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萧望之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知道不能再放任她这样胡闹,于是他非常正直的、没有丝毫犹豫的,动手把正在做坏事的人敲晕,同时伸手把软趴趴的人接住了。
    如同之前那一次,萧望之直接把人送回宫。
    这一晚发生的这些事情,他不准备在她面前提,却考虑要怎么好好给她提个醒。
    隔天苏禧醒来已经是午时差两刻,将将在宫人的服侍下梳洗完毕,高公公便从外面进来,躬身道:“陛下,萧大人在殿外求见。”
    苏禧懒懒散散的,笑问:“这么早?”跟着吩咐下去将人请进来。无论是她此时的表情、神色还是态度,怎么看怎么像是记不得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
    萧望之大步走进殿内,单单瞧一眼苏禧的模样,已然心中有数。他收敛心神,只行礼请安,苏禧看似心情很好与他免礼又赐座,吩咐宫人奉茶。
    屏退左右宫人,苏禧笑眼欢愉道:“萧大人,我正要找你呢。”
    萧望之淡定问:“不知陛下所为何事?”
    苏禧没有立刻回答他,也问一句:“你进宫又是为了什么事?”
    萧望之道:“但为陛下昨夜醉酒之事。”
    苏禧闻言,眼睛刹那间都瞪圆了,惊奇道:“你也是为这个?”萧望之朝她看去一眼,确定她是满脸欢喜,不是愁闷,便知说的并非同一件事。
    “我梦见他了!”苏禧笑眯眯的对萧望之说,“我昨天夜里梦见他来找我了,我听到他在呼唤我!你能不能努努力,早点儿把人找到啊?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
    萧望之:“……”
    苏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顾自说:“为什么非要我喝酒,他才会出现呢?难道为了见他,我该天天如此么?萧大人,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奇怪得很。”
    萧望之:“……”
    那么样一件事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离谱得很。
    萧望之打断道:“请容臣一问,陛下可还记得昨夜醉酒以后发生了什么?”
    苏禧蹙眉,略想一想道:“倒是也记得一些的。”
    萧望之问:“陛下还记得什么?”
    苏禧轻唔一声,点点头:“昨儿十五,月亮很圆,夜里有风,有些凉,我却在小花园里睡着了。幸得身体不错,否则怕是得染了风寒,又有得折腾了。”
    萧望之:“……”
    “后来呢?”沉默一瞬,萧望之追问。
    苏禧奇怪,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后来自然是我在梦里同他又见了面。”
    萧望之:“……”
    苏禧看看萧望之,皱眉,怀疑的口吻:“萧大人,你今天有一些奇怪。”原本是准备好好和她说道说道的萧望之,忽然觉得这些事压根就没办法沟通。
    他选择放弃。
    萧望之道:“陛下多虑,只是高公公说陛下近来茶不思、饭不想,昨夜还醉酒,担心陛下的身体,让臣也劝一劝陛下。先皇之命,莫不敢辱,也望陛下珍重。”
    苏禧舒展了眉眼,笑说:“不过喝两次酒,你也不必这么严肃吧?”不等萧望之说话,她抢先道,“这件事是唯有拜托你,若连你也没有办法,别人更行不通。”
    萧望之略略沉吟,问她:“陛下可还记得梦里面那个人的长相?”
    “要是记得,早该找着了……”苏禧暗暗叹气道。
    萧望之便说:“恕臣直言,既不记得模样,又无其他消息,兴许此人并不存在。”
    苏禧摇摇头,完全不认同:“也许有这样一个人呢?怎能轻言放弃?”
    萧望之又说:“只怕到头来一场空,陛下要伤心。”
    苏禧可怜的眼神看着他,感慨般说,“萧大人,你——不懂爱——”
    对此,萧望之没有想要否认的意思。
    苏禧似不欲再谈,主动问:“年前的那份提议,不知你觉着如何?”
