，但他这个人只醉心礼服设计，十足艺术家范儿。说到打理运转工作室，最终还得靠执行经理琳达帮忙。
    雪椰本来打着主意是看看就回绝的，却没想到这个新环境对自己那么有诱惑力。她不是个别扭的性格，挣扎了几分钟就痛快决定留下来打工。
    雪椰想做块海绵，努力学习吸收。她和这个社会脱节太久，非常想要融入，却又害怕自己无法融入。
    琳达说实习生需要每个部门都实习一段时间，最后按照评估来确定到底适合哪项工作。
    这个决定是专门针对雪椰的。江岚电话里告诉过琳达，她从零开始，没有任何相关经验，只得从头学起。
    雪椰的第一份实习工种就是礼服间的试衣小妹，这里有琳达的深意。在礼服展示区上班又和在名牌店不同，依靠帮客人熟悉礼服设计，穿戴礼服的同时。她也得快速掌握江岚的风格，为之后打下基础。
    通过几天的工作，秦雪椰简单了解到江岚在业界算小有名气。所以就算抛开他二世祖的身份，光靠这个也足够享受奢华生活了。
    礼服展列区的位置在工作室最右侧尽头，占地约百平，整个打通的半封闭空间。光线充足，呈列在里面的礼服都是当季新品。布置装潢风格如梦似幻，是专门针对女性设计的欧式奢华公主型。
    同时也设计的相对私密度较高，毕竟来这里定制礼服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很看重隐私。
    工作室的两扇大门是温控应声门，人来就会自然两边分开。
    此时，大门缓缓两边分开。
    工作室的前台小妹微笑着站起身来打招呼：“午安，请问您二位有约吗？”
    “你查查看，大概就是这个时间段。”说话的是个年轻女人，穿了身当季全新的G家星光套裙，姿容姣好。手里还拎了个S牌的小坤包作为搭配，妩媚的长卷发在脑后绾成个髻，艳丽到让人觉得带有攻击性。
    “好的！”前台小妹挂着职业微笑，又在电脑上核对了一下身份信息：“欧先生顾小姐是吗？确实就是现在的约，二位请进！”
    欧邵峰鹰隼般的眸子藏在金丝眼镜后，点头示意后便收回了略显阴冷的目光。
    “走吧亲爱的！”顾飞琼转身挽住他胳膊，两人相携着，在领路工作者的身后款款而入。
    看见这两人转身，前台小妹立即举起手中的内线电话，拨通了礼服试衣间的专号。
    ‘嘟’音只响了一次就被接起。
    “你好，这里是【岚】工作室——礼服展示区。”微带沙哑的女声响了起来。
    “欧先生和顾小姐过来了，是昨天插队临时安排进来的约。需要注意的是，顾小姐脾气比较骄纵，小心服侍。”业界内的客户大概就是那么一小撮人，每间公司都有本详细的针对介绍。接着前台小姐又交代了一些需要再关注的事务才挂下电话。
    雪椰的呆滞只是一瞬，欧邵峰顾飞琼来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怎么说？”程姐问道。
    “欧先生顾小姐过来了。”她放下手里的内线电话。
    “还挺漂亮的嘛！早知道咱们H城就有这样的好衣服，也不用千里迢迢跑去法国找了。”顾飞琼刚走到门口，视线就完全被室内那件件精美绝伦的晚礼服吸引了。
    华服对与女性，有天然的吸引力。所以顾飞琼到现在为止，都还没看到站在拐角不吭气的雪椰。
    “这件不错，这件好像也还行。我都试试看啊！亲爱的？”顾飞琼抬手让程姐将选好的那两件长礼服裙取了下来，又在身上样了样。
    欧邵峰在礼服接待室的沙发上坐下。两条长腿拖在地上，显得很不够放的样子，掩在玻璃镜片后的目光又冷又淡。
    接着，他捏了捏鼻梁，语气和表情一样冷淡。“嗯。”
    顾飞琼被程姐送到了试衣帘后。不一会儿，程姐轻声说道：“雪椰，进来帮把手。”
    那声‘雪椰’虽然极轻，却瞬间让坐在沙发上的欧邵峰蹙起了眉头。
    然后，她从另一侧角落里缓缓步出，就像是没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欧邵峰一般，笔直进入试衣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