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这么一想,宋芷柔悬着的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
    那边宋夫人得知宋芷柔被抓回来的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因为不知道宋芷柔犯了什么错,所以宋夫人没说什么,直接进去站到她身边。
    戚氏似乎十分生气的样子,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跟着发出一声碰撞:
    “给我跪下。”
    戚氏声貌俱厉,把宋夫人吓了一跳,试图调解:“姐姐,柔儿犯了什么错,你说她就好,何必……”
    “你闭嘴!”
    宋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戚氏喝断,宋夫人便不敢再说什么,来到宋芷柔身边提醒:“既然你姨母让你跪,你便跪下吧。”
    宋芷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我犯什么错了,要让姨母这般羞辱我。”
    戚氏见她不跪,对门外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进来,二话不说就抬脚踹在宋芷柔的膝盖后头,宋芷柔一个不觉,直接砰的跪在青砖地上,都砸出声音来,宋芷柔疼的立刻喊出声,宋夫人吓得脸色大变,赶忙蹲下去看宋芷柔的腿怎么样,忍不住回头对戚氏道:
    “哎呀,孩子做错了事,你说她就是了,这是干什么呀?”
    说着就要把宋芷柔搀扶起来,谁料身后婆子抬腿又是一踢,把宋夫人和宋芷柔两人都踢到在地。
    “给我跪好了,把你今日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若有半点隐瞒,别怪我不讲情面。”
    在把宋芷柔押送回来之前,戚氏已经将严平和阿金阿银传过来问话,而且老刘身上有箭伤,所有人的口供全都对的上,绝对不可能是诬陷。
    正因为宋芷柔是戚氏养在身边五年多的外甥女,所以她才对宋芷柔的行为更加愤怒及难以接受。身边养了这么个可怕的人,而她居然都不知道。
    宋芷柔揉着膝盖,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但泛红的眼中所盛的并不是委屈,而是愤怒!她对戚氏拧眉瞪目,就好像不是在看自己的姨母,而是在看仇人。
    席宝珠瞧着她这样,想也知道这样的宋芷柔,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所作所为的,她被宋夫人自小养在蜜罐中,哪怕手头不宽裕,悄悄偷换收留她的姐姐家的古董出去卖,她也不让女儿知道半分,继续用她所能提供的一切供养她。
    这样毫无保留的供养,终于把宋芷柔养成了这种不知恩图报,还忘恩负义的性情。
    只怕在她心里,可能还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可恶吧。
    “我问你,今日宝珠在外遇袭,是否与你有关?”
    戚氏自然也看到了宋芷柔对自己的恶目,不动声色问。
    宋芷柔还没有回答,宋夫人就在旁边抢答:“遇袭?这,怎么可能!柔儿怎么可能跟少夫人遇袭的事情有关?姐姐,你千万别听有心人瞎编排,柔儿什么性子,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平日里连一只蚂蚁她都不忍心踩死的,何况是害人?”
    戚氏冷哼:“她是什么性子,我确实不知道!只怪我瞎了眼,收留你们这么多年。还尽心尽力为她筹谋婚事。”
    原本宋芷柔没打算说话,反正打定主意咬死不认,可戚氏说到她的婚事,宋芷柔就气不打一处来。
    “姨母还好意思提我的婚事。嘴上说的好听,替我着想,为我筹谋,可你给我找了什么婚事?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
    戚氏了然点头:“你说出来了。你终于说出来了!你就是记恨我替你找了杜家公子是吗?你还别不满意,我今日就告诉你,就是杜宣那样的庶子,你也不配嫁过去。只谢菩萨保佑,没让你这么个祸害成事!”
    宋芷柔哪里听过这样直白的话,对她来说简直是侮辱谩骂了。
    愤然抬手指着戚氏,想从地上爬起来,却被身后婆子再次踢了一脚,宋芷柔愤愤不平:
    “我不过是要嫁的好些,怎的在你们眼中就是不配吗?我哪里比不上别人,论学识,论相貌,不与旁人比较,便与她席宝珠相比,哪一样比不上?当初我若非念在你是我姨母,我又怎么可能答应给表哥做妾,我这般人品,便是嫁那王公贵族也使得!”
