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秦禄替她擦了额上的汗,站着侧耳听了一会,咕咕哝哝的并听不清楚,正要回去,却听得一声秦蓁蓁尖锐的叫声。
    喊得正是李姽。
    那声音尖锐却不高昂,带着秦禄从未听过的仇恨和怨毒,还夹杂着微微的无助。
    若不是秦禄亲耳听到的,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女儿喊出来的。
    秦蓁蓁和女帝从未见过面,秦蓁蓁究竟为什么会表现的如此反常?
    难道是女帝……
    秦禄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我做了一个梦。”秦蓁蓁垂头低语道。
    “我梦见……”秦蓁蓁看了秦禄一眼才道:“我梦见秦家因为功高盖主,被女帝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大牢。”
    “胡说!”秦禄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反驳了她,“这件事情可不能在别处提起,否则为父也难以保全你。”
    “可是父亲!”秦蓁蓁见秦禄并没有拿它当回事,不由的着急辩解道:“为什么您认为女帝不会对秦家下手呢?秦家虽然现在盛极一时,可终有一天会盛极而衰啊!”
    “蓁蓁!”秦禄轻斥道:“你记住,秦家就算是盛极而衰,也不可能是在这一代。女帝绝不会朝秦家下手!”
    “为什么?”秦蓁蓁又急又气,百思不得其解。
    从父亲支持女帝推翻前朝,助其篡位可以看出,父亲并不是一个愚忠的人。
    恰恰相反,父亲是一个精明的政客,是一个极会为自己谋利算计的人。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个道理,父亲为官多年,又是两朝臣子,他不可能不明白。
    可是为什么这次,父亲却一反常态,如此笃定女帝不会对秦家下手呢?
    “秦家的事情交给我来管,你只要先把伤养好,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秦禄在诧异之余,也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秦蓁蓁只是做了个晦气的梦,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是。”
    秦蓁蓁咬了咬唇,仍是不服气,但也心知自己多说无益。
    现在并不是和秦禄商讨的好时机,因此秦蓁蓁也不便多言,只能以后找时间再对父亲旁敲侧击。
    “对了。”
    秦禄忽然道:“你离那些突厥人远一些。”
    “……因为很有可能是他们对女儿的下蛊?”秦蓁蓁猜测道。
    “看来那刘家小儿已经和你说了蛊虫的事情。”秦禄也不意外。
    他接着道:“那突厥并不是个好相与的,况且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别的势力,因此你少和那些突厥人接触,更不要……”
    秦禄瞥了眼秦蓁蓁,“更不要对突厥人动心。”
    那突厥可汗精明的很,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可汗在打什么小算盘。
    秦禄在心中冷哼。
    他宁愿把女儿嫁给刘子佩那个臭小子,也不会把女儿远嫁到蛮荒之地——当然,这只是矮子里头挑高个罢了,他没准备真的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刘子佩。
    “爹!你说什么呢!”
    秦蓁蓁听闻秦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由的面上一热,终于显现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之态。
    “听说那突厥大皇子给你送了块灰狼皮?”
    秦禄见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才转过身接着逗鸟。
    那雀儿早就被养熟了,在笼中啾啾啾的叫着,还时不时的过来轻啄秦禄的指尖。
    可不是听说嘛!阿史那奎前脚刚把狼皮送到,暗卫后脚就已经把消息传给了秦禄。
    “是有这件事。”秦蓁蓁道。
    “等咱们回京都了,随便找个下人赏了,染月也行,熏风也罢。”
    秦禄一想起自家女儿就是因为这块狼皮受伤的,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总之,阿史那奎那小子光用一张狼皮就想将事情糊弄过去,还又是要物资的,他这算盘着实也打的太精了。”
    想着秦蓁蓁中的那鎏金赤炎蛊,秦禄忽的神色一凝。
    “那张狼皮,你还没有碰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枕江儒的一颗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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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柬(已修)
    “什么?”
    阿史那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明明突厥已经将姿态放的那么卑微了,为什么那老狐狸还是……”
    他急切的,用着几乎已经算是质问的语气,似乎想要否认眼前的现实。
    “朕也不知道那秦丞相是怎么想的……”可汗长叹一声,面色颇为忧郁,“这几日朕几次三番的试探,秦禄的态度不是含糊不清,就是转移话题,就是不给出个明确的答复。”
    这可如何是好?可汗愁眉不展。
    虽然现下是春季,突厥的粮食还勉强够吃,各方面的物资供应也还能凑合过去。
    可若是回纥趁此机会进攻突厥,那么这次突厥必将损失惨重,在这草原上的地位也会岌岌可危。
    眼见着前几日秦禄的态度还好好的,怎么这几日就突然变卦了呢?