    听她问起正经事,萧望之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说:“以朝堂而今的情况,首先便是缺少了可以胜任此事的官员。若要推行,这是头一个要解决的问题。”
    苏禧认同的点头:“或可临时提拔。”
    萧望之道:“没有太多的经验,也无处借鉴,陛下须得三思慎重。”
    苏禧笑笑:“萧大人,我而今不过二十一岁,年轻得很,往后还有许多时间。”
    萧望之也是一笑:“陛下鸿鹄之志,他日必有所成。”
    第7章 聊赠一枝春(七)
    萧望之原本进宫是来提醒苏禧做过些什么事情的,可没多会的功夫,这些便已经无什么可说的了。后来他们两个人到了御书房去,细细谈论起来兴商利民之策。
    苏禧来自于现代,又有系统作为后盾,信口便可说出大把超前的理念与观点来。萧望之入朝为官十数载,对这个国家的了解很深,要将这些和实际结合也不难。
    过去哪怕和萧望之的关系不亲近,在朝堂之事上,白婼向来都会听取他的意见。因而,苏禧和他讨论这些便不会奇怪。萧望之是有想法的人,她只需抛砖引玉。
    在情|事上,临近而立之年的萧望之对此不大上心,无甚兴趣。可话题若是关乎大周、关乎大周的百姓,他的话比平时要更多一些,也对此抱有许多热情。
    因为萧望之这样的表现,他们在御书房里的这场交流足足持续两个时辰。等到他离开之后,1987跳出来调笑:“萧大人表示,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工作!”
    苏禧呵呵一笑:“你看看系统数据清醒一点好伐?”从她第一次借醉酒到萧府去占萧望之的便宜,系统显示的攻略度就有了变化,否则早就该改变策略了。
    张嘴就被教做系统了的1987:“……”
    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萧望之沉迷工作不可自拔,后来也没有追究过曾经那两夜发生的事以及自己被白占的便宜。苏禧偶尔召后宫男宠们来看一看,瞧一瞧,却每每叹气什么也不做。
    她在宫里,似越来越清心寡欲,要重新做人。只是仍缠着萧望之,问一问她梦中情人怎么样了。终有一日,萧望之说:“有缘千里来相会,陛下尚年轻,不急。”
    拿她的话反过来堵她的嘴,苏禧服气。不过看萧望之现在这样子,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给他带去心理负担,哪怕被她亲被她抱,真相没有戳破便足以维持原状。
    苏禧猜着,如果下次她再假装喝醉酒去萧府,恐怕不是被他在府里面新养的大狗追着咬就是被他敲昏送回宫吧。毕竟一心效国的萧大人真的没什么情趣。
    为了任务撇下满后宫男宠,要将萧望之拐上床又需要酝酿好时机,苏禧自然而然继续和美人培养感情去了。趁三月春光正好,她在宫里办赏花宴,邀请许多人。
    刘宝珍和林婉柔没有疑问都在被邀请的名单里,她们之外的人也无不京城贵女。单论第一眼印象,个个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苏禧见此情形,一扫心底的无趣。
    林婉柔比刘宝珍来得要迟上一些,因此她到时,刘宝珍正和苏禧说话至兴头上。她今天穿一身银红遍地撒花春衫,称得肤色越发白皙红润,瞧着十分惹人怜爱。
    苏禧乐于见到女孩子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尤其是林婉柔这样的美人,便不吝赞美,好好地将她夸奖了一番。在场许多人,都见证了这一幕,禁不住侧目。
    等到林婉柔被宫人引着去了赏花,留在苏禧身边的刘宝珍悄悄问:“表姐是什么时候和林姑娘要好起来的?”她早先有所耳闻,可她拎得清自己,并不曾过问。
    苏禧笑:“先前你同我说起她的事,我突然好奇她对萧大人的心意,也想知道她怎么看待萧大人的,便多接触两回。确实是个好姑娘,难怪你打心底欣赏她。”
    刘宝珍和林婉柔之间那点嫌隙,是两个人小时候的事。其实算不得大事,谁都不至于放在心上。只林婉柔素有美名,刘宝珍常被拿来同她比较,也确实不舒服。
    次次都被比了下去,要交心做朋友虽不是不行,但刘宝珍也是有傲气的,因而没有和林婉柔亲近过。她笑她痴迷萧望之,也笑她得不偿失,含着怒其不争之意。
    刘宝珍朝林婉柔离开的方向瞥一眼,也笑了笑:“我同她关系不好,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表姐可不要取笑我了。”停顿了一下,又说,“可总有人有小心思。”
    在一些人眼里,林婉柔的许多举动,无非是在主动倒贴萧望之。而萧望之对她不理不睬,也让她成为一些人口中的笑话。尤其是那些家中兄弟执意向她提亲的。
    刘宝珍对林婉柔虽无嫉妒、忌恨的心思,但不代表别人不会有。在那些认为她名声损毁了的人看来,若家中兄弟一心求娶,甚至上门提亲,几乎是打她们的脸。
    当她们不将这份不满冲自己的兄弟发泄时,情绪无疑要转移到林婉柔身上。不必再多提,她原本便生得美、有才气,单单这样已足够引人妒忌。
    刘宝珍话里的意思,苏禧同为女性,看得十分明白。
    她喝了一口茶,慢慢才说:“不招人妒是庸才,这又有什么呢?”