    宋芷柔把憋在心中好多年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戚氏听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想发笑,看向一旁脸色为难的宋夫人: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你只教她学问,却从未教过她做人!如今她却是连做人都不配了。你们走吧。宣平侯府容不下宋小姐这尊大佛。你的前程,我不敢耽搁,你要嫁王公贵族,你便去嫁,从今往后,你母女二人与我宣平侯府再无任何瓜葛。”
    宋夫人浑身像是泄了力气,颤抖着唇说话:“姐姐,你,你别生气。我……”
    不等宋夫人说完,宋芷柔便从旁怒道:“走就走!还当我们稀罕。娘,你别求她,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她后悔今日。”
    撕破了脸的宋芷柔近乎疯魔,起身爬到宋夫人身边,拉着宋夫人就往外走,连头都不回一下。
    婆子们见状不知道是追还是不追,看向戚氏,戚氏把案几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指着门外怒道:
    “去,派人看着她们收拾东西,别让她们带走侯府的一针一线。今天之前,给我赶出去!永远不许她们在进门!”
    第50章
    宋夫人是被宋芷柔拉着走的, 脑子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说了回话的功夫, 她们就要被赶出去了呢。
    “不行,我得再去跟你姨母说说。她不能就这么不管我们呀。”
    宋夫人失魂落魄转身,要再去找戚氏, 被宋芷柔拉住:“娘, 你还有没有点自尊, 人家都赶我们走了, 你还继续赖在这里做什么。”
    宋夫人急的跺脚:“可, 可我们被赶走了, 我们在京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宋夫人真的想哭, 她们从郾城好不容易带出来的那点钱早就花的差不多了, 可宋夫人始终觉得对不起女儿, 带着她背井离乡,寄人篱下, 所以不管怎么难,她都不想让女儿过得紧巴巴,暗地里做了不少手脚,上回被发现之后,她将情况说给了戚氏听, 一再保证今后绝不会再犯, 戚氏才原谅她。
    上回她犯了那么大的错, 戚氏都原谅了, 这回因为女儿, 戚氏却一点情面都不讲了, 宋夫人心里那个难过不平啊。
    如果她在京城有宅子,有仆婢,那她现在走就走了,可偏偏她们娘儿俩在京城待了五年,什么都没落下,别说像样的宅子了,就是遮头的片瓦都没有,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宋芷柔似乎刚意识到这个问题,愣愣站在那儿想了会儿,宋夫人见状,悄声问她:
    “柔儿,你老实跟娘说,少夫人遇袭那事儿,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要是没关系,你就跟娘去你姨母那里认个错,这是京城,咱们没亲没故,到外面怎么生活。”
    宋夫人的问题,宋芷柔没法回答,宋夫人从她表情中就知道了答案:“不会真的和你有关系吧。”
    宋芷柔咬了咬下唇:“我,我不过是替王爷说了几句话……”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宋芷柔就赶忙捂住了嘴,再不敢在宋夫人面前多说什么了。宋夫人哪里还敢再接着问,只是这样一来,也彻底歇了宋夫人拉着女儿去求情的心思,怎么好意思。
    “娘,您就别操心了,只要有我在,咱们不可能没有落脚的地儿。我这就找人去安排。红渠……”
    宋芷柔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就有了对应良策,把正收拾东西的红渠给叫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之后,又从腰带中拿出一个东西交给她,红渠点头领命下去。
    “你让红渠干什么去?”
    先前宋芷柔是背着宋夫人给红渠东西的,所以宋夫人没有看到她拿的什么。
    “娘,你就别管了,总之有我在咱们就绝对不会流落街头,自然有人管我们的。”
    傍晚的时候,宋夫人母女的东西才勉强收拾好,管家都来催了好几回了,宋夫人以为他给备好了马车,谁料管家却说老夫人没让给马车,宋夫人没办法,只好让人到外面去找了一辆马车,几辆拉货的驴车。
    母女俩出了宣平侯府的门,正好红渠回来了,在宋芷柔耳旁说了几句,宋芷柔面上便漾出了笑,拉着宋夫人坐上马车,马车一路从城东走到了城西,停靠在一处破旧的小院门前,宋芷柔掀开车帘子下车看着这房子,原本高兴的脸就垮了下来,喊过红渠问:
    “你没带错路吧,这地方哪能住人?”
    红渠左右看看:“没带错路,就是这里。”
    宋芷柔嫌弃的看着这门上一层扑扑的灰,心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将红渠拉到一边:“你见着王爷没有?他有没有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红渠遗憾摇头:“没有,奴婢拿着小姐给的玉佩到王府,连门都没进去,就是遇上了王府管家,把事儿说给他听了,然后他就给安排了这处地方。”
    “那他有没有说王爷什么时候来看我?”
