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节

    “为什么这么说?”李贤眉头再次拧成了一股绳,他发现自己好像被骗了!被眼前这个大骗子给骗了!
    李弘有些不好意思、神情尴尬的挠了挠头,喃喃说道:“这个……其实……在大火第二天,我就把失火的事情禀奏给父皇跟母后了……”
    “你……你不是来我府里时才做的决定吗?”李贤噌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弘质问道。
    “别激动,你坐下,为兄跟你……”
    “我站着也不影响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李贤在摇头,还是上当了,这个老狐狸,早就把自己的一举一动算计在内了,他料定了自己肯定会答应他脱离裴炎的。
    什么帮自己解决火烧吴王府的事儿,这……这完全就是为了麻痹自己,麻痹房先忠,然后使他能够从容的把房先忠拖进坑里,不给他一点儿补救的时间!
    想到这里的李贤心中更是一惊!对啊,皇家银行也是他李弘控制的,岂不是他早就控制了房先忠给自己暗地里私吞的钱财?要不然怎么房先忠在重建吴王府时,跑到自己这里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说这是太子是逼他去死啊!
    自己还告诉他,可以拿出自己私人钱财先弥补户部亏空,如此一来,只要先把重建吴王府一事儿遮掩过去,那么以后什么都好说,但现在,显然……李弘早就想到了,而且把一切都做在他们的想法前头!不给他们一丝机会!
    李弘无奈的看了一眼气冲冲、质问自己的李贤,上身往沙发上一瘫,无力地说道:“你还记得你在昌明坊时,你放出去的那只信鸽吗?”
    “记得,被一只大鸟抓走了。”
    “那只大鸟是我的。”李弘双手搓揉着脸颊,无奈地说道:“我给它取名叫小青,是他抓走了那只信鸽。”
    “然后呢!”李贤不明白,一只大鸟跟他牵扯火烧吴王府有什么关系。
    但不管李弘为何提起这些,也阻止不了他的脸色变的难看到了极点!连特么鸟都是他李弘的,这……还能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
    “它……它直接飞回洛阳了。”
    “洛阳!”李贤脚下跟有弹簧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飞到洛阳那就是意味着,很可能那封密信,被父皇跟母后看到了!
    “没错,因为那是在辽东时,松漠都督府的都督送给我的,后来在辽东时,小青一直跟随着父皇,估计那天是犯神经了吧,没飞到合昌坊,竟然直接跑到洛阳了。”李弘看着脸色变得难看、煞白的李贤,摊手耸肩说道。
    “那你给父皇去信呢?说了什么?”
    “自然是说是天干物燥引起的火患,至于小青爪子里那只信鸽的信,是我一开始琢磨出来陷害你的,后来父皇相信了后者。”
    “也就是说,父皇选择相信了天干物燥,而不是那封密信,所以父皇今日在皇宫,与我单独相处时,并未提及吴王府被烧一事儿。”李贤抽丝剥茧地说道。
    “是,可以这么说,但你那封信里到底是什么内容,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着你信的内容,去了第二封信给父皇。”
    李贤明白了,他此刻彻底明白了,说到底,房先忠不过是自己的替罪羊,是火烧吴王府的替罪羊。
    至于父皇相不相信李弘的话,那吴王府是因天干物燥引起的火患,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吴王府的重建跟火患,需要一个人来担责,不是他李贤就是房先忠,而父皇跟李弘,选择了房先忠,放过了自己。
    但如果自己想要请李弘保住房先忠的工部尚书一职,自己就得替下火烧吴王府的罪责!
    这所有的一切,特么哪是李弘帮自己解决了火烧吴王府的事情!
    明显是李弘利用了房先忠,利用了自己,利用了父皇,把所有事情的矛盾焦点,推到了他们三人身上,他自己落了个老好人的名头,而后看着他、房先忠、父皇三人做选择!
    而且李弘最后非但不帮忙,还在背后推了一把房先忠,于是便把房先忠陷入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中,找谁都不好使,找谁都没办法救他,更别提保住工部尚书一职了。
    看着李贤阴晴不定的脸,李弘宽慰道:“其实你可以告诉房先忠,他大可不必过于担忧,只要他自己主动辞去工部尚书一职,那么他还是有救的,当然,明日朝堂之上,要是他能够帮我个忙的话,加上他如今与皇家联姻的关系,想来父皇看在这些的份儿上,不会为难他吧,官降三级?估计顶多也就是这样了。”
    李贤嘴巴蠕动着,过了一会儿看着李弘,无奈地问道:“你想他做什么?你是不是把房慕青也算计进去了?”