    “奎儿,你那天去见秦小姐,可有得罪过她?”可汗怎么想也没有头绪。
    “得罪?”阿史那奎莫名。
    他怎么可能得罪过秦蓁蓁?他都放下自己皇子的身份去给秦蓁蓁端茶倒水了,还想如何?
    要说得罪,他也只得罪过刘子佩。
    阿史那奎在尚未认识秦蓁蓁的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刘子佩,在认识刘子佩的同时,也将对方得罪了个遍。
    刘子佩不至于因为他前几日的那几句话,就跑去秦蓁蓁那里吹枕头风吧?
    阿史那奎面色古怪。
    “奎儿,你是突厥唯一的皇子……”可汗神色复杂,“现在已是突厥危难之际……”
    可汗眸色一暗,“你可否愿意和汉人联姻?”
    “联姻?”
    阿史那奎早就知道,当人站在一个高位上时,有很多事情就会变得身不由己。
    就譬如他的婚姻。
    阿史那奎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的婚姻无法由自己决定。他也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阿史那奎的内心却并不如他想像的那般平静无波。
    他隐隐的觉得悲哀,若突厥从一开始就不投靠汉人,依旧当他们的草原霸主,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
    现在的突厥,就是一只把被剪掉翅膀的苍鹰,即使它的眼神一如以往的明亮犀利,弯曲的利爪也不曾断裂,可是突厥终究是被汉人拴住了,没有办法翱翔在草原的上空,成为昔日的霸主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汉人的姑娘,更喜欢胡人的女子。”
    可汗看到阿史那奎脸上的不豫之色,接着劝导道:“那秦家的女公子容貌是顶好的。况且……现在的突厥不如以往,除了与汉人选择合作,突厥别无选择。”
    “父汗……”阿史那奎抬起头。
    “前几日,那刘公子和我提了,说突厥若是需要物资,他们那里多得是。为显诚意,他们白送。”
    “朕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再和那些前朝的人接触了吗?”可汗闻言,脸上似乎有愠怒之色。
    “前朝之所以为前朝,就是因为他们气数已尽。”可汗转过身背对阿史那奎。
    前朝气数已尽,这是长生天的旨意,是以人力无法改变的。任何人妄图复辟前朝都是逆天而行,必定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他突厥不求回到往日的辉煌,但也让不能就这么葬送在汉人的内斗中。
    “那些汉人奸猾的很,以后这样子的建议休要再提!”可汗斥道。
    “是……”阿史那奎低下头,十指却陡然紧握
    为什么……
    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突厥是草原上自在翱翔是雄鹰,不应该臣服在汉人之下。
    父汗为什么只图一时的安稳,却不念及后世之长殇?
    阿史那奎眼神阴鸷,透过额间垂落的发丝,目光死死的咬住已经不再年轻的可汗。
    *
    “这是什么?”秦蓁蓁随手拿起桌上朱红色的请柬,也不等熏风说话,就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怎么,突厥也开始兴起汉人这般的礼数了?”
    她似笑非笑的用莹白的指尖挑了挑那请柬,却唯独不拿起来细看。
    “请柬?”刘子佩拈着棋子的手指在空中一滞,接着又若无其事的道:“怕不是那突厥大皇子送来的?”
    “哎呀,你这话说的……”秦蓁蓁的面上沾染了些许粉红。
    刘子佩这个反应是她意料之外的。
    当初是谁宁死不屈,又是闹着跳湖,又是拖着有病不治的?
    世事无常,谁能料到彼时的高岭之花,也会因为自己的死缠烂打而坠入凡尘。
    说真的,她从前还真怀疑过,刘子佩是不是得了什么特殊的病,失了人间的七情六欲。所以他才会总是那么一副清高冰冷的表情。
    “我们是汉地来的贵客,突厥送个请柬给我,也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再说了,我就算去了,和他们交流交流感情,胡汉一家亲嘛!”
    全因为刘子佩性子清冷又脸皮薄,秦蓁蓁也不去捅破刘子佩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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