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虽然都说职业无贵贱,但是作为父母,可能谁都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自己家的女孩子去做那种本身就模糊不清,无法界定性质的工作,孙小涵的父母有那样的看法很正常,至于孙小涵到底想要从事什么样的工作,这也是她作为一个成年人的选择自由,旁人并没有权利去横加指责,强行干涉。
    这一家三口彼此之间的相处模式和沟通信任这些方面,可能早就存在了一些根深蒂固的问题,只不过被孙小涵职业的这个引子给点燃引爆了而已。父亲对女儿又强势又严厉,喜欢横加干涉,母亲对女儿则是溺爱和盲目,对女儿毫无约束,两个人看起来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面完全南辕北辙,又偏偏在不信任女儿这一方面,却又不约而同的站在了一个阵营上。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杜鹃和唐弘业能够看明白孙小涵这些情绪波动的根源是什么,但是却无能为力,这些都不是他们的职责范围内应该过问太多的事,更不是在现在这样一个节骨眼儿里他们能有精力去操心的问题。
    “那天你从出租屋离开的时候,祝俊浩还在是么?”唐弘业问。
    孙小涵瞥了他一眼,又迅速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点了点头;“应该是吧,我走的时候听见他在他那个屋子里头打电话呢,好像是想要约什么人过去玩,喝酒啊什么的,我也没太听清,那会儿我就怕他打着打着电话,突然就从屋里出来了,就我自己跟他呆在一个房子里,我是真的心里挺害怕的,就趁着他在屋里打电话,赶紧就出门走了,别的我不敢说,但我敢肯定那会儿他还在家里呢。”
    说完之后,孙小涵好像忽然之间想起来了什么,她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睛下意识的朝杜鹃和唐弘业看了过去,又赶忙垂下眼皮,抿着嘴唇没吭声。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担心。”杜鹃一眼就看出来了孙小涵的欲言又止,连忙很有耐心的鼓励她开口。
    孙小涵咬了咬嘴唇;“不是什么事儿……就是我刚才忽然就想不起来那天我从那儿走的时候到底锁没锁门了……我好像锁了,又好像害怕被那个人听见门响出来看,就没锁……我、我真的记不清楚了,越想越糊涂。”
    杜鹃和唐弘业对视一眼,唐弘业对孙小涵说:“这事儿你再慢慢回忆一下,回头如果想起来什么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们。”
    孙小涵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的点了点头,从头到尾她倒是忍得住,一句关于那个出租屋里发生了什么需要警察介入的事情都不问。
    离开孙小涵家的时候,杜鹃特意当着孙小涵父亲的面,想孙小涵道了谢,感谢她对他们工作的配合,孙小涵父亲一看警察似乎并没有追究自己女儿什么事情,脸色倒也微微的缓和下来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阴沉了。
    第十五章 查无此人
    起了一个大早,孙小涵也算是找到了,但是一番谈话之后的结果却与唐弘业和杜鹃事先推测的大相径庭,原本以为孙小涵会说出死者的身份,给他们提供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但是这姑娘一口咬定自己在第二天离开那个房子之前并没有什么人去过,她是为了躲避祝俊浩的骚扰才不得不打乱了原计划,提前离开那里回家去的,更重要的是,她的这一番说法,以目前唐弘业和杜鹃所掌握的信息来讲,根本没有办法去确定其真伪,所以也只能姑且采纳。
    这样一来,找线索的这个皮球就又被踢到了祝俊浩的头上,而这也是最让人发愁的一件事,因为截止到目前,祝俊浩人到底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别说杜鹃和唐弘业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就连毛雅璇这个现任女友都联系不上他。
    “你们再怎么跟我说也是没有用,”毛雅璇对着再次找上门来的两个人,很没有耐心的发着牢骚,她眼眶上的青紫痕迹仍在,只是消肿了很多,看起来比之前又恢复了一些,“我真不是因为跟那个王八蛋吵架打起来了,所以就故意说找不到他!我还想找他呢,真的,我说这话也不怕你们找我麻烦,我供着他好吃好喝的这么久,到头来平时跟个臭大爷一样的让我伺候着我都忍了,现在还敢动手打我,而且还打这么重!这种日子我要是还能过下去,我就是这个!”
