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等这些老油条们哄几句，灌几杯酒，骗钱都是小事了，揩油才更令人恶心，再顺利点，甚至还有直接带走开房的。
    能被这么骗的本身也单纯，事后被王义这种社会老油条连蒙带吓的，不敢曝光，只能吃了哑巴亏。
    偶尔有憋不住的也只敢在网上发发帖子树洞哭诉，但不敢说得太详细。
    如今借着沈谓行受伤和陆北呵呵这件事，陆北粉丝们翻天入地把这些都给找了出来，各种对照，各种联系发帖人，各种组织线索，堪比神探再生，最后把王义三年前酒驾肇事逃逸和七年前酗酒家暴以及十年前参与非法放贷的判决书都给翻出来了，就问服不服。
    但很多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太久，那些被占过便宜的受害者们也都不愿意出面再提这事，所以从法律层面上来说，这些黑历史并不能够对王义造成什么影响。
    但王义怎么说也混不下去了。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也没剧组敢用他了，至少近两年内没人敢用。
    用他不但会引起网友抵制，也是得罪风头正劲的陆北和沈谓行，更得罪陆北身后的一大票大佬。
    就连演员工会在这样的全民义愤的风头下，也被迫站出来发了一封公告，提醒广大演员注意自身道德品质修养，要求各剧组用人严格筛选品行，努力打造德艺双馨的演员队伍，响应政府共创和谐社会的号召。
    至于两年后？
    两年后只要陆北和沈谓行还有粉，只要王义还敢露面，把这些帖子翻出来再闹一次呗。
    其实，圈内精明点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风浪哪是陆北那些粉丝和沈谓行那些粉丝能掀起这么高的啊，摆明了就是陆北的态度。
    一件没出人命，本来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片场意外，陆北愣是火上浇油，把王义的名声传遍了全国。别说混演艺圈，王义以后估计就是出门都怕被人认出来指指点点。
    这王义是彻底得罪了陆北，陆北就是想弄死他。
    陆北没再去管网上的滔天洪水，他关掉电脑，继续看剧本。
    先是沈谓行受伤，本来场次也调了很多就很乱了，现在粉丝又集火剧组，剧组不得不把王义给踹走了，前面王义的镜头和戏份都要重新找人进组赶拍，对外还得赶紧公关，不然这电影还没拍完就注定扑死。
    一时之间大家都手忙脚乱，暂停了所有的拍摄工作。
    陆北看了会儿剧本，听到门响，走过去从猫眼看了看，这才打开了门，不冷不热地叫人：“代总，曲导。”
    来者正是刚刚飞过来的代小京和一个头两个大的导演曲以表。
    曲导五十多了，头发没刻意染，都是白的，但保养得不错，很有精神。
    代小京和曲导进了陆北的房间，代小京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着，看起来并不打算先开口。
    曲导扫了一眼桌上的剧本，叹了声气，朝陆北说：“小陆，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不明白曲导的意思。”陆北淡定地说。
    曲导欲言又止：“这次剧组损失不小，又要换人又要重拍，还要耽误这么多时间。”
    陆北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也不想的。”
    “我跟你爸爸妈妈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们代总也在这里盯着，你需要对着我也这样吗？”曲导反倒笑了起来，“我是来跟你说实话的，也是想问个明白，王义到底哪里惹了你发这么大火气。你这回的动静不算小，我个人是没有任何利益牵连的，只是我得对投资商制片方都有交代，后续也好配合你。而且，这些人也不是白出来混的，都有社会背景，明面上干不过你，私底下阴你一把，也不好说，你也知道片场人多手杂，万一以后找你麻烦呢？我其实是关心你。”
    陆北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没什么好说的，这就是我的态度。”
    曲导与他对视了几秒，点点头：“好吧。”
