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节
“当年我离家投军抗秦,从魏王、从项王、从沛公。颠簸流离,奔走天下,在千军万马之中,也没有扔下这些铜壶。”陈平在黑暗里慢慢的说,“很多次我都要放弃了,但铜壶里的水滴变化告诉我,我得撑下去。并且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去投靠谁。”
“郎中令已经是权倾天下,连太后都把江山托付给郎中令。”吴实说,“当年的波折,到了如今,也有了回报。”四个老头看着陈平手里的赤霄宝剑。
“所以你们也来要回报?”陈平仍旧没有睁开眼睛,他不敢看铜镜,铜镜是一个让他感到恐惧的事物,“当年的儿戏,也难得你们惦记到今天。”
“我们还帮助太后守住了太子。”崔广说。
“哈。”陈平干笑了一声。
商山四皓把头低下来。
“你们只是太后给皇上找来的借口,敷衍戚夫人的理由而已。”陈平说,“皇上那里还有另立太子的权力,韩信死后,皇上自己的性命都在太后的手里。”
“所以找我们来,是你的意思?”唐秉问。
“是张良提出的建议。”陈平把眼睛睁开,“而我,已经准备好了皇上驾崩的准备,一切的准备。”
“看来我们今天来错了。”唐秉说,“皇上已经驾崩,就轮到我们了。”
陈平走到了商山四皓的身前,“我问一件事情,你们得告诉我。”
“郎中令请讲。”
“赤松子是什么样子?”陈平问道。
商山四皓相互看了看,一时间不敢回答。
“他是不是黑色脸孔,卷曲头发,貌若夜叉?”
“郎中令见过赤松子仙人?”唐秉问。
陈平点头,“我见过。”
赤松子就是什利方。这个问题纠缠了陈平很多年,现在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你手上的铜镜,”陈平问周术,“就是赤松子交给你的?”
周术点头。
“故意让你们跟汉王对赌天下,也是赤松子教授你们的?”陈平追问。
商山四皓,知道他们如果现在回答错一个字,立即人头落地。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平不着急,吕后既然把商山四皓送到自己的手中,一定是知道了商山四皓是赤松子的使徒。不然也不会命令陈平用赤霄宝剑斩杀商山四皓。陈平把赤霄宝剑托在手上,这是太后最后一次试探自己的忠心。
也是张良的穷途末路,太后只会选一个人,不是陈平,就是张良。现在太后已经对张良起了杀心。商山四皓死了,张良也活不了。
“郎中令猜的不错。”唐秉回答,“的确是赤松子嘱咐。”
陈平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睛盯着唐秉,“我不杀你们。”
商山四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陈平在知道了真相之后,还要放过他们。
陈平看着商山四皓,是的,他们只知道赤松子,不知道什利方,张良也一样。
“我来替汉王兑现当年的赌注。”陈平说的话,让商山四皓更加的惊诧。
“天下一分为二。”陈平看着赤霄,“与汉王共享天下。你们打算怎么分?”
“不敢有此想法。”周术认为陈平在试探他们。
“告诉张良,从此天下阴阳两道,朝廷在阳,你们去建立一个遍布天下的教派,统领天下术士,控制天下坤道。”
商山四皓明白了陈平的意思。他们不知道的是陈平也对什利方兑现了当年的承诺。
商山四皓拿着铜镜,即将告辞。
“先别走。”陈平掏出一个陶瓶,“太后召见张良之前,让张良喝了这个。”
商山四皓面露狐疑。
“张良逃得了太后布下的兵士吗?”陈平问。
“逃不掉。”
陈平笑了笑,“张良辟谷多年,就是害怕太后赐酒毒死他吧。这次太后一定会让他喝下毒酒。”
商山四皓听了,连忙下跪,“多谢郎中令。”
周术问:“可是郎中令怎么知道太后的毒酒,是什么毒?”