    她用手比划了一个王八的手势,然后两手一摊,很无奈的说:“我连人都找好了,我的姐妹儿帮我找了几个男的,我也不图别的,帮我打那王八蛋一顿,让我能出口气就行了,然后我就跟他分手!他跪地上求我,我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但是问题是我联系不上他,他手机关机,住的那个地方你们不是都盯着呢么,他也没回去,他一直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我俩打起来之前半个月吧,他的工作又辞了,之后就一直闲呆着的!你说就这么个样儿,我哪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
    她一边说一边瞄着杜鹃和唐弘业,好像怕他们不相信似的,赶忙又把手机拿出来,当着两个人的面把祝俊浩的号码给调出来,拨了出去,很快电话那一端就传来了“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你看,我没撒谎吧!”毛雅璇两手一摊,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怎么?电话没打通,你倒好像是放下心来了一样呢?”唐弘业当然看得出来毛雅璇整个人神色的变化,“很怕我们真的把祝俊浩给找出来?”
    “你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我怕啥?!”毛雅璇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儿,结果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又牵扯到了淤青的部位,疼得她咧了咧嘴,“我刚才其实还真是挺紧张的,但是我紧张的课不是你说的那些破事儿,我紧张的是之前我一直都没打通过他的电话,我就在心里头犯嘀咕,这老天爷可千万别跟我开玩笑啊,要是这个节骨眼儿,电话突然就打通了,那我之前说的实话不就都变成假话,我不就跳进黄河里都洗不干净了么!后来电话还是打不通,这就证明我没说谎,我当然就放心了!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根本不信任我啊?我跟你们说,我这个人,爱一个人的时候有多爱,恨一个人就有多恨!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打我,他祝俊浩犯我忌讳了,所以他死不死我都不会在乎的!”
    “平时祝俊浩比较喜欢去一些什么地方?那些地方你也都找过了么?”杜鹃对毛雅璇的话并没有完全不相信,也没有全盘采信,她觉得毛雅璇对他们还是有一种隐隐的抵触情绪在,所以眼下去计较太多可能容易适得其反,所以索性就不再去对毛雅璇的表述做任何的评价,直接继续向她询问。
    “我自己肯定没去,你看我这眼睛,能出去见人么!”毛雅璇摇摇头,“但是我让我姐妹儿找的那哥儿几个帮忙去找了,都没找到祝俊浩,到底是这个王八蛋真的藏起来了,还是那些人表面上站在我这边,打算帮我出气,那边其实就是想和稀泥,根本没打算真的去和祝俊浩过不去,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把他常去的那几个地方告诉我们,我们自己找一找吧。”
    毛雅璇答应的很干脆,当场就告诉了两个人好几个祝俊浩过去经常消磨时间的场所,其中包括两家网吧,一家台球厅,还有一家啤酒屋和一间彩票投注站。
    在把这几个地方的具体地址描述给杜鹃他们之后,毛雅璇还不忘叮嘱他们说:“你们可别去到那边傻乎乎的就跟人家说你们是警察,要找祝俊浩啊!这个王八蛋平时没事儿的时候都见到警察就发虚呢,你们要是一说是警察找他,他保证就算原来没躲起来,也得躲起来了!他成天混在那几个地方,跟那边的老板啊服务员啊什么的,都混得别提多熟了,总一块儿吃饭喝酒打麻将什么的。”
    说完之后,她看杜鹃的表情似乎有些怪异,便又讪讪的一笑,对杜鹃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说他怕警察特别的假?我跟你说吧,他是真怕警察,什么巡警交警片警,他看到了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是他不怕你也是真的,因为他就没觉得你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警察,以为你就是那种花瓶,摆着好看,什么用都没有的呢。我以前也没想到你真的是这种能干这么大事儿的警察,我以为你们公安局也喜欢弄几个漂亮小姑娘,干那种前台接待的活儿呢!”
