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节

    他确实是佩服探春的,远离故土,只有她孤身一个人,却依旧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这并不是世上人人都能做得到的事。这份顽强的心志,与聪慧的头脑,足以当起曹公那“才自精明志自高”的评价了。
    “佩服?”探春闻言苦笑一阵,微微摇头道:“如果当初有的选,我宁可不要石大人佩服。只是人生既然已经如此,便不由得人不为自己争一争。”
    这话说得,石咏对探春便钦佩尤甚,有什么能比身不由己地陷于困境之中,依旧没有半个字轻言放弃,更加令人刮目相看的呢?于是他向探春郑重作别,祝愿她在此地生活得畅心顺意。探春也一样执礼道别,临别时提了一句,道:“石大人,我近日听说,西面喀尔喀那里,从鄂罗斯那里得了不少火器,偶尔有一两件流传到我们这里。我曾经亲眼看人演示,的确是携带轻便,威力无穷。因此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石大人,要小心喀尔喀……”
    探春正说到“喀尔喀”三个字,远远的卓礼克图亲王与世子额尔德木图陪着理藩院的十七阿哥已经过来,探春不便多说,只得匆匆告别,转进内庭去。
    石咏待十七阿哥等人离去,便匆匆去寻十三阿哥,将喀尔喀的消息说了。十三阿哥知道事情重大,马上去禀报了康熙。当夜,便有侍卫护送着几个探子,紧急赶往喀尔喀去。
    当晚卓礼克图亲王设宴招待康熙与随扈的诸位皇子皇孙。石咏亦陪在末席。探春亦在列。
    为了迎接康熙皇帝驾临,她特地换回了旗装,坐在额尔德木图身边,夫妻两人男的英武,女的秀美,看上去确然一对璧人。康熙皇帝自己对当初的赐婚安排也非常满意,命赐了黄金酒爵给额尔德木图,白玉如意给探春。于是这夫妻两人一道起身相谢,虽说看不出感情有多深厚,但至少外人看来,他们是默契十足的一对。
    石咏在末座稍许有些感慨。虽然命运被旁人安排,但探春始终不肯放弃,这样看来,将来生活也一定会厚待她的吧。
    圣驾在科尔沁盘桓数日,便即启程前往木兰围场,木兰围场位于昭乌达盟、卓索图盟、锡林郭勒盟和察哈尔蒙古四旗的接壤处,这里林木葱郁、水草茂盛,群兽繁衍,是围猎的好去处。
    抵达木兰围场之后,石咏才发现,这木兰围场的设计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整个木兰围场范围相当大,东西、南北各相距约三百里,其中又按地形与主要猎物的种类分成了六十几个围猎区。这次随康熙北上的八旗兵丁人数并不算史上最多的,但是要围住一整个围猎区还是绰绰有余。
    八旗兵丁们先将各区从外部围住,将猎物赶进一个小范围的包围圈,随后由康熙皇帝象征性地先射,再是皇子皇孙入围射杀猎物,最后方轮到普通八旗兵丁。但凡猎中猎物的,无论是皇子皇孙,还是八旗兵丁,都会有赏赐。一场二十几天的行围下来,参加行围的八旗将士固然荣耀,但是那赏赐也如流水一般,哗哗地赏出去。
    十六阿哥自然是最肉疼的,皇帝亲自颁发的赏赐,都是从内库出的,都是之前内务府费尽心思赚来的银子。
    “十六爷不想去试试手气,猎两件猎物,分点儿赏赐么?也好为咱们内库省几个钱。”石咏故意调侃这一位。
    十六阿哥气得恨不得在石咏脑门上崩一记:哪有这样省钱的?
    “爷如今与四哥一样,吃斋念佛,见不得杀生,”十六阿哥这么解释,“所以行围就不想去了。”
    吃斋念佛?石咏听见这一位口不对心的解释,心想是谁前几天还抱着羊肉锅子不肯撒手?
