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在她看来,男人遇见这种绝色,定会动心,她年轻时未曾入宫,便是甫一露面,就能引得公子们青睐,性子急的,第二日都能上门提亲,只她这等容貌,世间少有,自然是要入宫的。且皇上当年也是俊秀无双,好比谪仙下凡,人人皆道珠联璧合,是以她与祁徽择妻,也是要寻一个容貌般配的,才能诞下她想象中的皇孙。
谁料,祁徽竟不圆房,不是身子不行,还会是何理由?
见吴太后急切的样子,张太医抚一抚颌下美须道:“皇上先天不足,有血毒之症,但能不能行人道,各人各异,微臣不得而知。”
“那如何是好?”吴太后眉头深锁。
“娘娘不用着急,也不要去逼迫皇上。”张太医劝导,“此事实在急不得,尤其男子,越是逼迫,恐越是无能为力的。”
吴太后叹口气,吩咐张太医:“既然来了,你看一看皇后手腕的伤,予她调方膏药。”
张太医领命。
等到他告退,吴太后叫陈韫玉坐在身边,哄道:“阿玉,皇上最近身体不适,并不是不喜欢你,你得有些耐性,等皇上病愈。”又忍不住夸她,“你这般好看,谁不喜欢呢?是不是?切莫灰心丧气。”
这种哄孩子的话,陈韫玉怎么会信,外面都说皇上活不长,如何病愈?不过太医都来了,太后还叫她有耐性,那祁徽定是仍不会碰她,顿时心头一喜,点了点头。
吴太后看在眼里,心道这孩子到底是傻,一入宫门深似海,这男人要还不能人道,更是没有乐趣了,不过这样也好,若是早尝过甜头,深宫寂寞,谁知会不会生出别的念头来。她笑一笑:“午膳想用什么,尽管去御膳房说。”又招来两位宫人陪着她回去,“往后,都由云竹,云梅来伺候你,对宫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问她们便是了。”
“是,母后。”陈韫玉乖巧的答应,告退而去。
瞧着这婀娜的背影,吴太后怎么看怎么喜欢,可惜自己这儿子竟无福消受,她忍不住拭了拭眼角:“难怪我早先要予徽儿择妻,他并不愿意,原来有这等难言之隐,都怪我,急着要抱皇孙,叫他受苦了。”面对如此绝色,只能看着,可不是一种折磨吗?
汤嬷嬷垂着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半响道:“娘娘便先等一等吧,皇上从未接触女人,不习惯也不定呢。”
吴太后黯然:“只能如此了。”
延福宫里昨夜安静,早上有雪白的罗布拿出来,太后又请了张太医,宫中多少双眼睛,上百张嘴,难免会产生什么想法。酒醋面局一间屋里,此时几个小黄门便是在窃窃私语。
“还用说,定是不举,不然皇后还能保住清白吗?”
“怎么,你瞧见那罗布了?”
“我是没有,但有人看到了,再说,昨晚可没要水,这谁都清楚罢?长青这小兔崽子,胆子小不敢说,但他这样儿,瞧一眼就知道在想什么……你们想想,娘娘的样子,都见过吧?来的时候,宫里那些禁军但凡瞧见的,哪个眼睛不跟长了钉子似的,这皇上要能行,还会这般?”
“可不是,这皇后就算到我们这些个人手里,也不至于还白璧无瑕……”
没未说完,门哐当一声被踢开了,有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厉声道:“还要不要脑袋了,皇后娘娘也是你们配谈的?”
