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节

    许友松递给她一方纸巾:“小池一直在医院,估计转学这事,只是石姨的个人意思,小池应该还不知情。石姨这个人你昨天也见识过了,性子挺说一不二的,所以……我觉得这事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我知道小池,他要是知道他妈来给他转学,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于青拿纸巾擦过鼻涕,径自愣怔了一会,问:“班长,你满十八了吗?”
    对方楞了楞:“快了。”
    “快了就是还没到。这没满十八岁的,都还是未成年人,像我们这样的高中生,便是满了十八,也还得靠父母供养,念高中,上大学,以前的政治课上不都学了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只有上层建筑才有发言权。”
    于青笑了笑:“他再不愿意,也得跟着粮票走。况且他去省城挺好的,省城什么不比咱们怀姜这么个小地方强啊!又是和父母团聚,挺好的。”
    她抬头看了看还没有冒出新苗的枝丫:“况且怀姜和省城这么近,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吧?我要是想他了,就去看他嘛。他要是想咱们了,也可以回来看咱们。”
    许友松张了张嘴,落出一个苦笑:“怎么感觉这话都被你说完了。”
    可实际情况才不是这样——
    于青望着光秃秃的枝杈,鼻尖发红。
    上辈子她看过新海诚那部动画电影《秒速五厘米》,再真挚炙热的情感,也抵不过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当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谁也不能保证什么。新的环境新的朋友新的见识,小池上辈子在哪里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上辈子他不在怀姜。
    上辈子,怀姜这样的小地方,陈曦又是在政府机关工作,这前市委书记的儿子,如果在怀姜,她肯定会有所耳闻。
    但事实是,她从来没听说他的名字。
    即便许友松的名字她也没有听闻过,这也许是她孤陋寡闻;但更多的可能,是他们都离开了怀姜。
    至于小池,也许现在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这天晚上地蛋又开始在院门口汪吃的时候,于青岿然不动。
    她明明知道这不是他的错,奈何还是心头愤愤,所以任凭地蛋扒着门急的爭爭叫唤,也只把自己当做聋子。
    正值月底,方萍在银行加班盘点,于成勇因为担心女儿昨晚捅出的篓子,托朋友找了区公安的一个熟人打听情况,这当空怕是还在把酒言欢。
    地蛋足足叫唤了有半个多小时,急的又是前爪刨土又是满院子乱窜,于青坐在沙发上抱着个不锈钢盆吃桑葚,电视机开着,里面主持人的声音欢快的有些嘈杂。她两个手指头被桑葚染的黑红黑红的,后来直接把熟透的桑葚掐在指尖掐着玩。
    地蛋叫一声,她就掐一个。
    地蛋在院子里转了n圈后,终于想起撞开房门,扑在她于青脚下,前爪搭去沙发,直立起身,两只本来半耷拉不耷拉的耳朵都绷直了起来,一双黑眼珠子满含乞求之色的盯紧她的脸——嗓子眼里哼哼唧唧,不住挪动着前爪来抓她的胳膊。
    这鸡爪子鸡翅膀培养粗来的感情就是够深厚啊,都这时候了,还有我家狗来给他当说客!
    虽然知道自己这么胡乱迁怒是挺作的,也特幼稚。
    可她忍不住。
    所以于青终于从沙发上跳起来,去开院门的时候,还一个劲的自我安慰:“我不过是怕爸妈万一这个点的回家,会迎头撞上……这我爸可刚告说,要我跟他划清界限……”
    院门一打开,一直守在门口的大男生仓皇抬头,满眼惊喜。
    他已经站了蛮久了,两只鞋子快把站的地方踢出两个坑,鞋面上全是土,夹克衫敞开着,头发乱蓬蓬的,一瞧见她,舔了舔唇,伸手就过来拽了她。
    于青本还一身恶气,却奇迹般一眼瞧见他的脸就没了脾气,他的手指一伸过来,那触感居然叫她心头一酸,喉头和眼底轰然一热,几乎要掉下泪来。
    正文 第222章我不走
    偏僻寂静的小胡同。
    他俩的“私会”基地。
    昨晚她还在这里劝慰过贝澎澎,今天却是已经有了种“物是人非”感——身边人虽然就在身边,但一想到他很快就会离开,于青还是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他一停住就张手把她紧紧抱住了,她鼻尖本来就酸,这往他胸膛一撞,撞的更是酸爽无比,本来还能忍住的泪顿时哗哗哗淌了两行——他低头过来想亲她的脸,一碰到她湿乎乎的脸,像被桃花岛主点了穴,浑身立刻动弹不得了。
    胡同里很黑,于青抽着气,把眼泪鼻涕尽数擦去他的t恤衫上,擦完了又拧头换了另一边去擦,直到都擦干净了,才想要挣脱出来,结果一动,他双臂箍的像铁一样,把她搂的死紧死紧的,贴着她的耳朵,闷声闷气的:“我哪都不去,我就在怀姜,就在一中,就在六班,就和你在一起。我还要和你一起念高三,一起高考,一起念大学。我哪里都不会去,你别哭……”
    于青被他搂的透不过气来,又是刚哭过,鼻子闷闷的,一时间大气都喘不过来,急的揣了他一脚,结果他双臂又一箍:“你打我踢我吧,我绝不放开你!”
    kao!
    壮志未酬,憋都要被他给憋死了!
    于青憋足了老劲拿脚尖碾去人脚背上,这回管用了,他终于吃疼,胳膊一松,于青赶紧张牙舞爪的挣了出来:“你想憋死我呀!”
    对方呆了一呆,估计是听她语气没有预想中那样情绪低落,黑暗中好生凑过来观察着下她的脸。
    于青擤了擤鼻涕:“干嘛?”
    他像条大狗狗似得,就差伸出舌头来舔她一遭了,小心翼翼:“还生气?”
    于青本想说我没生气,话都到嘴边了,想了想,这话也够假够矫情的,又给不声不响的咽下去了。
    她虽然特理解他的处境,可心里对他未尝木有怨言,虽然也知道怨他实在是没事找事,可身为女人,纵然活过两回,可又哪有这么多理智可言?
    作一作也无所谓了。
    所以她实话实说了:“其实我没想生气,不过心里头是不好受,然后,就跟我同桌掐了一顿。”
    小池一楞:“你同桌?”
    然后反应过来:“噢,松子跟我说了。说你今天发了老大一通脾气,看上去都要咬人的架势了。他说就知道你心里有气——”
    他伸手搔她的耳朵,头低过来,语声亲昵:“今天我不在学校,你找不到人咬,所以只好咬你同桌了。是不是?”
    于青冷哼一声:“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今天也是新仇旧恨一块算,大不了以后不做这个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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