    哪知道十六阿哥又讪讪地补了一句,道:“十三哥腿脚不便,在皇阿玛面前露了一回脸之后就不去了,若是只有他一人不去……”
    石咏心想: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他不得不在心里暗赞这位皇子,在这潭夺嫡的浑水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此人还保有这样的良善之心,确实值得钦佩。
    十六阿哥眼见着石咏眼里流露出“明白了”的神色,当即笑道:“茂行,这么些年,你确实长进了不少,没刚进造办处时那么一股子呆气了……”
    这时候十六阿哥手下的随侍太监小田过来,告诉十六阿哥:“您不去看看么?御前侍卫们猎下了一只熊!”
    十六阿哥登时来了兴致:“走,去看看,许是爷在御前凑个热闹,回头分个熊掌来尝尝鲜……”
    石咏再次无语:刚才是谁说要吃斋念佛的呢?
    可是这消息怎么听起来好生熟悉,康熙六十一年围场,猎到了一只熊。
    石咏想到这里,赶紧加快脚步,随十六阿哥出帐。他依稀记得,野史上记载,弘历的确与他的皇玛法康熙一道,遇上了一只熊。
    第325章
    十六阿哥听说御前侍卫猎了一只熊, 兴冲冲地出去看热闹。石咏则是因为记挂着弘历。
    “你说弘历?弘历这几天一天到晚跟着皇阿玛身边,丹济带着几十个御前侍卫护着。弘历能有什么事儿?”
    石咏明知道弘历应当能够逢凶化吉, 可是依旧忍不住担心这小小少年。毕竟曾经做过自己的弟子, 而且心性纯良, 他实在怕见弘历受到什么波及, 哪怕是一场惊吓,对这点年纪的少年来说也是难以承受的。
    一时胤禄与石咏等人上马,往康熙所在的围场过去, 远远地就闻到不少血腥味儿, 石咏想到这行围竟只是为了取乐与“练兵”,到底心中有些不忍。
    他们一行人赶到行围营帐之前, 那只熊刚好由早先猎杀此熊的侍卫十余人从密林中抬出来。一只巨熊, 倒卧在临时扎制的木排上,抬至康熙面前。有这只巨大的死熊躺在康熙面前, 其他诸如羊、鹿、锦鸡之类, 便都入不了康熙的眼。
    只见熊身上累累的都是伤痕血迹, 到处都是侍卫们的羽箭扎在厚实的熊皮之下,可见适才猎熊的场面无比激烈。
    康熙今年已是六十九了,年近古稀的帝王, 已然在追忆当年他亲手猎熊时候的英姿。如今康熙只能象征性地射上一箭, 其余都只能由侍卫们代劳了——可是,他依旧有皇子皇孙们在,有他的血脉延续,能够将这等勇武英姿传承下去。
    于是康熙伸手推推一直立在自己身边的弘历, 道:“去,弘历也去射上两箭,这熊便也算是你猎的。”十一岁的皇孙也能猎上一只熊,康熙身为祖父,一股子自豪油然而生。
    弘历大声应了一声是,当即持了他的小弓箭,上前,来到那熊的面前,张弓搭箭,嗖嗖嗖的三箭连发,三箭都正中熊身。
    一时四周彩声雷动。弘历这时距离那熊身极近,射中是在情理之中,再说他小孩子力量尚弱,射出的箭都软趴趴地扎在熊身上,能穿透熊皮已经是不错了。但是弘历这一手三箭连发,极有章法,懂行的人见了,都知道这孩子确实是下过好一阵苦功,再不然便是天资聪颖至极,总之前途无限。
    弘历不敢稍露得意之色,只回头看了一眼康熙,见祖父面上也露出赞许的神色,他知道自己这回总算没有搞砸,于是将手中的弓放下,走回康熙身边。
    周围的彩声中,弘历清晰地听见一声:“弘历小心!”似是他师父的声音。
    紧接着康熙也变了脸色,微微仰头,弘历身后便传来一声凄厉的咆哮。弘历一回头,只见刚刚还好生生卧倒在木排上的黑熊,此刻一下子人立起来。原来这熊适才虽遭围猎,但是并未死透,此刻被弘历射中三箭之后,竟又醒了过来,要做最后一搏。而它面前几步处,就是弘历与康熙。