    “没有,绝对没有,祸不及妻儿寡母,这点儿你皇兄我还是能做到的。”
    “哼,鬼才信你!说吧,到底要他做什么?”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李弘嘴里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了。
    “简单,指证裴炎!”
    “指证什么?”
    “指证裴炎贪墨工部的银两啊。”
    “工部尚书、尚书右仆射、中书省中书令,老五,你胃口太大了吧?你是不是想明日把三个要职都控制在你手里!”
    “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你还是赶快想想办法,怎么联系房先忠吧,别让他瞎折腾了。”
    “你怎么知道他在……哼!”李贤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李弘猜的没错,房先忠确实是公关去了,此刻,他就站在大理寺卿狄仁杰的府门口,但是狄仁杰却没在府里,说是去皇宫了。
    第504章 立场,夜谈
    长安城皇宫蓬莱殿便殿内,狄仁杰恭恭敬敬的跟随在武媚一侧,身后跟着太监与宫女,两人已经在便殿内谈了小半个时辰了,此时正缓缓从便殿内走了出来。
    宫灯照亮着整个蓬莱殿,使得蓬莱殿在失去了夏季的红花绿叶外,又有了灯光的点缀,从而让蓬莱殿免去了像往常那般死气沉沉,多了一丝繁华与迷离的色彩。
    “皇后,明日朝堂之上,臣怕是对裴大人一事儿也是无能为力了,裴行俭突然从吐蕃回来,显然是太子殿下有意为之。”狄仁杰落后武媚半步,低声说道。
    武媚深深的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搓着双手叹道:“裴炎乃是咎由自取,英国公李绩乃我大唐跟先帝之重臣,被高祖赐姓李,而今其孙李敬业承袭英国公以来,一直对朝堂心有不满,与裴炎暗中勾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传出要谋反的消息了。”
    “但……裴大人当年有功于皇后,同样也有功于太子殿下,当年李义府、许敬宗、裴炎三人在朝堂之上,联名启奏陛下废梁王立太子,如果……臣是怕其他朝臣人人自危,寒了其他臣子的心,会使得朝堂之上更加混乱。”狄仁杰有些忧虑,太子殿下雷厉风行、手段果决,但如果现在就在朝堂之上,大肆安插亲信,怕是朝堂人心不稳啊。
    “那么你认为呢?那两句童谣以及裴炎的回信,可是确有其事?还是李弘凭空捏造为之?”武媚身材高挑,与狄仁杰差不多高,淡淡的看了一眼狄仁杰问道。
    “这……两句歌谣乃是太子亲信骆宾王,在英国公李敬业府上所为,当时李敬业也在场,算是李敬业所为。但说谋反,臣倒是不这么认为,如今眼看腊月降至,那裴炎岂不是应该有所动静才对?”
    “话是如此,但如今裴炎的青鹅暗语被李弘截获拆悉,显然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了,没有发生的事情,不代表裴炎没有这么想!‘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座’,显然是裴炎动心了。”武媚神情变得有些冷淡,心中却是想着:“是不是要是没有裴炎鼓惑李贤,李贤也就不会跟李弘争斗了?”
    显然不会,就算是没有裴炎,还有五姓七望要斗李弘,他们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利益,就这么被李弘瓦解占有。
    “臣明白了。”狄仁杰看了看武媚的神情,显然皇后也不愿意一个外型觊觎李唐江山,当然,谁也不会愿意他人觊觎李唐江山,裴炎如今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咎由自取。
    “李唐江山是李家的,无论是裴炎还是李敬业,抑或是其他人,胆敢想要染指,那么就该杀无赦才是。怀英啊,朝堂之上,妇人之仁不可取啊。”武媚语重心长,仰望夜空的眉宇之间,却是闪过一丝落寞,是对权利的放手?还是对争斗的无奈?没人知道。
    “是,皇后,臣受教了。”
    “李家江山是李弘来坐还是李贤来坐,都是我李家之事儿,断不会让他人插手,他人接管!”武媚怔怔的望着夜空,淡淡说完后便拂袖而去。
    狄仁杰望着武媚的背影躬身行礼,而后愣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便在一名太监的引领下,匆匆走出了皇宫。
    他心里很明白,皇后今日一席话已经完全表明自己的心意了,自己无心争权夺利,更无心李唐的江山,李唐江山的帝王,也只能是姓李!
