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随后,负责转移犯人的卫队在半路上被打劫,秦卓已经十三岁的长子秦绍的被人救走。
    与此同时,韩国公的世子也在京畿营卫的团团围困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韩国公府,在帝都中消失,疑似与秦绍一起逃离了京城。
    消息送到皇帝的病榻前,本就身体亏虚的皇帝又被气晕了过去。
    秦暄请来的神医于长春长留皇宫,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皇帝。
    他那过人的医术,虽然保住了皇帝的命,也急急在暗地里给秦暄传话,皇帝若是再这么频频动怒下去,他顶多能保皇帝一年性命无忧了。
    秦暄进了一趟宫,也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出宫的时候,就算病危都没打算立新太子的皇帝,竟然给了他监国摄政的权利,允许他代为主持朝政。当然,也没忘了让大皇子秦玉安会在旁“协理”,以为制衡。
    宫变的第四日,秦卓谋逆一案迅速审结。
    秦暄虽然是摄政的亲王,但最后拍板定案的人仍旧是病榻上的皇帝。
    老皇帝大开杀戒。
    秦卓的那几个儿女,连同后院的女眷,一个不留;被牵扯进谋逆案的勋贵之家,包括前太子妃的娘家昌平侯府,前内廷卫大都统连氏一族,韩国公留在帝都的嫡系一脉,以及另外十几个家族,成年男丁一个不留,未成年的后辈和女眷悉数发卖为官奴。
    而被牵连到降职罢官,夺爵削俸的,上上下下足有近百人。
    一时间,整个帝都中人心惶惶,人人噤若寒蝉。
    至于镇守安西的安西都护,也就是韩国公的同胞兄弟韩牧,老皇帝虽然没派人去抄家灭门,却下旨免了韩牧身上的官职,命其带着家小进京觐见。
    谁都看得出来,皇帝分明是在逼着韩牧造反。
    远在安北的萧湛也提前接到了密旨,秘密带兵西进,随时准备应对安西乱局。
    唯一幸运的是安远侯叶家,叶家也参与了秦卓谋逆一案,可叶辞的密信和燕陵的国书来得及时,老皇帝并未动安远侯府,只是催促燕陵使节尽快入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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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局的风波并未殃及萧国公府。
    与一朝败落的韩国公府相反,因出了萧蕴这个准王妃,萧国公府的地位还有所上升。
    不过,当萧蕴在秦暄府上住到第五日的时候,萧老夫人便是有心攀附摄政的秦暄,也不得不派人去了王府,催着自家孙女回府。
    秦暄这几天过得非常舒心。
    他和萧蕴相处得很好,每天同床共枕,红袖添香。一睁开眼睛,心心念念的人那个人就在跟前,她帮他处理政务,陪着他坐看风云,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他们配合默契,心有灵犀,就差一场大婚了。
    他甚至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随着相处日久,他的心尖尖已经越来越亲近他了。
    他模模糊糊地摸到了跟小心肝相处的要诀,她喜欢能常常陪着她的人,许是父母缘浅的原因,她的不安全感非常强烈,潜意识里生怕别人也会像父母那样抛下她独自离去,对谁都不敢太过依赖。
    他希望她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自己身边,她又何尝不是在渴望这样一个人呢?
    如今,萧家要把他的小心肝接走,秦暄满心的不情愿,就像一半的心脏生生被人挖走了一样难受,可想着他们很快就能光明正大地住在一起了,他难得大度地没为难上门催着萧蕴回去的下人,故作大方地把她送回了萧家。
    第71章 第 71 章
    萧家今日有客。
    薛家的薛音母女上门了,打的是给萧蕴添妆的名头。
    薛家算是新贵,萧老夫人有心和这位曾经的亲家来往,特意让萧蕴出来招待薛音。
    薛音今日打扮得虽然清简,那稀世的美貌仍旧光彩照人。
    老夫人的正堂中,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淡扫蛾眉,轻挽双髻,嘴角带着端庄得体的笑容,站在一身大红滚银边曲裾的薛夫人身后,屈身款款施礼:“郡主妹妹大喜!”
