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那我回去了,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再你的,我会离你远远的。”钟宁继续说,而且说得时候很认真,很有模有样,就差发誓了。
    裴言舟一愣,他知道她说这话是真心的,并不是敷衍他的。
    按理这话,听起来对他有利。
    他怎么觉得不舒服?
    不过,即便感觉不舒服,他也没想说什么,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她说的,就开始骑车回家。
    钟宁站在原地,看着他骑远,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很好,任务完成,以后也不用每次见到他就提心吊胆了。
    反正,该给的钱,已经给了,该道歉的今天钟辉安亲自过来道歉了。
    她也不用再觉得欠他什么了。
    这么想着,钟宁心情顿觉大好,转身,快步朝钟辉安身边跑去,她要回家吃饭,今天心情不好,应该可以吃掉两碗!
    ……
    这件事很快就随着挂在墙头的日历翻篇。
    钟宁那份考砸的数学试卷也始终没给钟辉安和沈素芬看,眨眼,时间跨入10月份,钟宁家自留地的稻子成熟了。
    像钟宁家这种城乡结合部的农村,每家还是有一块自留地住水稻、麦子之类的。
    10月份左右,正好是江南地区第二季的稻子收割时期。
    钟辉安和沈素芬都跟厂里请了假回来收稻子,收完捆扎好,差不多弄到了傍晚,钟宁放学回来。
    将书包往卧室一扔,换了一件平时不穿的外套,撸起袖子就往自己家的田里跑去,她得去帮忙。
    天边,赤红色的晚霞伴随着落日垂在都是金色稻香的田埂上,美的就像一副乡村油画图。
    此时,差不多每家每户的家庭成员都会出动,到田里收稻子。
    收完用拖车拖回家,在轧稻谷的机器上自己扎出稻谷粒。
    钟宁穿着运动鞋在田埂处一片片田找过去,终于找到正弯腰收稻子的钟辉安和沈素芬。
    当然,她也看到了与他家紧紧挨着的‘死对头’申振明家的人也在。
    申振明和钟辉安是死对头。
    他们的恩怨说来有点长。
    第30章 30
    这个恩怨还要追溯到钟宁爷爷钟国涛身上。
    当年, 钟国涛和申振明老爹申智同是好兄弟,然而这对好兄弟最终因为一笔钱和一个女人闹到老死不相往来。
    60年代左右,只念到小学就辍学进生产队的钟国涛和申智同两人, 还是能一起挑煤、挑水泥的难兄难弟。
    后来, 村里响应政府要求,准备召一批劳力, 按小时工分算钱,挖一条连通到长江水源到大寨河, 大寨河从他们村一直蜿蜒至另一村的水源, 再由这个水源一路延伸至长江口。
    钟国涛和申智同两人当时都报名参加了挖大寨河的劳工中。
    两个年轻人干劲十足, 这挖河赚到的工分钱比他们在生产队挑水泥和砖头要多很多,如果挖一年,他们可以拿这笔钱翻修自己的房子, 造一幢像模像样的二层水泥楼房。
    而不用住在只有一层的砖瓦房。
    当然他们也到了适婚年龄,隔壁村有几户人家已经跑过来打听他们两个小伙子的信息了,要是他们能盖一栋二层水泥楼,就考虑把他们村里念过高中的姑娘嫁过来。
    那个年代, 念过高中相当于现在的本科生,属于很有学识的人了。
    且不说长相,钟国涛和申智同都想娶那个念过高中的姑娘, 那样,他们会觉得特有面子。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两个小伙子没日没夜的在河道口挖淤泥, 就想多赚钱,盖楼房,娶漂亮又聪明的媳妇回家。
    大约,工期做到一半的时候,隔壁村那个说媒的媒婆先跑到了钟国涛家里,说找个时间,让两人见见面,要是人家姑娘看上,就让钟国涛加把劲,好好干,争取盖一栋新楼房。
    钟国涛听了,心里自然美滋滋的。
    但他不晓得这个媒婆同样也去了申智同家里,把跟钟国涛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给申智同听。
    就这样,两个原本很要好的兄弟,各自被蒙在鼓里,以为媒婆给他们介绍的是不同的姑娘。
    终于到了媒婆跟钟家定好一起见面的日子,钟国涛特意跟村委请了半天假,早上的时候没去河道上工,而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跟父母坐在家里等着人家姑娘上门。
    果然到了9点左右,媒婆带着人家姑娘一家过来见见面。
    钟国涛对人家姑娘是一见钟情,左看右看,非常满意。
    不过,那姑娘却不说话,一直安静坐着,很斯文秀气,倒是媒婆一个劲地夸姑娘好,姑娘心底善良。
    就这样坐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媒婆说,今天就到这,他们要先回家了。
    如果觉得满意,会给他们来说的。
    钟国涛是媒婆说什么都是好的,他现在这颗小心脏因为那个姑娘一直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就没停歇过。
    就这样傻傻愣愣地目送人家离开很久后才回了河道继续上工。
    而等他回去的时候,好兄弟申智同请假刚走。
    听说也是相亲。
    当时,钟国涛心思还是很单纯,没怀疑什么,这次的相亲就这么过去了,直到有一天,媒婆突然上他家来,说人家姑娘准备跟他处对象。
    问他什么时候能盖好小楼房?