    弘历陡然见黑熊人立起来,一伸手,又从箭匣中抽出三枚羽箭,三箭连发,射向黑熊咽喉处的要害。可是他毕竟力气太小,三箭连发的技术果然漂亮,却没有什么实际的效果。那黑熊又是一声嘶吼,继续往前迈了一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这时候离得最近的御前侍卫也都还未反应过来。弘历的箭囊已空,随手将弓一抛,从腰间拔出一柄金柄小腰刀,护在康熙身前。
    这时候丹济等人方才反应过来,高喊着:“救驾!”一起要冲上去,奈何这熊距离康熙距离太近,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熊已经冲到康熙与弘历的面前,冲着两人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长长的獠牙,两只巨大的前掌伸出,眼看就要暴起伤人。
    只听“轰”的一声,那人立起来的巨熊陡然晃了晃,胸前出现一大片血点,再也无法支持,向后重重地倒下,激起一片烟尘。
    丹济等人早已冲了上去,谁也不敢怠慢,一起拿刀又将那熊戳了戳,那熊这回终于是一动不动了。见这一回这熊的的确确是死透了。丹济才回身,冲康熙皇帝单膝跪下,道:“臣等救驾来迟……”
    饶是他这等七尺男儿,余下的话也哽在喉头有些说不下去。刚才那一刹那,着实是千钧一发的危局,若是康熙皇帝没能以手铳自救,他早已成了千古罪人。
    康熙缓缓地将手中虚虚捏着的一柄手铳放下,淡淡地说:“弘历,皇玛法这柄手铳,就赐给你了!”
    其实此刻康熙心头,与丹济等人一样后怕。
    康熙适才抬起右臂,正要扣动手铳的扳机之时,忽然整个右臂一麻,右手发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火器。他登时心道不好,一低头,见到弘历正紧紧地贴在自己跟前,小小的身躯整个儿护住了自己。
    康熙瞬间心生畏惧:难道这一次他真的要带着他的孙子一起,祖孙两人一道葬身熊腹?
    谁知就在这时,弘历手中的小腰刀一丢,已经伸双手托住康熙的右臂,右手握住康熙的右手,祖孙两个几乎是协力,将手铳的扳机一扣——
    手铳的后座力让祖孙两个的手掌同时一震,康熙尚好,右手麻痹,原本就没有太多知觉,可是弘历的虎口已经被震裂,鲜血顺着手掌流下。此时弘历顺势一收,将双手收进袖中,然后弯腰低头,将自己那柄小腰刀还刀入鞘,赶紧转至祖父身边。刚才他动作太快,周遭又是一片慌乱,再加上康熙祖孙二人都是面向那只巨大的黑熊,几乎没有人看清是弘历与康熙祖孙两个一起扣动的扳机,都道是康熙自己以手铳为他与皇孙解的围。
    康熙却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弘历小小年纪,竟没有半点讨要救驾大功的意思,当下也不动声色,将手中刚刚使用过的手铳赐给弘历——这枚手铳,他已经将将握不住了。
    弘历过来,从康熙手中接过了那柄手铳,叩谢皇恩之后,再抬头见康熙眼神深邃,望着自己,稍一思量,便又站到了康熙身边去。康熙伸出右手,搭在弘历肩上,轻轻拍拍他的肩,道:“好孩子!”
    康熙转脸望向跪成一片的御前侍卫,见丹济等人都早已吓得脸色发白,额头沁出汗珠,当即朗声道:“今日朕与皇孙弘历亲手猎成年黑熊一只,所有参与猎熊的御前侍卫,个个有赏!”
    围场跟前的气氛登时由紧张转为轻松,听说非但不用担这惊了御驾的责任,反而会有赏赐,侍卫们一下子都放了心,围场跟前欢声雷动,不少侍卫由衷地大声赞道:“皇上才是我大清第一神勇巴图鲁!”