    坐在轿子中的狄仁杰终于是长松了一口气,皇后的意思与自己一样,陛下无论是禅位还是不禅位,大唐江山的位子,不管是李弘还是李贤都罢,但绝不可让外姓之人觊觎。
    房先忠望着一顶轿子匆匆奔过来,脸上的不耐之色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笑脸后,立刻呵呵笑着迎了过去:“狄大人真乃是陛下之股肱之臣啊,寒冷深夜,还要前往宫内与陛下议政商政,其辛劳看在我等眼里,真是佩服啊。”
    “房尚书言重了,你我同朝为官,都乃是陛下的忠贞臣子,何来狄某一人说。房大人同样乃是大唐之重臣,不然的话,陛下也不会放心的把工部交由房大人了不是?”狄仁杰快步从轿内走出来,还礼房先忠说道。
    “哈哈,狄大人说的是,倒是房某人让狄大人见笑了。”房先忠脸上带着一丝的焦急跟忧虑,看着狄仁杰站在门口,并没有打算请他入府一叙的意思,心里便是更加的感到不安了。
    “不知房大人是探望好友还是……怎会出现在这里?”狄仁杰脸本来就不白,此刻站在昏暗的街灯下,显得更黑了。
    “不瞒狄大人,房某是特意在此等候狄大人,这心中啊……自从陛下把重建吴王府的重任交予我后,我这心里就没有一刻踏实过……”
    “这倒是,受圣上所托,我等自该是谨慎小心,把圣上的事情办好了才是,心中的感觉一样,我也已经常因为圣上所受之事儿,感到寝食难安啊。”狄仁杰捋着风中有些凌乱的胡须,呵呵笑着道。
    房先忠一愣,这狄麻子明显是在跟自己打哈哈啊,不请自己入府,已经是有失礼仪了。如今明知自己有事相求,反而是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
    “那房某不妨就实话实说吧,工部如今因为太子挪用了五百万两白银,支付泉州一事儿后,工部如今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来重建吴王府,陛下下令,元日之后便要开建,这……这我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房先忠两手一摊,表达着自己的苦衷。
    “房大人,此事怕是找错人了吧?狄某人一直以来只管辖大理寺,对于六部之事,向来不怎么了解,何况如今太子乃是尚书省尚书令,身为臣子的,就更不该越界窥问了。”
    “这是自然,房某此番前来,只是如果房某因无法筹集银子重建吴王府时,狄大人在查账时,能够体谅一下房某,毕竟小女如今已经是沛王妃,这手头一时儿半会儿怕是……”
    “房大人,大理寺、御史台职责雷同,想来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也不一定是我大理寺会前往工部,也可能会是御史台前往,所以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还请房大人勿忧才是。如今乃是皇亲国戚,想来陛下跟皇后,在得知此事后,也不会难为房大人吧?”狄仁杰不动声色的把房先忠递过来的手推了回去,至于房先忠手里的银票,他是连看一眼都没看,权当没有这回事儿。
    “这……”房先忠脸上的表情变得难堪了起来,狄仁杰不收,又是从皇宫刚回来,是不是真的嗅到了什么?
    此人自从任职大理寺卿后,向来是公私分明,从来不曾听说过有什么传闻,甚至就是平康坊,也很少能够看见他的身影。
    而就在两人谈话接近尾声,房慕青突然间跑过来找房先忠,找了个理由把房先忠带走,狄仁杰回府后,一个人影像是从墙里挤出来似的,缓缓走到了光亮处。
    “白小姐,狄仁杰拒绝了房先忠的求助。”黑色的人影,显然是刚刚在狄仁杰府外的那道黑影。
    “知道了,你下去吧。”白纯一脸平静,柳叶眉皱了皱,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的忧虑,不为别的,因为杨思俭跟杨雨来访濮王府。
    回过身的白纯,在黑衣人彻底消失后,低声对旁边的侍女说道:“请杨少师跟杨小姐去正厅稍坐,我这就过去。”
    濮王府门外,杨雨跟在杨思俭的身后,小嘴撅的老高,一脸闷闷不乐跟不耐烦,实在是想不明白,父亲都是太子少师了,何必如此郑重的求见一个太子身边的婢女!