    陆北送曲导出去，回头看一眼还坐那没打算挪窝的代小京，把门关了，脸上多了点表情——翻了个白眼：“代总不去看看你的宝贝？”
    “你吃醋啊？”代小京笑嘻嘻地反问。
    陆北无语道：“提醒一下，你是难得一见跟我凑cp还能当受的，别上赶着了。”
    “人生当受则受，谁在乎这些虚名啊。而且你怎么还搞属性歧视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代小京接过他扔过来的橘子，一边剥一边表情正经了点，问，“这回你是故意的吧？”
    陆北自己也拿了个橘子剥皮，靠着桌面，看着代小京，抬了抬下巴：“有什么意见？”
    “没有意见。靠北哥你赚钱带我飞呢，我敢有意见？”代小京说，“我去看卫星了，一起吗？”
    “去看过了，不去。”陆北拒绝。
    代小京也只是随口问问，见陆北拒绝就一边吃橘子一边起身往外走。
    等代小京走到门口，陆北却忽然开口了：“帮忙带句话。”
    代小京停住脚步，手搭在门把上，回头看他：“什么？”
    “让他好好儿养，这边暂时停了拍摄，又能多拖延几天了。”陆北说。
    代小京惊讶地说：“我去，你这一副为了卫星搞事的语气，我很容易误会啊。”
    陆北无语地白他一眼，接着说：“我推荐了那来顶王义的戏份，那来是演过献礼大剧的，形象一向不错，能抵消点王义的负面影响，也能证明一下剧组的态度，曲导答应了。我联系了那来，让他拖几天进组，所以沈谓行的时间又多了，你让他别急着出院。”
    代小京沉默半晌，说：“告诉你一件事，卫星有对象了，你别搞他。”
    “……”陆北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代小京你能不能用上半身思考问题？”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啊。”代小京迷醉地说，“我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被他英雄救美那一下子，春心萌发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也不是不可能啊。”
    “你吃药吧。”陆北无力地说。
    神经病代小京终于滚蛋之后，陆北犹豫一下，拿手机登上微博小号，打开了关注的一个博主页面。
    这是个很普通的人的很普通的号，原创和转发的微博很多，但是没几个粉丝也没几个回复和转发，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娱自乐。
    最后一条微博是一年前发的。
    楚辞?l：我应聘上了！明天就出发！
    [行李.jpg]
    她是陆北的粉丝，从陆北刚出道粉到她大学毕业，应聘上了陆北工作室的实习助理。
    陆北其实也不认识她，只是工作室招人的时候把简历给他看过。
    这姑娘性格特别活泼，看简历都能看出来，整一个话痨，写了三千字小论文阐述自己如果能应聘上之后会如何为陆北北发挥光和热。
    当时陆北和其他人都觉得她挺好玩儿的，就选了她。
    事实证明这姑娘确实挺好玩儿，人勤快、老实，让注意身份别给陆北惹麻烦她就连以前的追星微博都不上了，另开小号刷去了。平时跟人相处倒又是风风火火，跟小旋风似的，很快就和剧组里的人打成一片。
    然后，她在突然的一天沉寂下去，像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水分的花，整天闷闷不乐，还丢三落四，心不在焉。陆北身边的其他工作人员找她谈了好几次话，都没谈出个所以然来。
    再然后，她辞职了。
    陆北没挽留她，甚至压根没怎么在意这回事儿。虽然她这姑娘人是好玩儿，但工作室的人员流动性本来也不小，影视圈里从来不缺流动人口，绝大多数还都是粉丝一腔热忱跑来投简历，近距离接触之后发现梦想破灭、甚至偶像也就是那个样儿，于是就脱粉辞职。
    陆北心想这姑娘无外乎也就是这样。
    在这姑娘离开的那天，陆北有事出去，远远见到那姑娘在影视基地的河边偏僻角落里跟人拉拉扯扯，定眼一看，那拉拉扯扯的人居然是沈谓行。
    陆北虽然向来觉得沈谓行傻逼，但没想到他能傻逼到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儿跟一个妹子拉拉扯扯。影视基地不缺镜头，分分钟沈谓行就可以荣登头条。