    萧蕴还了一礼:“多谢薛姐姐!”
    老夫人在主位上笑道:“你们这对姐妹见面的时候也不多,不用杵在我们这些长辈面前拘束自己了,康华,带着薛家侄女去后花园转转吧,花匠一个月前移栽的菊花和桂树已经开花了,你们年轻的女孩儿,应该喜欢这些!”
    “祖母这般说,晚辈就失礼告退了!”萧蕴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笑看向薛音,“薛姐姐,咱们去后花园!”
    薛音也向长辈们告了一声罪,随着萧蕴一起走出了正堂。
    正值深秋,天气萧凉,西风正天边吹来,扬起漫天黄叶。走过一条小径时,薛音似乎受不住这寒凉的天气,身子轻轻颤了颤,脚下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她旁边的侍女搀扶补给,萧蕴伸手扶起了薛音。
    一股幽香从薛音的身上飘来,萧蕴只觉得脑袋一沉,心头警兆突起,可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手腕脚腕都在疼,耳畔是辚辚马车声。
    昏迷前的记忆渐渐浮上心头,萧蕴心中发苦,居然在国公府里被薛音一个外人给算计了,真是栽在了自家阴沟里。
    也不知薛音究竟用了什么迷药,居然能这么快得放倒她。
    按理来说,她这种内力不弱的人,就算中了迷香,也能在昏迷前制服对手,或者求救,可这次,却是连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
    幕后之人恐怕来头不小,出事的时候,她身边还跟着两个秦暄送过来的,武功不弱的婢女,周围还隐着秦暄的暗卫,对手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重重防卫之中把她劫走了,不是有内鬼配合,就是势力大得超乎预料。
    萧蕴能听到,附近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没忙着睁眼,而是暗暗调动身体的内力。然而结果让她很失望,也不知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她全身乏力,别说调动内力,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困难。
    难怪她的身上没有绑缚的绳索,对方这是认定了,她根本逃不走!
    也不知道秦暄能不能即使找到她,她下意识地想。
    随后又觉得这样不好,她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还是得自己想办法脱困才行。
    首先得弄清楚,究竟是谁劫走了她,劫走她的目的何在。
    她能想到幕后黑手,只有韩家和程家,或许还有其他很不得她死的人,但他们没有这么大的神通。
    许久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许是停在了一个镇甸中,周围熙熙攘攘,吆喝声、马嘶声、走动声不绝于耳。
    “她还没醒过来吗?”一个尖利,但有点儿熟悉的声音响起,“该不是迷香用的太重,直接睡死过去了吧?”
    “人还活着!”一个干巴巴的女音响起,语声中毫无感情,像是出自职业杀手或者死士之口。
    “活着就好!”那声音尖利的女子走进了些,冷笑道,“真以为我韩家倒了,你就能风光长盛了吗?”
    “现在,你这个即将成亲准五皇子妃,还不是落到了我这个流亡之人的手里?”
    “我倒要看看,秦暄那个痴情种子,愿意花多大的代价赎你回去!”
    萧蕴听出来了,这是韩槿的声音。
    劫持她的人,果然是韩槿。
    只是不知道,薛音为何会跟韩槿勾搭到一起。薛家明明依附了秦暄,韩家也已经败落,不管怎么看,跟韩槿合谋绑了秦暄的准王妃,都是个馊主意。
    有人抱起了萧蕴,抱着她走上楼梯,放到床榻上。
    萧蕴睁开了眼睛,头顶上白色帷帐,一个三十岁许的精干妇人正站在不远处,低声吩咐守在门口的小二送上两份吃食来。
    小二退下去后,一身家常打扮,带着帷帽的韩槿跟着一个健壮侍女,踏进门来。
    韩槿摘下了帷帽,露出来的脸颊一片青紫痕迹,大概最近受过伤。
    比起中秋宫宴上的模样,她消瘦了许多,颧骨高高凸起,眉眼间都显露出了几分尖刻,这张脸,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就算有意伪装,也装不出往日那种矜持端庄模样来了。
    她走到床榻前,目光阴冷地盯着萧蕴。
    “我被你害成了这幅模样,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如今你落到了我的手里,我保证,你会比我凄惨百倍!”