    杜鹃强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没有搭腔,一想到自己跟面前这个人,还有祝俊浩都从此就再也不用做室友了,即便是因为那样的一个起因,也还是会让她忍不住感到庆幸,甚至有一种因祸得福的感觉。
    得到了那几个祝俊浩经常光顾和厮混的地址,杜鹃和唐弘业并没有急着往那里赶,关于祝俊浩的底细,他们也想通过他们的官方途径再进行一番了解,毕竟毛雅璇和祝俊浩这对情侣到底是真决裂还是唱双簧,他们也还有待确定,总不能真的那么指哪里打哪里,很容易就会变成了被人牵着鼻子走。
    结果不查倒好,这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
    根据毛雅璇的表述,祝俊浩就是一个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a市本地人,但是唐弘业和杜鹃在a市能够找到的为数不多的那么几个年纪相符,名字也叫祝俊浩的人里面,却并没有他们想要找的那个祝俊浩,相当于查无此人的结果。
    考虑到毛雅璇的真名实际上是叫做毛凤春,身份证和户口本上都是这个名字,但是对外却始终坚持以“毛雅璇”自称,还自行将这个名字定义为艺名,他们不能排除祝俊浩会不会也是一种相似的原因。
    杜鹃又给毛雅璇打了个电话,毛雅璇当即就否掉了他们的这种猜测,赌咒发誓,说她跟祝俊浩在一起那么久,怎么可能连这都不知道,她还看过无数次祝俊浩的身份证,就是那个名字,绝对不会错,也绝对不是假名字。
    假如不是假名字,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祝俊浩持有的是假证件。
    这样一来可就不那么好办了,现在并不能够确定祝俊浩就一定是杀害了那名至今身份不明确的男性死者,那么他们也就不能够敲锣打鼓的大肆寻找祝俊浩。
    看样子毛雅璇提供的那几个地方还真的是非去不可了呢。
    明确了这件事之后,唐弘业去法医那边取一份材料,杜鹃则把那几个地方在地图上搜索出来,推测一个祝俊浩平时的活动范围,顺便规划一下他们的走访路线,毕竟那几家店的实际距离并不算很遥远,谁也不敢保证互相之间会不会也认识,也彼此通气,为了避免一连串走了几家都彼此熟悉的场所,还没等问出什么名堂就先打草惊蛇,他们必须要有所选择,并且根据那一片的周边环境判断出祝俊浩还有可能也会光顾,但是却没有那么熟悉的其他场所,作为备用选项。
    杜鹃这边正对这地图捉摸着周边的环境问题,有人急急忙忙的冲进了刑警队办公室,一阵风似的直接卷到了杜鹃的桌旁,杜鹃感受到了有人站在自己桌旁的压迫感,回过神来扭头去看,发现站在自己桌旁的是黄帅,黄帅看起来脸色阴沉的很,眉头紧锁,神情肃穆,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怎么了?是不是案子的事情有什么进展了?”杜鹃看他这个表情,第一反应就是手头的案子可能又出现了什么比较棘手的插曲,因为黄帅眼下也和尹湄一起,帮忙处理一些与案子相关的辅助的事情。
    黄帅起初并没有理会杜鹃的询问,而是用一种隐隐带着谴责和愤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杜鹃,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盯着,把杜鹃都盯得心里发毛了。
    “杜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终于开了口,只是问得有些没头没脑。
    “我?我做什么了?”杜鹃听出了黄帅语气当中兴师问罪的意味,这就让她感到莫名其妙了,上一次黄帅找自己质问,自己还挺理亏心虚的,毕竟是唐弘业一时犯浑,把黄帅好不容易帮自己收集起来的租房信息都给扔掉了,还被黄帅本人看到,所以心里面觉得过意不去,这一次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
    黄帅估计也没想到杜鹃会反问的这么茫然,这么搞不清楚状况,一下子到了嘴边的话反而憋住了,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才问杜鹃:“你昨天晚上不是在值班室住的对不对?我打听过了,昨天留下来值班的女警察谁也没遇到你!”
    “对啊,我昨天没在值班室住,怎么了?这种事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吧?”杜鹃并不驽钝,一看黄帅气势汹,一副找人算账的架势,结果真开了口却冒出来的是这样的一番话,后面没说出口的台词是什么,她也心里有数了,“你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正经事?如果没有的话,就去忙别的吧,我这边手头事情挺多的,一会儿还得出去调查,就先不陪你闲聊了,以后有空再聊吧。”
    她把话已经说的尽量委婉一些了,也算是绕着弯子下了一个逐客令,无奈黄帅今天是带着一股子气来的,所以压根儿就没有买账。
    “我当然有重要的正经事了,不然我怎么会急急忙忙的跑来找你!你知不知道我从早上一上班就开始找你,一直找到现在?”黄帅的语气里面透着再明显不过的责怪,“你没住值班室,家里成了案发现场,现在手头也没有多少积蓄,不可能是跑去出酒店了吧?你是不是住到唐弘业那里去了?”
