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还能是哪个?”
    他的话里夹枪带棒,“我躺医院,你给人当伴郎,笑的跟春天里的油菜花一样,别提有多美了,是你结婚啊,你用的着笑成那样?”
    “……”
    我本来以为他要说的是自己被黑的事情,还在想怎么安慰他,敢情就没找到他的频道。
    “别的没看吧?”
    他模糊的嗯哼,“我只看想看的,不想看的在我眼里都是乱码。”
    我松口气。
    “你来看我啊。”他不讲理的重复一遍,“现在就过来。”
    我无奈,“医院楼底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他不在意,“盯就盯呗,对你没影响,你是我老同学,我受伤住院了,你来看望看望我,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闭了闭眼,“哪天你要是演艺生涯断了,就是被你自己一刀刀砍断的。”
    霍时安意味深长,“你养过花吗?砍断了才能分支,长得更好。”
    我说,“那你赶紧断。”
    他安静了几个瞬息,“你想我断了啊?”
    我没往下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好好休息吧。”
    挂电话前,霍时安快速说了医院的地址。
    我在小公园坐了十几分钟,烦躁的打车去了医院。
    快到的时候,我让司机靠边停车。
    司机说还没到。
    我说我要买个果篮。
    司机似乎是常跑这条路,给我推荐了一家水果店,说果篮品相好,价格公道。
    我进去看到柜台后面的小孩,脸抽了一下。
    那小孩活脱脱就是司机的小版。
    人间处处都是套路,一不留神就被套了进去。
    我没去别家,就在这家挑了个果篮,拎着去了医院。
    霍时安料定了我会来,让小陈在住院部的一楼大厅等我,可能是等了有好一会了,他一见到我就跟见到亲娘似的,急急忙忙的飞奔过来。
    “方老师,您可算是来了。”
    我对他这架势感到不解,“怎么了?”
    “安哥老给我发微信,问我你到了没。”小陈把他的手机举到我面前,“方老师您看看,从我下来到现在,他发了这么多。”
    我的眼前浮现出霍时安拿着斧头砍自己的星途。
    一砍就是一大块,疯了。
    小陈在等我答复,我瞥了眼那些短信,尽量笑的正常些,不露出什么异样,“人一生病就脆弱,他今天又被人误会是炒作,被骂惨了,可能就想找个人说说话,吐吐苦水吧。”
    “而且网上已经在借题发挥,说他耍大牌,在圈子里没朋友,圈子外也没人来看他,说他人品不行,他看了那些评论,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就这么两句在现实的基础上做了改编的话,小陈信了,他忧心忡忡,“难怪安哥今天老是望着窗外发呆。”
    我的脸轻微一抽,“小陈,你是怎么当上助理的?”
    小陈神秘兮兮的眯了眯小眼睛,“说起这个,我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我说,“那就别说了。”
    小陈,“……”
    我看他可怜的瞅我,就摆摆手,“说吧说吧。”
    小陈于是叽里呱啦,我大致听出是怎么一回事儿,他稀里糊涂的帮了霍时安一忙,当上了助理中的头儿。
    具体什么忙,小陈要说的时候,病房到了。
    我推开门进去,发现霍时安受伤的那条腿垫高,他人躺在床上,躺出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精髓。
    目光一对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给他端尿壶的画面。
    我抽着嘴往后退,想走了。
    第24章
    小陈把我带到病房就走了,说是先回公司,晚点再来。
    我跟病床上的霍时安大眼看小眼。
    他大概是看出我想撤,眼睛一眯,慢悠悠的说,“方老师来了啊。”
    我一手提着果篮,一手抓着门把手,“可不可以当我没来过?”
    他人畜无害的笑了起来,“可以啊。”
    我一口气还没喘匀,听到他慢悠悠的来一句,“你要是良心被小狗吃了的话,你就走。”
    “……”
    我把抓着门把手的那只手放下来,“小狗吃肉骨头,不吃良心。”
    他哼了声,“随手关门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品德。”
    我掉头去关门,看他又要逼逼,烦的吼了句,“你给我闭嘴!”
    他铁青着脸瞪过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白菜样儿。
    我懒得多看一眼。
    以前他就爱这样,五天撒个小娇,三天撒个大娇。
    我说出去都没人信的,连他爸妈都没见过他这副死德行。
    他的视线黏上来,皇帝老爷似的说,“你拎手里那果篮是哪儿买的?怎么那么丑?路边摊?”
    我把果篮放桌上,自顾自的拉开椅子坐下来,面对着他,不说话。
    一秒两秒三秒……
    没到十秒,霍时安憋不住了,“方老师,麻烦您有事说事,别这鬼样子,吓不着谁。”
    我嘁了声。
    “你嘁什么嘁?”他一副要冲下来抽我的架势,“赶紧的,说事。”
    我后仰一些靠着椅背,目光落在他被垫高的那条石膏腿上面,“腿被架子压住的时候什么感觉?”
    霍时安愣了愣,说,“就疼呗。”
    我盯着他看,“发现自己腿没废掉是什么感觉?”
    “怎么这么多问题?”他满脸的不耐烦,嘴上还是回应,“运气好。”
    我哦了声,漫不经心的问,“运气能回回好?”
    他的呼吸一点点粗沉起来。
    我替他说了,“不能。”
    说着,我的上半身前倾,手肘撑着腿部,“下回能长记性?”
    “能……”
    霍时安像是从魔障的状态里抽离而出,“你有个狗屁的资格跟我讲这个?初三那会你玩儿老虎机,两口袋的钢镚输得精光,跟我说以后再也不打了,结果呢?你自己说说,你后面打了多少回。”
    我的脸一阵青一阵黑,妈的,怎么把这历史给忘了。
    “不光这个,”他一脸农民翻身把歌唱的得瑟样,“其他的你没长记性的多得是,要我一样样掰手指头说出来?”
    我抽着嘴角,“不用了。”
    “真不用了?”他可惜的咂嘴,“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呗。”
    我心里烧起了无名火,“你烦不烦?”
    “……”
    霍时安扯扯嘴皮子,扭头看向窗外,深沉静默了片刻,忽然说,“以后工作的时候我尽量不想心思,操,我这几年起早贪黑,辛辛苦苦,拼死拼活的工作,还没过上一天享福的日子,可不能糊里糊涂就下去了。”
    我知道他跟我不一样,不口头开支票,他在我面前是真的说到做到,这才松一口气。
    “苹果吃吗?我给你洗一个。”
    霍时安巨婴一样说,“想吃,但是要用牙咬。”
    “……那你想怎么着?”我静静的看他不要脸,“要我一块一块咬碎了喂你?”
    他的面部肌肉抽动。
    这年头最容易不要的就是脸了,分分钟就给扒掉,谁怕谁啊?
    我见他吃瘪,不吭声,就准备去挑果篮里的苹果,刚从椅子上起来,他就说话了,“糖呢?”
    “什么糖?”
    “喜糖啊。”他斜眼,“你不是去给人当伴郎了吗?”
    我说,“喜糖我给同事拿回去了。”
    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给同事的不是喜糖,是传家宝,“你脑子抽抽了?不知道喜糖代表着喜气,就算要给,不会自己留一点儿?”
    我有点发愣。
    这话就像是从记忆里滚出来的,滚到了我面前,带着对应的那个片段。
    有一回我表姐结婚,我把喜糖全给了别人,他知道了,就这么糙我,说喜糖是喜气,要自己沾一沾,别都送出去。
    那会儿我还说他迷信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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