    她突然拔下了发上的银钗,手指钗头,锋利的钗尾对着萧蕴的脸颊比划,“你说,现在你这张脸上,添一朵花怎么样?不知到时候,秦暄对着你这张脸,会不会吐出来!”
    萧蕴心中惴惴,声音却冷静:“你不会这么做!”
    “哼,你难道以为,我不敢么?”
    “你若是能这么做的时候,恐怕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萧蕴不觉得韩槿是很有耐心的人,继续道,“你们绑了我,应该是为了威胁秦暄吧?我若是毁了容,或者失了身,秦暄不愿赎我回去,你们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韩槿的脸色变了又变,狰狞道:“那可不一定,我那表兄为了你,视我这个外家表妹如无物,甚至拒绝了我父兄的示好,我看,你就算变成了一个丑八怪,他也愿意带你回去!”
    萧蕴无所谓道:“你若是想动手,那就动手好了。
    你也知道,我自小身子骨弱,自小就被御医断言,能活到及笄就是奇迹,如今虽然好些了,却还是经不起吓,受不得惊,你下手的时候,千万小心。万一动作大了一点儿,流血多了一点儿,我没挺过去,你就是韩家的千古罪人了!
    却不知没了秦卓,又失了韩家庇护的你,还能靠什么活下去!”
    还是那句话,她觉得韩槿要是能动手的话,肯定早就动手了,绝对不会等到此时此刻。
    韩槿当真扬起了手,之前看守萧蕴那个精干妇人立即出现在床榻前,及时扣住了韩槿手腕,恭谨却不容拒绝道:“姑娘,世子之前吩咐过,万万不可对萧姑娘无礼!”
    韩槿横眉立目:“贱婢,你敢拦我?”
    那妇人面无表情:“姑娘也该有些自知之明,在秦暄与我们谈妥条件之前,萧姑娘身上出不得一点儿差错!”
    韩槿狠狠瞪着那妇人,最终服了软,甩手而去!
    这时候,小二送上了饭菜,那妇人端着一碗粥做到床榻上,萧蕴配合地张开了口,没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用过饭后,萧蕴见到了韩国公世子,韩起。
    这位昔日的国公府世子生得风度翩翩,做了寻常商人大半,虽然是在流亡路上,却不见多少狼狈之色,进门后便斯文道:“郡主是聪慧之人,想来已经猜到了,我们请你同行是为了什么。”
    “郡主是日后的五皇子妃,或许还能成为一国皇后,肯定不会像我那个妹妹一样愚蠢,为了一时意气,失了日后的荣华富贵。”
    “你安分些,我们日后都省心!”
    萧蕴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安西吗?”
    韩起道:“不错。安西如今当家做主的,是我的二叔父。我这个做侄儿的,总不能空着手去见他。秦绍殿下和郡主,便是在下献给叔父的见面礼!”
    萧蕴知道,秦绍就是秦卓那个被救走的长子。
    “你们莫不是打算,在安西拥立秦绍为主,再杀回帝都去?”
    韩起道:“若是秦暄愿意给韩家留一条活路,我们其实……”他轻轻一叹道,“只想在安西过自己的安生日子罢了。秦暄把郡主看得极紧,想来看在郡主的面子上,会给我们留些情面。”
    萧蕴苦笑:“你们是不是太高看我了?别说秦暄目前只有部分摄政之权,安西的事情他说了不算。就算他能插手安西的事情,以他皇子之尊,如何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坐视江山不稳,反贼自立为主?”
    秦暄是秦家的皇子,若说他愿意为了她抛弃一切,背上千古骂名,萧蕴自己都不信。
    韩起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秦家人向来心狠,在下其实也不大信,秦暄这个野心勃勃的皇室贵胄,会为了郡主抛弃一切。好在……我们不需要他抛弃一切,也不需要他背上骂名!”
    萧蕴眼中流露出不解之色。
    韩起脸上浮现出哀伤之色:“韩家已经完了,自从太子逼宫事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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