    杜鹃眉头一皱,对黄帅这样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悦,但是眼下她确实还有事情没做完,没有心思去理会他,更不想跟他在这种他根本就没有发言权的话题上面做无谓的争执,索性不吭声了,把视线转回到电脑屏幕上,继续做事。
    只可惜,黄帅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还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对她说:“你不吭声就是默认了吧?杜鹃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实在是太欠考虑了么?你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你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就那么跑去了一个单身男性的家里面住,你自己也是警察,不觉得这么做不管是从哪个层面上来讲,都说不过去,也不能够被接受么?你要是没有地方住,跟我说,我给你想办法解决,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就跟着人家回家里面去了吧?!这种事做出来,好说不好听……”
    “我倒觉得,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到你嘴巴里面就变了味儿了呢?能把一件那么正常的事儿给描述得那么不正经,我都不知道该说你眼睛脏还是心太脏。”他身后有一个人语气凉凉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第十六章 决绝
    黄帅之前在气头上,只顾着对杜鹃发牢骚,根本没注意周围,现在忽然听到唐弘业的声音,也吓了一大跳,赶忙转过身去看他,正好看到唐弘业站在后面,懒洋洋的倚着一张办公桌,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正盯着自己呢。
    黄帅是有些不悦的,但是他并不想在唐弘业的面前表现出来,被借调到a市这边以来,他也算是看得很清楚了,唐弘业虽然未必是整个刑警队里面表现最优秀的刑警,却可以说是在局里面上上下下人缘最好的一个,口碑相当的不错。并且别看这个人平时笑模笑样,好像非常好脾气好说话似的,但是直觉告诉黄帅,这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要是真的惹恼了他,未必好打发。
    于是他对唐弘业笑了笑,说:“弘业,你别误会,我没有说你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不好,我只是单纯的针对杜鹃处理问题的这个方法和态度而已。”
    “她家里变成了案发现场,搬过去住的主意是我出的,做安顿那些准备的人也是我,她属于没得选,”唐弘业又不傻,都说男人更懂男人,所以黄帅的那点小心思,从最开始在他的眼睛里就和透明的没有什么两样,现在他想要做的就是把事情都揽到自己的头上,不给黄帅任何机会去跟杜鹃纠缠和叽歪。
    黄帅被他这么一说,就有点尴尬了,跟唐弘业理论绝对不是他想要做的事,毕竟不讨好,还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从头到尾,他想要做一做思想工作的就只有杜鹃一个人而已,所以听了唐弘业的话,也只是不做声,也没打算离开。
    “唐弘业,这是我刚才大概归纳出来的路线图和范围,你再看一看,有没有什么我没考虑周到的地方,确定好了咱们一会儿就出发。”杜鹃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虽然她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有去同黄帅做说明的必要,但是她更不想看到的是黄帅和唐弘业两个人因为这么一点破事情闹个大红脸,她站起身来,对唐弘业说,“我跟黄帅到门口说几句话,一会儿你差不多了就出来,咱们就出发。”
    唐弘业看了看杜鹃,又看了看黄帅,视线在黄帅脸上停留的时间要略久一点,然后他点了点头:“那行,我很快的,你别太磨蹭啊。”