那几个黄门见是禁军统领蒋绍廷,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自从祁徽出生,那先帝很快便病死了,太后娘娘垂帘听政,重用外戚,这宫里啊,皇帝好糊弄,太后那一系的,却谁也不敢得罪,几个人连忙告饶。
“给我滚出去!”蒋绍廷用力一脚踢在个黄门身上。
几个人屁滚尿流,跌撞着逃了。
他不解恨,将桌子又一脚踢散。
看着一地的碎屑,他从腰间解下酒囊喝了一口,昨日陈韫玉出嫁,他予她开道,眼睁睁见她入了洞房,当时气闷的睡不着,躲在这酒醋局喝了一夜的酒,刚刚醒就听到这番话。
祁徽,居然没有碰她吗?此种绝色,世间难求,哪个男人会忍住不要,若换做他,定会将陈韫玉抱在怀中好好的疼,想到那张脸,娇若春花,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仿佛就在面前,蒋绍廷的脸突然通红,抬起手将酒囊里的酒尽数喝了个精光。
陈韫玉回到延福宫,很快张太医便命人送来药膏,云梅取了予她抹上,清清凉凉的,瞬时就舒服多了。
“娘娘要吃什么,奴婢这就去膳房。”
“会不会太早?”陈韫玉问。
“宫中膳食样样精美,便是需花费功夫的。”
陈韫玉倒是有想吃的,她心情不错,不用再担心画册里的事情,不过祁徽就可怜了,看吴太后的样子,都知病得厉害,她想一想道:“叫膳房做几样皇上喜欢吃的吧……皇上胃口可好,你觉得做几样合适?”
“皇上寻常四个菜足够,吃得不多。”
“那便多添两样好了,我要吃个梅花鸡,还有罗簑肉。”
云竹应声,去往御膳房。
无事可做,陈韫玉昨晚上睡得也不算好,便是去床上歇了歇。
这一睡,就到午时了。
眼见祁徽不曾回来,她问道:“皇上还在丹房吗?”
“是。”
“那该如何?”陈韫玉问。
云竹心想,这娘娘挺聪明,什么都事先问她们这些个奴婢,倒是不容易做错事情了,她实话实说:“皇上待在丹房的时候,便是不喜别人去打搅的,连太后娘娘都没有办法。”
“既如此,我便自己先用了。”陈韫玉真怕又惹着祁徽,其实比起同他一起用膳,一个人肯定自在多了。
她坐到桌前,眼见桌上佳肴,色香味俱全,便是满心欢喜,将六个菜都吃了个遍。
丹房里,热气滚滚,祁徽坐在里面,浑身由不得冒出汗来。
府军前卫陆策正禀告要事,得祁徽的令,他暗地彻查影子杀手这一组织,今日终于水落石出:“皇上,那首领名阮直,去年中举,隐藏于官署,而今在刑部听政……倒不曾伤及无辜,专诛贪官。”
祁徽沉默了下。
前几年他借寻找仙土为由,探查民情,一路所见,触目惊心,也不怪乎近年起义四起,冷笑道:“皆因曹国公只手遮天,党同伐异,致使官员尸位素餐,官逼民反才有此乱相。你去同那阮直说,往前罪行既往不咎,他可戴罪立功,将来,朕必厚待,反之,他就等着掉脑袋罢。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刑部,就盼他落网,不仅如此,恐他一家都会遭受牵连。”
“微臣会传达圣意。”
偌大的丹房只他二人,空空荡荡,就如他出生那日起,生母被迫离开,生父莫名去世,他身边几乎空无一人,除了那些虎狼之徒。祁徽瞧着陆策,缓缓道:“朕而今可信者寥寥无几,知你不易,陪着朕吃喝玩乐,在外得个纨绔子弟的名头。”
“皇上。”陆策忙道,“比起皇上,微臣这点舍弃算什么,只要皇上能重登大宝,救百姓于水火,让大梁免于破国之危,微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忠心耿耿,可表天地,祁徽微微一笑:“罢了,你我之间,这些话许是不该说了。”
陆策也笑了笑,低声问:“已近午时,皇上不回去用膳吗?可是成亲初日。”
祁徽脑中浮现出陈韫玉的样子,想到要同她一起用膳,拧了拧眉,他原先并不想娶妻,奈何太后心心念念非得行之,便任由她了,作为儿子,怎么也得尽这份孝心,只没谁想,最后弄来这么一个女人。
有点叫人心烦,他道:“在这里用也一样。”使唤长青去膳房取食。
这在丹房一待便待到戌时方才归来。