    钟国涛自己算了一下工钱和家里的收入,盖楼房有点悬,不过,他那会特别想娶那个高中毕业的姑娘,胆子一肥,就跟媒婆信誓旦旦保证,年底一定盖出来。
    实际他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慌了一下,因为他根本没存那么多钱。
    但想娶媳妇,他只能壮胆撒谎了。
    后来,上工的休息时段,钟国涛蹲在满是污泥的河道上,抽烟发愁怎么赚钱?
    而此刻,申智同也跟他犯同样的苦恼。
    媒婆也来问他,什么时候能盖一栋小楼房?
    申智同家里比钟国涛家还要拮据一些,一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就在他们两人犯愁的时候,申智同想到了一个歪点子。
    这个歪点子就是申智同把注意打到了自己好兄弟身上。
    虽然,他也听说钟国涛最近也在相亲,但是具体的,他也没怎么跟他聊过,只说了介绍了一个不错的姑娘。
    那么如果钟国涛不急着用钱,是不是可以借给他一些?
    如果他借给他,那么小楼房今年年底就能盖起来。
    只是,他又担心钟国涛也要翻盖小楼房不肯借给他,毕竟他也要娶媳妇的。
    这么琢磨来琢磨去,最终兄弟情还是被歪脑筋打败,为了能让钟国涛真的能把钱借给他,申智同让他父亲佯装生病,并在村上散布他父亲患重病需要钱看病的谣言,用这种拙劣的伎俩骗走了钟国涛半年的工钱。
    钟国涛把钱拿给申智同的时候,丝毫没有怀疑这位好兄弟,甚至他都放弃要娶那位高中毕业的姑娘,只想申智同的父亲病快点好起来。
    然而申智同却拿着钟国涛给的钱,偷偷特意跟村里批了一块与钟家隔开一排人家的第一排位置的地皮,开始盖小楼房。
    每次,钟国涛好心去申智同原来的老屋看望申智同父亲时,申智同都要让他父亲假扮生病的样子,隐瞒钟国涛。
    但隐瞒也隐瞒不了不久,毕竟申智同父亲不可能整日卧床不去生产队干活。
    就这样装了大概半个月的样子,申智同跟父亲商量,就在村上再次散布了另一个谣言,说是去看了某位很灵验的‘仙家’,那位‘仙家’给了他们家一个方子,申智同父亲的病就好了。
    当然,钟国涛给的那笔钱,全去买‘仙家’治病的方子了。
    就这样,申智同为了娶回那位姑娘就用这种昧良心的骗术把钟国涛骗得一愣一愣,令他完全信以为真,根本也没想要拿回那笔钱。
    很快地,申智同与那位高中毕业的姑娘开始约会,因为当时的国内,经济还没发展起来,乡村谈恋爱的相处方式就是约去公社里看一场免费的电影,或者去镇上赶集。
    这样处了一个月,期间因为申智同也没把姑娘带给钟国涛认识,钟国涛一直都不知道申智同已经在处对象了。
    只听到村上有关于申智同的流言蜚语传出来,说申家的小伙子要结婚了。
    当时,钟国涛还特意去问了申智同,问他是不是在处对象?
    申智同当然说没有的事,村上的人在造谣。
    他说,他父亲的病刚好,哪有心思处对象呢?
    他还说,要认真干活,把问钟国涛借的钱早点还上。
    钟国涛想,申智同是他好兄弟,他总归是相信他的,也就没再问他有没有处对象的事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原本因为钟国涛拿不出钱盖楼房而消失了将近两个月的媒婆又一次来到了钟家。
    媒婆说,人家姑娘想跟他处处,问钟国涛愿意不愿意?
    钟国涛当时就傻了,他说他暂时没钱盖楼房,不能委屈人家姑娘的。
    媒婆笑嘻嘻说,没关系,人家姑娘说了,想先处处看,要是处的好,就结婚,没有楼房也没关系。
    钟国涛觉得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美事竟然降临到他头上了。
    他像个二愣子一样,傻乎乎地点头同意了,就这样,隔了一个礼拜,媒婆上门让他周末约人家姑娘一起出去走走。
    钟国涛照做,周末的时候,没去河道挖淤泥,为了给姑娘留下更好的印象,约会前一晚特意花钱去了公共澡堂仔仔细细给自己搓了个澡。
    收拾妥当,穿上干净的白衬衫,跑到媒婆给他们说好的镇上一家卖面条的小店门口等着。
    等啊等啊,姑娘终于来了,乌黑的头发梳了两根麻花辫,垂在白色碎花裙的胸前,钟国涛也没什么恋爱经验,见到她只顾着傻笑。
    反倒人家姑娘比他大方多了,主动跟他说话,还问他,记不记得她叫什么?
    钟国涛当时就愣了一下,幸好后来迅速想了起来,毕竟他们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见过面了,之前第一次见面,媒婆只提了一下她的名字,一带而过。
    钟国涛挠挠自己头发,很不好意思地说,我记得,你叫施玉柔。
    姑娘就笑了,然后她开始跟他聊她看过的书上的一些奇闻怪录。
    原本,施玉柔觉得钟国涛会觉得枯燥,毕竟刚开始,她爸妈让她先跟申智同处对象,因为申智同家承诺了有楼房可以住。
    但她第一眼看上的还是钟国涛,钟国涛长得没有申智同帅气精神,但他一看就是老实本分,可以依靠的男人。
    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个姑娘根本没办法抗拒,只能暂时硬着头皮跟申智同处对象了,不过处下来,真的……很没有话聊。
    而且申智同心术不正,总是想趁机碰她,她都避开了,他还故意拿手摸她的手甚至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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