“是我配的毒酒。”陈平轻声的说,“喝酒之后三日毒发,三日的时间,够你们逃离长安,奔往衡阳。”
“可是我们四人的性命,”唐秉问,“郎中令怎么向太后交代。”
“那是我的事情。”陈平摆手,“比这个艰难十倍的障眼法,我也做过。”
商山四皓告辞,陈平看着他们的背影,“坤道本是诡道的术法,转告张良,如果坤道现世,必定要为了天下太平,如果他要做,就嘱咐传人,这个术法,就叫黄天太平道吧。”
“一定听从。”商山四皓再次跪拜,后退着离开。
陈平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周术手中的铜镜,这个可怕的东西,有着极强的诱惑,在引诱陈平。得铜镜,可得天下,阴阳两道都能镇服。陈平不敢,他放弃了。他知道自己比不上秦朝的始皇帝。始皇帝就是因为铜镜失了国器。他拿了,只会死的更难看。
(笔者:四百年后,张良十三代子孙,张角张良张梁提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率领天下数十万信徒,发动了黄巾大起义,后失败。旁系张良十六代子孙张道陵收拢太平道信徒,创立五斗米道,自称龙虎天师,占据汉中。在张鲁的发扬下,五斗米教,改称正一,一统太天下术士,道教奠定。就此中国宗教进入到佛道并世的阶段。至于什利方和赤松子是否同一人,一直是中国神话研究学者的长期研究课题,直到如今,也没有定论。笔者采信肯定的说法。)
陈平提着四个老头的首级,走到了猪圈里。吕后和惠帝等候已久。
吕后满意的看着陈平,微微颔首,“食彘。”
陈平把四个人头扔到猪圈。
惠帝虚弱的问:“那里有彘?”
一个没有四肢的动物,慢慢的在地上腹行,爬到人头跟前,张开嘴把,啃噬着人头,狼吞虎咽。
陈平对惠帝说:“陛下,这就是人彘。”
八、黑暗传
两根缆索,分别挂着铜鼎的两耳。铜鼎平平的悬吊在空中。地面上的龙门吊开始工作,两根缆索在慢慢的提升。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我的耳朵听见了所有人都呼出了一口气。意外在老严的指挥下解除了,铜鼎按照计划,在预定的时间下开始起吊。所有的人员都在开始进入甬道,去往升降机,开始撤离地下。
首先上去的是工程公司的工作人员。人数本来就不多。而运输井坑是有两个升降机的。剩下一个升降机足够把我们剩下的人转载到地面。
但是老严和张家岭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个地下深处,对于术士来说,是终生都难以接触到的地方。
整个井坑都埋下了黄色炸药。铜鼎被吊到地面之后,他们会引爆这个井坑。这是方浊和老严对上层的承诺。
从此以后,大青山工程将不再有人提起。这个工程结束了。和世界上很多类似的工程一样,秘密的开启,秘密的完成,然后尘封在仅有的几个人记忆中。永远不会公布于众。
老严还没有离开的意思,现在我觉得老严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术士而想多留一会了。如果不是这个理由,那么就还有别的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还有隐患。
我刚刚想到这里,眼前发生的一切,就证实了我的推测。
原本是深潭的水位,现在已经是空空荡荡,下方是无底的深渊,但是暗红色的光芒,已经从地下映射上来。
老严想看着深渊之下,但是身体不方便。张家岭把老严的胳膊扛到自己的肩膀上,两个老哥们,同时探身看向下面。
我和方浊、楚离、张艾德、邓瞳也都随着看向下方。
深渊之下的暗红越来越明亮,炎热的空气迎面扑来。不多时,我已经看到了红色的熔岩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上升。
邓瞳大声喊:“你们还愣在这里干嘛,怎么还不走。”