    难道就因为这些年她跟在太子身边,因为受太子恩宠的缘故吗?但说到底,不还是一个婢女,连个良人的身份都没有,等自己入主了东宫,岂不是还要听自己的?
    父亲如此低声下气的来求见,这让自己以后进了东宫后,怎么面对白纯?这脸面上还能不能挂的住了!
    “小雨,收起小孩子脾气来,真是把你惯的没样儿了,这白小姐……”
    “什么白小姐,不就是一个婢女吗?爹,您何必如此低声下气的求见,看看,人家还不把你当回事儿,让您站在府门口候着,您是太子少师……”
    “小雨,不准胡说八道!”杨思俭脸色沉了下来,这些年被他惯的越来越没样了,自从知道被皇后指婚给太子后,这性子一下子变得越来越高傲骄纵了。
    就连她母亲也是,从被皇后指婚后,竟然在家里就开始以太子妃的名义称呼她,就连家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家仆,平日里见到杨雨,都要按照宫里的规矩来,这……这真是让杨思俭头疼!
    自己训斥两句,还会招来她母亲的横加指责,说什么如果现在不熟悉些,以后进了东宫,要是没有个世家大小姐的样子,还不让人家笑话?还不给皇家丢了脸面?这是为皇家的面子着想!
    第505章 杨思俭的用意
    白纯对于杨思俭都没有什么印象,虽然这些年同在东宫,但杨思俭更多的则是在崇文馆,而她自己更多则是丽正殿、濮王府、太乙城三地轮流往返。
    至于杨雨,白纯自然是更没有印象了,甚至连杨雨长什么样儿她都不知道,但女人是好奇心最重的动物,何况,杨雨将来会是东宫之主,甚至是以后的后宫之主,大唐的皇后,她要是不好奇那就怪了。
    但让她感到棘手的是,此时杨思俭带着自己的女儿来濮王府拜访自己,其中到底有何用意?
    太子刚刚跟自己交代了帮他照看好后宫,免得出现什么明争暗斗的问题,而现在杨雨便来到了自己这里。
    但不管如何,人家的来访对于她都是一道难题,毕竟人家是未来的太子妃,来拜访自己,这当中的用意就包含的太多了,甚至自己一个处理不好,将来怕是还要卷入其中的麻烦当中了。
    独善其身、站在局外是自己乃至太子的意思,但现在看来,自己就将要面对一连串的麻烦事儿了。
    想了好半天,也没有理出个头绪的她,只好嘴里嘟囔着把某人埋怨了一顿后,硬着头皮往正厅走去。
    厅内的杨思俭与杨雨安坐,杨雨的目光扫视过濮王府的这一个正厅,心中一时之间充满了浓浓嫉妒跟惊讶!
    一路过来,濮王府的豪奢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甚至比当初皇后召见她时,她暗暗打量的皇宫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整个濮王府内,大大小小的下人竟然多达百人之上,最让她心生嫉妒的是,这些男男女女的下人,竟然都是宫女跟太监,这可是带着品级的,并非是民间侍女、丫鬟一样的奴婢!
    而这么多人的存在,竟然是侍奉一个叫白纯的奴婢!
    这让杨雨心中感到极为不畅,自己一个准太子妃,到现在身边都没有一个宫女,而这里却是宫女、太监成群。
    甚至在穿越濮王府时,还能够看见穿着铠甲的兵士在阴影之中来回走动,警惕的保护着整个濮王府。
    白纯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自然是跟着两个宫女,淡漠平静的绝美容颜,在走到门口时,极为不适应的在白玉般的脸颊上挤出一丝笑意:“奴婢白纯见过杨少师,见过杨小姐,让二位久候,实乃白纯的不是。”
    白纯仪礼上不敢怠慢,无论怎么说,这两人一个是太子少师,一个是准太子妃,自己身为奴婢,哪怕在得太子恩宠,此时也得以礼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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