    康熙似乎很喜欢这顶高帽,右手扶着弘历的肩,左手冲众侍卫挥挥手,低声对弘历说了一句什么,弘历当即点头。随即这祖孙俩就这样紧紧靠在一处,康熙始终半揽着弘历,两人状似亲密地一道回帐休息。
    弘历却觉得肩上的压力越来越重,但他知道干系重大,当下一言不发,默默地任由康熙扶着自己回到帐中。一回帐,弘历立即返身扶住康熙的右臂,一抬头,只见康熙脸色发白,额头有汗,此刻右肩到右半身都在轻轻颤抖。
    “皇玛法,三伯就在外面,要孙儿去请三伯进来吗?”弘历口中的三伯正是诚亲王胤祉,刚才事发的时候,胤祉一直候在康熙身后。
    康熙半闭着眼,回想刚才胤祉的反应。刚才诚亲王一直就在康熙身后不远处站着,可是事发之时,始终不曾见到胤祉冲上来,要么是吓傻了,要么是存了私心,没有赶上来救驾……总之康熙此刻已经半点都回忆不起,这位诚亲王究竟做了什么。丹济等人的反应都在情理之中,只有诚亲王的反应不大合理。
    康熙登时道:“弘历,去将你十三叔……不,去将你十六叔请进来!”
    弘历当即躬身应是,走出营帐,这时诚亲王与十二、十六、十七阿哥都在营帐外面候着,弘历说了请十六阿哥入内,诚亲王面上多少很有些挂不住。
    一时十六阿哥入内,过了片刻又笑嘻嘻地出来,说:“皇阿玛说了,经过刚才那一出,他老人家要稍歇一会儿,要三哥继续主持围猎。皇阿玛还说了,要咱们的巴图鲁像刚才一样勇武,要教蒙古王公们都刮目相看才是。”
    说着十六阿哥伸手拍拍弘历的肩,道:“这小子刚才就很不错啊!”
    诚亲王胤祉立在营帐跟前,望着弘历,心里有些古怪,心想:要论起来,这小子还真是命大。刚才弘历自己跑去那黑熊面前发了三箭,那会儿要是黑熊突然起身发难,熊的要害都被弘历挡着,康熙的手铳也救不了弘历。可偏偏弘历跑过去的时候,那熊一点儿异状也没有,只有等弘历回到康熙身前的时候,熊才暴起袭击。
    胤祉哪里想得到这时候已经被自家老爹猜疑了,他只管盯着弘历这个侄子,心里想:若是真的说弘历是身负天命之人,就刚才的情形来看,真的像是了……如此一来,老四当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三哥,三哥……”十六阿哥大声提醒诚亲王,将他从满腹思虑中惊醒过来。
    诚亲王这才“啊”的一声如梦初醒,突然省过来康熙这是要支开自己,可他又无法,当即对几个弟弟道:“十二弟、十七弟,走,咱们一起替皇阿玛盯着行围去!”
    十二阿哥与十七阿哥都拗不过这个兄长,当下一起去了。十六阿哥则弯腰小声对弘历说了一声:“好生照顾你皇玛法,十六叔去去就来!”
    这边十六阿哥就找到石咏,道:“快走!”
    石咏还不大清楚出了什么事,就已经被十六阿哥拽上了马,两人一阵疾奔,奔至康熙本人驻地的皇帝金帐附近,将随行的太医寻了来。十六阿哥又命带上金针,随即几人一起,悄悄折返。太医赶到行围处的营帐,背着药箱已经悄悄进了营帐,十六阿哥则带着石咏与弘历,大摇大摆地立在营帐跟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早先石咏随着十六阿哥赶到的时候,正是那只黑熊人立起来,向弘历扑过去的时候。石咏鞭长莫及,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声提醒,让弘历小心。
    他骑在马上,远远地也看得清楚,亲眼见康熙拔出手铳的那一刻右手突然一抖,那手铳没有立即响起,最后是弘历帮着,祖孙俩合力才击毙的那只黑熊。
    那时石咏已经大致猜到康熙的身体出了些状况,后来去带了太医过来,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这时候弘历蹭到石咏跟前,小声对石咏说了声:“师父,谢谢您!”