    苏禧的身份注定她在今天的赏花宴是被众星拱月的那一个。后来她同一众人到御花园去赏花时,1987悄悄告诉她说林婉柔与人在湖边起了争执,吵得有些厉害。
    这可是她在等着的一场戏。因而在听过消息后,苏禧不动声色的、不疾不徐朝湖边的方向移动,且让1987从旁提醒,好让她把时间掐得准一点。
    有心计算,待苏禧等人走到了湖边时,先前与林婉柔吵架的人已气得动了手,一把将林婉柔推到湖里去了。众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瞧见这一幕,无不是惊呼。
    那儿是没有宫人在的,甚至没有丫鬟,落入湖中的林婉柔显然不会凫水,情况很有些不妙。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苏禧已一个箭步跳入湖中,去救人去了。
    林婉柔落水了,对在场大部分人而言不过让宫人赶紧将人救上来,不至于着急。可是苏禧跳到湖里去,事情就大发了,人群顿时慌乱起来,变得闹哄哄的一片。
    苏禧敢这么做,当然是因为她不是旱鸭子。即使本用不上她出马,可是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她怎么舍得错过?她很快到了林婉柔身边,架着人往岸边游了过去。
    湖水很凉,没有任何事先的下水准备活动,快要到岸边时,苏禧“不负众望”小腿抽筋了。把林婉柔交出去后,为了让自己更惨一些,她牺牲的往水里沉下去。
    苏禧觉得自己比自己想的还要更豁得出去,才会在这种天气下水,且英勇的呛了好几口水。于是等到她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蓬莱殿,床榻旁边正守着许多人。
    林婉柔也在床边,她已经换过了一身衣服,此时眼眶泛红望着她。刘宝珍在她的旁边,在看到她睁眼的一刻脸上有了欣喜。苏禧视线扫过了她们,倒先笑一笑。
    “表姐,你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刘宝珍当先出声,又轻拍胸口,“醒了便好,否则我是不知道回去要怎么和娘亲交待。”
    苏禧嗓子有点哑,反过来宽慰:“没什么的,不过确实大意……下水时太过没有准备,没想到了岸边却抽筋了。”她看向林婉柔,轻声说,“没事,不用担心。”
    林婉柔听到苏禧的话,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又硬生生的逼退咽回肚子里。她连忙说:“陛下昏睡了许久,且让御医再看一看吧。”
    御医在外间候着,刘宝珍使人将御医请进来,里间的人只留下她和林婉柔。又诊过一次脉,确定没有大碍,御医退下,高公公隔着屏风禀报萧望之在外间候着。
    萧望之脚步匆匆走了进来,他和苏禧行过礼,又和林婉柔、刘宝珍互相见过礼,便瞧着床榻上的人蹙眉道:“救人之事,自有宫人来做,陛下怎可亲自下水?”
    毕竟林婉柔在场,被救的人是她,而此时萧望之毫无避讳说这样的话,对她而言无异于诛心之言。因为这意味着,萧望之关心的人,只有床榻上面的这么一个。
    苏禧余光瞥见了林婉柔一瞬落寞下去的表情。
    她看着萧望之说:“便是下水了又如何?人命关天,哪容得耽搁懈怠?”
    萧望之道:“只望陛下明白自己的身份,这样危险的事情,实在不应该去做。”
    苏禧冷眉冷眼说:“我不过想救人罢了。”
    刘宝珍将他们这么对峙着,林婉柔夹在中间也不怎么好过。她出声调和:“萧大人想来也担心表姐的身体,幸得无大碍,御医说待吃过两剂药便好了。”
    苏禧却笑:“这倒也未必,许萧大人是不喜我不听话呢?”
    暗讽之言令萧望之低首:“微臣不敢。”
    苏禧又语气淡淡说了一句:“我身体无碍,若无其他事,你先下去吧。”
    萧望之此时才朝林婉柔看过去一眼,皱皱眉,告了退。他退下以后,和林婉柔、刘宝珍说过两句话,也以休息为由,让她们出宫去了。
    苏禧独自待着,心情不错躺在床上。
    1987看不过去:“亲,你这是离间计亲,我害怕了!”
    苏禧斜眼:“你一个系统你怕什么?你现在和我是一个战线的ok?”
    1987:“……oj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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