老严和张家岭两人对邓瞳的提醒充耳不闻。两人都死死的看着井坑之下。
我也一样。
熔岩蔓延到了我们站立的工作平台下方不远的高度,然后不再上升,跟刚才深潭的水位保持一致的高度。
片刻之后,然后我我看到了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炫目美丽的事物。
熔岩表面岩浆翻滚,突然从岩浆下部,飞出来一只五彩斑斓的飞鸟。飞鸟在我们的面前扑扇着翅膀,无数的岩浆溅射到众人,所有人都本能后退躲避。邓瞳的头发燃起来,他边骂边把火苗拍熄。
我看着飞鸟已经飞到了我们头顶上方,仰着脑袋不断的上升。看来是要追上铜鼎。
不过这点应该早就在老严和方浊的预料之中。在飞鸟和铜鼎之间的井坑部位,突然冒出了几十道水柱。他们计算的很精确,就在这个部位安置了几十个喷水口。这个技术本身很简单,不过能掐在这个时机,应该是经过了充分的计算。才选定了这个位置。让铜鼎能通过,而刚好这个生于火焰的五彩飞鸟追不上。
水柱的水浇到飞鸟的身体上,立即蒸发,井坑里的温度快速上升,弥漫着白色的蒸汽。我闻到了浓烈的硫磺味道。
飞鸟无法强行冲过水柱的高度。在井坑的岩壁上胡乱的冲撞。然后越飞越低。一直落到了我们的面前。
现在我看到了飞鸟已经不再是彩色,它的身体一小半变成了坚硬的黑色岩石。上部的水柱还在不停的把水浇下来。
我看见了飞鸟身体彩色的部位,被水淋到之后,就从彩色的羽毛变成了黑色的石头。石头是飞不起来的。只能落下来。这个是常识。
现在飞鸟的身上已经大部分变成了黑色的石头,刚才美丽炫目的颜色,被黑色的石头不断的侵蚀。飞鸟的头部和身体上的羽毛,一旦丧失了鲜艳的颜色,就变得十分丑陋。
飞鸟应该是有意识的,它知道铜鼎的离开,跟它面前的几个渺小的人类一定有关系。飞鸟冲向我们,两个还没有变作岩石的利爪抓向老严和张家岭。
但是在接近老严的时候,整个飞鸟的身体在巨大的水帘之下,完全变成了岩石。飞鸟直直的摔落到下方,坚硬的身体,落在熔岩的表面,然后缓慢的被熔岩吞没。
上方的水还在不断的落下,整个井坑的温度已经跟桑拿房一般。所有人都热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老严终于下达命令,“我们走吧。”
我虽然被刚才奇幻的景象震惊,但是也知道现在应该离开了,于是所有人都通过甬道,走到了升降机。然后又是无穷无尽的爬升。
升降机上升的速度与下降的速度保持一致。我突然明白了,这个速度并不是随便就能设定的。这个速度考虑到了人在地下与地面气压差的适应时间,还有人体对加速度的不适反应。
也许作为年轻人,会更接受更快的速度,但是老严不行,他已经九十多了吧。而整个起吊工程的指挥,必须要由老严的来指挥。
大青山工程虽然很庞大,但是细节上已经做到了淋漓尽致的完美。
这就是为什么要老严来做项目经理的原因。他这辈子的算计,不就到了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的地步吗。
我们到达地面的时候,铜鼎已经被龙门吊提升到了地面的上方。
超大型高塔起吊机的悬臂,正在龙门吊上方,起重工人们正在有条不紊的把几根吊带绑在铜鼎上,然后解开了龙门吊钢缆的锁扣。
高塔起重机的悬臂吊住了铜鼎,铜鼎在龙门吊的上方,也就是距离地面四十米的高度,在空中位移。
“铜鼎到底有多重?”我问方浊,“为什么要用这么巨大的机械来起吊。”
“铜鼎在地下只有两吨。”方浊告诉我,“现在它有七十吨。”
我惊呆了。
“凌晨三点的时候,也就是现在丑时,是最轻的时候。”方浊说,“如果是白天的未时,会达到两千吨。”
我没有回答,只能傻傻的愣在原地。
“是不是跟你之前的认识完全不同,”方浊问我,“背离了物理常识,同样一个物体,在不同的空间和时间,质量会有巨大的变化。”
“我更好奇的是,”我尽量的让自己接受这个现象,“你们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