    “好,放心,我有数。”杜鹃瞥了一眼黄帅,“走吧,到门口去谈。”
    黄帅其实也是有些诧异的,他原本以为唐弘业很显然已经是在替杜鹃出头了,杜鹃会对自己置之不理呢,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再找机会去劝说杜鹃,没想到杜鹃竟然主动要叫他到外面谈一谈,回避了唐弘业。
    这是不是说明……杜鹃是有什么想要对自己解释和说明的,碍于唐弘业在场,会觉得不大好开口呢?黄帅咽了一口唾沫,莫名的有点紧张。
    杜鹃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在走廊一边站了下来,她也没打算走太远,更没打算和黄帅浪费太多的口舌,毕竟一会儿还有正经事需要去做呢。
    “黄帅,”她等对方在自己旁边站定下来之后,开口对他说,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格外郑重,认真,没有笑容,“不管是过去在原来的单位,还是到了a市这边之后,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给予我的帮助。你对我来说,是以为很好的同事,可能也会成为不错的朋友,但是就算是再怎么关系不错的同事或者朋友,该有的界限也还是要有的,比如说一些我个人的私事,如果我想你求助,你愿意提供帮助,那我感激不尽,如果我并没有想你求助,也希望你尊重我作为一个心智健全成年人的隐私和个人空间,不要去横加指责,说一些不够理智客观的话。”
    “我没有不够理智客观,我是站在你的角度上,为了你的切身利益考虑的,”黄帅张了张嘴,第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后回过神来之后连忙开口反驳杜鹃的话,“我不想你因为一时犯糊涂就做出对自己不负责的事。”
    “那要是以你所说,我应该怎么办?”杜鹃努力让自己的态度心平气和。
    黄帅看她这么问,以为是她听进去了自己的劝说,情绪又恢复了一些:“当然是好好的再另外找一个房子租下来住了!我之前不是给你打印了很多租房信息么?你要是怕那上面的信息已经过期了,房子已经租出去了,我可以再帮你留意,再帮你收集呀!你只需要把你的需要告诉我,我一定能找到让你满意的!”
    “那这期间呢?现在手头的这个案子还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不光我被这个案子给绑住了,你也一样,谁都没有那个空闲时间去找房子看房子,就算有时间,租房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好的事情,上一次租房子的经历就已经是足够大的教训了。那在此期间,你打算让我怎么解决住宿问题?”杜鹃问。
    黄帅愣了一下,然后脱口而出:“你完全可以先在值班室将就将就,或者去我住的那个招待所找个房间,正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方便,这才是明智的。”
    杜鹃听他说完,笑了笑,笑得有些无奈:“所以,为了让你觉得妥当,为了让你觉得明智,我就得放弃本来可以安顿下来的选项,一边被案子牵扯着经历,一边还得打游击一样的住在值班室里,或者招待所里?你所谓的正确选择,真的是为了我着想么?还是说你单纯的觉得,只要我远离唐弘业,并且给你提供一点近水楼台的机会,这就足够了,至于我本人是不是不方便,我本人的意愿是什么样的,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也不需要被尊重?你这样真的是为我着想么?”
    黄帅被杜鹃的一番质问给说得愣在了当场,半晌也接不上话来,过了一会儿,他苦笑了一下,对杜鹃说:“我看你特意把我叫出来,让唐弘业留在里头,还幻想着你是有什么话是想要避开他和我说的呢,看样子……我是想太多了。”
    杜鹃点点头:“你确实想得太多了。黄帅,我一直都很尊重你,和你打交道的时候也很注意分寸,你应该能够感受到,只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我能够理解你,尊重你,不代表你有权利去左右我做任何的选择,明白了么?”