    说完这话,弘历就又挪开脚步,离石咏远了些。弘历未曾解释,这一声道谢究竟是为了刚才石咏那一句“弘历小心”,还是此前他谈论手铳时所说的“该出手时就出手”……但总之见到弘历无恙,石咏已经长舒了一口气,知道弘历的这一关已经过了:从此以往,弘历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已然大不相同,不仅是个实心实意的孝顺孩子,更是个天命护佑的“有福”之人。
    少时,魏珠请十六阿哥与弘历阿哥入内。石咏自觉溜到营帐一侧无人处静静去候着。不多久十六阿哥便与弘历一起,陪着康熙现身。早先诚亲王等人对康熙的情形多少都有些担心,但此刻康熙现身,这种担心立即便都去了。诚亲王立即带着众人,山呼万岁,一时呼声震天动地。康熙左手一挥,盛赞了今日围猎的八旗子弟们几句,接着便说了一个字:“赏!”
    在众人听来,没有比这个字更加动人的字眼了,一时谢恩声不断。人群跟前,唯有十六阿哥龇牙咧嘴的,在暗自心疼他内库的那点儿子存银。而弘历此刻正立在康熙右手边。
    康熙的右手看似轻轻扶着弘历的肩膀,但弘历能很明显地感觉得到皇玛法将一部分压力压在他肩膀上,同时皇玛法的手一直在不断地轻轻颤抖。但是弘历知道皇玛法选择了他,就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实情,因此弘历面上半点不显,只摆出一个恭顺的孙儿应有的样子,见到十六阿哥唤过御辇,弘历便小心翼翼地扶着康熙的右手,将康熙扶上了御辇。
    “弘历也一起来!”康熙随意地朝弘历招招手。
    可这话一出口,诚亲王等人全都变了脸色——康熙将小小年纪的弘历一并请上御辇,这意味着什么?
    弘历却并不直接上御辇,他应了一声“是”,身边便有侍卫牵了一头温顺的小马过来,托着弘历上马,弘历自行控缰,那马便行得稳稳的,随在康熙的御辇一侧,缓缓朝康熙的金帐行去。
    诚亲王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这时十六阿哥已经悄悄地退到石咏身边,小声道:“万幸,万幸啊——”
    他感叹万幸的是,康熙的症状并不明显,不过是半边身体手足麻痹,但是有弘历在一旁,他这点症状很容易掩饰。眼下八旗兵丁当着蒙古诸王公的面行围打猎,康熙作为八旗共主,并不希望将自己衰老病弱的一面让蒙古人瞧见,也不希望动摇自己麾下众兵将的军心。
    虽然康熙并不相信身边的人,但此刻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选择了十六阿哥与弘历一道帮自己掩饰。
    整个过程中,十三阿哥因为没有参与行围,所以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
    然而到了晚间,石咏独自一人,在自己的营帐歇下的时候,忽听营帐外有些动静——
    “茂行!”
    是十三阿哥的声音。
    石咏一个激灵,连忙披衣起身,匆匆套上鞋子,一揭营帐的帘子,转出来,果然见十三阿哥背着手立在帐外。
    “姑父?”
    塞上七月中的天气,却也凉爽得很,石咏一出帐,立即裹紧了身上的外袍。十三阿哥却似乎全然不畏寒,只管对石咏说:“快随我来!”
    十三阿哥带着石咏,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灯火渐稀的一大片营帐,慢慢往石咏白日曾随十六阿哥去过的天子金帐赶去。待到近前,有戍卫的御前侍卫拦住二人,一声低喝:“什么人?”
    十三阿哥寒声道:“是我!”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模样的物事,送到御前侍卫面前。御前侍卫手中一概都提着马灯,此刻提起马灯找了找,赶紧躬身道:“十三爷,您快请,快请,早先皇上已经问过您一次了。”
    十三阿哥“唔”的一声,道:“茂行,快来!”
    石咏随即快几步跟上。这时候十三阿哥低声对石咏说:“茂行,待会儿若是……若是你发现了什么不妥,千万要忍耐,一切……我之后自会向你交代!”
    石咏不知就里,只得胡乱应了,随十三阿哥进了金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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