    宋芷柔满怀希望的问,心里仍旧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红渠不敢隐瞒:“没有说。”
    宋芷柔心情真是糟透了。按理说不应该啊,她上回在宫中主动拦住了安王的去路,安王当时虽没说什么,可听说她的身份和来意之后,就给了她一块玉佩,让她出了宫后,到宫外他的别苑找他,宋芷柔每回去找他,他都是和颜悦色的,又是喝茶,又是谈诗,对她不知道多尊重,多温柔。
    这回她又冒险替他办事,虽然席宝珠没上当,可这也不能怪她啊。
    自己落难了,王爷不说替她撑腰,还让人给她安排这么个破地方,会不会王爷根本就不知道,是他下面那些狗奴才自作主张,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和王爷的关系。
    一定是这样的。
    王爷肯定不知道!一旦王爷知道了,绝对不会容许她住在这种地方的。一定会为她撑腰,要那些自作主张的狗奴才好看。
    想到这里,宋芷柔不安的心总算定下来一点,万般嫌弃的走入这个又小又蹩脚的院子。
    ***
    戚氏听了下人回报,简直失望极了,跌坐到椅子上,抬手撑住了脑袋,席宝珠见状,劝道:
    “娘,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席宝珠真是没见过宋芷柔这么蠢的女人。
    “怎么能不生气,她们在叶家住了五年啊,从来京城第一天,就住在这里,那时候芷柔才十二岁,我瞧着她们娘俩无依无靠的可怜,这些年从未亏待过她们,可怎么想到,我好心好意养出了这么一对白眼儿狼。你也听到了,她们出了府之后去了哪里,那丫头魔障了,居然与虎谋皮,今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戚氏太生气了,觉得头脑子发胀,心口也闷的厉害。
    与虎谋皮。确实是这样。
    宋芷柔那个蠢东西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安王身上,就安王那德行,只怕宋芷柔要被啃的连渣都不剩了。
    “那安王岂是好相与的。表妹糊涂到家了。”席宝珠还是觉得奇怪:“娘,您说那安王怎么就胆子这般大呢。不说我出身宁国公府,淑妃娘娘是我姑母,禹王殿下是我表兄,就说咱们侯府,他怎敢这般肆无忌惮?”
    戚氏深深一叹:
    “因为皇上曾说过,明年便要立储。安王是贵妃之子,深受皇上喜爱,只怕早就把储位视作囊中物,哪里会把旁人放在眼中。”
    这件事席宝珠倒是听说过,皇帝一共就两个儿子,一个安王,一个禹王,而这两个儿子里,禹王善武事,不为皇帝喜,所以,皇上的立储人选怎么看都会落在安王身上,怪不得他有恃无恐,连宁国公府和宣平侯府都不放在眼里。
    “皇上糊涂,把国家交到这种无德无义之人手中,简直自取灭亡。”席宝珠气愤道。
    戚氏赶忙抬手制止:“慎言。”
    席宝珠气闷坐下,端起茶杯正要喝,却听戚氏在那又说一句:
    “不过,那是从前,如今形势大不相同,到了明年,谁又能保证皇上会不会改变心意呢。”
    席宝珠一愣,便明白戚氏的意思。
    皇帝立储人选可能是安王,这件事毕竟还是之前说的,如今皇后有孕,既然是明年立储,那这一年如果皇后生下个皇子,那事情可就完全不同了。
    皇后所出,占了一个嫡字,便足够将安王那点小心思给压得死死的,至少绝对不会像如今这般理所当然。
    “安王这笔账,咱们总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戚氏撑着头,闭着双眼,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席宝珠想安慰她两句,抬头见她这样,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去到跟前,关切问道:
    “娘,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戚氏捏着额头,说话有气无力:“头疼。还是老毛病,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说完,戚氏便要起身,席宝珠赶忙从旁搀扶,戚氏还反过来担心她:“你别动了,我没事。李嬷嬷快扶着少夫人,别……”
    戚氏抬手想招李嬷嬷来,谁知道眼前忽的一黑,整个人便往后倒去,连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跌走在椅子上,站不起来了。
    席宝珠和李嬷嬷怎么也没想到戚氏会突然倒下,全都吓了一跳,纷纷围上来问:
    “夫人,你怎么了?”
    “娘。快,快传太医。”席宝珠急忙让人去传太医,戚氏的脸色看着确实不太好,跌坐后就扶着脑袋,很快脑门儿上就沁出了冷汗。
    席宝珠让人将戚氏扶到内间榻上躺着,等了一会儿,王太医就来了,给戚氏把过脉后对席宝珠道:
    “老夫人早年有头疾,受不得累,今日急火攻心导致旧疾复发,这段时间需静养,不可再动气。下官一会儿开一些凝神静气的方子,请老夫人日日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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