    黄帅的肩膀微微耷拉着,垂着眼皮,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没说话。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杜鹃却看得出来,黄帅估计已经有些后悔方才不该对自己说那样的一番话了,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一个境地上,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干脆把自己的想法和立场阐述得清楚明确一些,不要再给人留什么余地,所以尽管对方看起来好像很伤感,杜鹃却并不打算说任何安慰的话。
    她之前认为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卑微的事,可以不接受,但是不可以不尊重。现在她觉得,当一个人钻了牛角尖,开始用自己单方面的感情想要去操纵对方的抉择,甚至不惜道德绑架,那么决绝的回应也是给这人最好的清醒良药。
    黄帅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杜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应该是对唐弘业……这话我不该说,但是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徐徐图之就可进可退,你现在这样直接打入内部,可就没有退路了,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事情万一跟你期待的发展方向不太一样,没有那么顺利,到时候你会很狼狈的……”
    “多谢你惦记着,但是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事情。”杜鹃瞥了他一眼,心里面其实是不太舒服的,唐弘业最近的转变,杜鹃不是看不出来,毕竟她也不是个迟钝的傻子,说心里没有点小喜悦那也是假的,所以现在被黄帅这么一说,多少有一种嫌他乌鸦嘴的不悦,要不是努力克制着,估计现在脸色都要黑下来了。
    黄帅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硬生生的挤了一个笑容出来,对杜鹃点点头,然后又是片刻沉默,终于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卸下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对不起,杜鹃,我之前不该说那样的话,”他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听起来跟先前似乎变得不大一样了,情绪不高,但是还算诚恳,“以后……希望咱们能把方才那件事翻过去,以前的也都一起翻过去,就像你说的,我希望自己还能继续做你的好同事、好朋友,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还可以找我。”
    “谢谢你,”杜鹃对他点点头,“我还是尽量不给你添麻烦了。”
    黄帅因为杜鹃回应的开端而明亮起来的双眼,终于在听完了后半句之后又重新黯淡下来,不过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对杜鹃点点头,略显狼狈的走开了。
    杜鹃看他走远了,这才偷偷的吐出一口气来。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最后的那一句话是有些伤人的,等于这得是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留给黄帅,就彻底的跟他划清了界限,搞不好一段时间之内两个人可能连放松的相处都很难实现了。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她也是一反常态的狠下了心,但她认为眼下自己这么做才是最正确的一种选择,既然根本不可能接受对方,就应该在对方越界之后斩钉截铁的划清界限,以便让对方断了所有的念想,今早的放下原本的执念。
    或许短时间之内黄帅会觉得难过,会觉得委屈甚至怨恨自己,但是等到他真正的放下了,重新打起精神来去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感情时,就会因为没有在之前的事情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而感到庆幸了。
    杜鹃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状态,准备继续进行接下来的工作,转过身来她才发现,唐弘业其实已经出来了,只不过方才看她和黄帅还没有说完话,就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走过来罢了。
    两个人的视线发生了交汇,杜鹃对唐弘业招了招手,唐弘业便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抄着几条路名和店名。
    “我把你刚才计划好的路线稍微做了一点点的调整,咱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唐弘业把手里面的纸递给杜鹃,示意她跟自己一起下楼,绝口不提黄帅的事。
    杜鹃对他点点头,两个人下楼上车,出发去寻找祝俊浩的下落。
    车子经过大门口的时候,杜鹃看到黄帅站在院子一角,一个人垂着头,手里面燃这一根香烟,看起来颇有些神色落寞。
    唐弘业的眼神还是很敏锐的,怎么可能看不到黄帅的身影,本来他是不想吭声的,不过看到杜鹃不仅朝那边看,还皱起了眉头,心里有点不踏实,生怕黄帅以“哀兵必胜”的姿态在这时候来一个绝地反击。
    于是他就佯装没看见对方似的开口问杜鹃:“怎么了?看什么呢?”
    “哦,没什么,我看到黄帅在院子里头抽烟呢,我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他从来都没当我面抽过烟,我一直以为他是不会抽烟的呢,原来只是抽烟的时候回避了我而已。”说到这里,杜鹃的眉头又皱紧了一点,她扭头看了看唐弘业,“你跟我说实话,我不在你跟前的那段时间里,你有没有也在我还有叔叔阿姨的背后,偷偷摸摸的学会了抽烟,只不过瞒着我们,不让我们发现啊?”
    唐弘业原本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忐忑,现在听她这么一问,当场就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颗心重新落回到了原本的位置,顿时就踏实了很多。
    “你放心吧,我这个人生活习惯是非常好的,我向来是不抽烟,不贪酒,坚持锻炼,健康饮食,除了因为工作原因,没有办法保证早睡早起之外,其余都是表现优秀那一拨的!”唐弘业噙着笑回答杜鹃的疑问,“不信你想一想,你在我身上也好,在咱家里也好,有没有闻到过烟味儿?”
    第十七章 大奖得主
    杜鹃想了想,唐弘业的身上、车里,还有家中,果然都闻不到一丝丝的烟草气息,这才放心下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儿,什么“我身上”,什么“咱家”,虽然说唐弘业的回答总体来说好像是挺正常的,但是加上了这几个字,就又莫名其妙的透出了一种日爱日未的味道,好像两个人的关系变得不太一般似的。
    “你家就是你家,哪来的什么‘咱家’。”杜鹃嗔怪的瞪了唐弘业一眼,觉得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脸颊开始隐隐有些发烫,也不知道脸红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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