    就在陆北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姑娘忽然抱着沈谓行就哭起来了。
    陆北的脸色就更冷了。
    这怎么看都像感情纠纷。没想到沈谓行不仅傻逼，还是个人渣。
    沈谓行低声和那姑娘说了好一会儿话，姑娘一下子平静一下子又激动，时不时就又要往河里窜，吓得沈谓行和他助理一边一只手赶紧拖住。
    好不容易姑娘恢复了理智，也听不清沈谓行又说了些什么，反正就把她给领走了。
    陆北冷笑了一声，干自己的事去了。
    直到半年后，陆北发现跟了自己好些年头的化妆师妹子躲在角落里拿着手机哭，以为是家里出了事儿，就顺口问了一句，化妆师说，她和半年前那个辞职的姑娘私交不错，半年来一直在联系，前几天联系不上了，辗转找她爸妈，得知姑娘自杀未遂。
    陆北的第一反应是沈谓行惹出事儿来了。
    结果化妆师太难受，忍不住把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陆北才知道真相和自己想的南辕北辙。
    那个姑娘当初在剧组里觉得自己和人都打成一片，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但其实是个屁。
    她根本无法想象娱乐圈里面有多乱，以及人有多虚伪。
    毕竟大家都天天在拍戏或者看着拍戏，耳濡目染，演技不会差到哪里去。表面上嘻嘻哈哈，背地里群魔乱舞。
    她以为和人交心，以为王义这个长辈是真把她当晚辈疼，跟着王义去参加饭局，掏心挖肺地敬王义酒，然后——
    她不敢闹出去，甚至不敢说出去。化妆师是因为跟她一个房间发现了异样，追问之下才知道的，还被她求着别说出去。
    后来这姑娘辞职了，离开的时候想不开，打算跳河，被路过的沈谓行和助理给死活劝住了。
    沈谓行不明真相，就以为这姑娘是失恋了或者被陆北开除了想不开，给她灌了一堆鸡汤，拉着她去吃了顿火锅，最后还让助理小唐把她给一路押送回家交到她爸妈手上。
    这姑娘靠着沈谓行灌的那些鸡汤熬了半年，最终还是没能熬下去。
    陆北看化妆师和那姑娘的聊天记录。
    【私聊】
    楚辞：他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儿活着，说动画片里说过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遇到好事儿。只要活着就没什么是不能克服过去的，因为人是这个世界上面最坚韧的。他说后面这句是他姐姐说的。我信了。我努力地好好儿地活着。但是我好怕我坚持不下去，我真的好难受。我努力不去想，但是我就是会想到。我什么都没办法做了，没办法工作，没办法吃饭，没办法和人来往。姐姐，我好难受，我好后悔，我怎么那么蠢？
    ……
    陆北也觉得她挺蠢的，可能她更适合去粉沈谓行，人以群分。
    但错的不是她，是王义。
    该死的也不是她，是王义。
    第46章
    代小京去病房里的时候, 正赶上王姐在引导记者们假装偷拍角度去拍绷带怪沈谓行。他找地方等了会儿, 等记者们差不多拿到一手资料回去写稿了才低调地从另一边进了病房。
    绷带怪还在那里躺尸。
    “得了，记者走了。”代小京走过去反手拍了他一下。
    “啧，是真受伤了。”沈谓行闷哼一声, “你这手气去买彩票吧, 正好打伤口上。”
    代小京讪讪地假装没事发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病床旁, 说：“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
    “和群里说的差不多。”沈谓行说，“没大事儿。”
    “没毁容吧？”代小京瞥他的脸。
    “没。”沈谓行说。
    “陆北让我跟你捎话——哎, 对了, 你看网上这事儿最新的进展没？”代小京突然问。
    沈谓行反问：“你说的哪个进展？我刚追到陆北转发我们公司官博说谢谢，然后就一直应付记者了。”
    “那你真是错过太多了, 三十八集大戏。”代小京坐着也闲不住，手又掰了一根水果篮里的香蕉剥起来，边说, “我跟你说，后来陆北他粉丝把那姓王的黑历史都翻出来了，哎我去那他妈不是个人啊，一颗毒瘤。骗钱就算了, 都是出来玩儿的, 他玩儿迷奸，真是会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