陈韫玉初来乍到,对皇宫颇是好奇,刚刚将整个延福宫走了一圈,清洗完正待歇息,却见祁徽已到得正殿,忙迎上去行礼。
“皇上在丹房一整日吗?”她道,“妾身午膳,晚膳都准备了,但是皇上不曾回来用膳。”
“准备了,为何没有来请朕?”祁徽踢掉鞋子,斜睨她一眼,穿了一天有点脚疼,可见女红不怎么样。
陈韫玉见他这动作颇是嫌弃,心里咯噔一声,垂下头道:“这……云竹说皇上不喜人打搅。”
呵,丝毫没有诚意,祁徽懒得看她,叫长青打水,想去里间洗个澡,谁想才站起来,竟是一阵发晕,险些倒下。陈韫玉离得近,伸手去扶,只见他额上覆了一层薄汗,面颊生出红晕,竟有种男人不该有的艳色,叫她心口跳快了两下,暗道这皇上生得真好看啊,可惜身体如此不好。
“皇上,您快坐下!”她吩咐玉竹,“去请太医来……”
“不必。”他道,嘴唇紧抿,都多少年了根本就治不好,叫太医再行医治,也不过是吃那些苦药,已经吃够了。
他推开陈韫玉,走去侧间。
龙袍晃过,在这满殿奢华中,显得有些寂寥。
陈韫玉看得一眼,坐去卸妆。
耳边陆陆续续有些水声,等祁徽出来,便是要歇息了,比起昨日,她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不过睡相的办法还没有得到解决。她看了眼手腕上的瘀伤,心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还以为捆几日就好,可一晚上下来就肿了,今儿不能再碰,得想个别的法子。
等到祁徽行至床前,就看见她半跪在上面,而旁边多了一床被子。
“皇上,您看这样可以吗?”
她怯怯的,凭着这等胆色,今日早上太后留下说话,也定是一五一十告知了,祁徽心想,太后想必对自己又多了几分怜惜,自嘲一笑,而今也只能如此下去,直至等到最好的时机。
祁徽淡淡道:“你要与朕分被而眠?”
“怕影响皇上歇息,妾身也是想了又想的,皇上既不准妾身去榻上,就只有这法子。”
明明昨日绑着的法子也很有用,这会儿却假装不记得了,到底也怕疼了罢?他有些好笑,嘴角挑了挑:“你既觉此法不错,便这样吧。”
竟然马上就同意了,陈韫玉心想这昏君也许并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坏呢,忙道:“多谢皇上。”
她掀开被子躺下来,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再行翻身。
祁徽脱了鞋,也准备歇息,谁想她不知在床上待得多久,盘算被子的事情,跨过她横躺的身体时,只觉帐内满是香味,呼吸了几口,竟是一阵昏眩,身子摇了摇,便是往下倾倒。
祁徽:(……)填空题。
第7章 007
令人迷醉,却又炙热。
前胸后背都疼,从来没那么疼过,陈韫玉呜的声哭起来。
祁徽这病来自娘胎,幼时不显,越大越重,时常心悸气短,头晕眼花,今日怕是在丹房待久,与陆策交代事情,说多了不舒服。耳边听到哭声,他清醒过来,只觉身下软乎乎一团,登时面红耳赤,忙把自己撑起。
重量没了,陈韫玉才能吸口气,心里明白,该开口说个话,只耐不住自己浑身发疼,光哭还来不及。
都是自己的错,祁徽见她失态,倒不好斥责,虽带着昏君的脸,这太无情的事情他做不出,更何况,名义上是妻子,祁徽伸手握住她肩膀,拉起来:“哪里疼?背上吗,还是……”想问胸口,脑中却闪现出之前见过的春光,刚才挤在他下面,好似棉花又不似棉花,不敢多想,说道,“我叫太医给你看看。”
看哪里,难道看胸不成,陈韫玉前面最疼,这地方,就算太医也不能看啊,忙道:“别,别叫太医。”
泪珠儿落下来,她眉心拧着,显然还在难受。
祁徽想,总不能让他去揉罢。
念头一起,放在她肩头的手指好像都在发热,他忙松开。
“要不让宫人予你看看?”
“不用。”陈韫玉转过身,“我自己先瞧瞧。”
瞬时很疼,但是慢慢好像有点消了,她解开中衣,仔细观察了下,并无肿起,也无伤口……看了又看,伸手去摸,刚刚碰触下,有些刺痛,她忍不住呻吟了声,但缓缓揉磨,那疼就不明显了。
这动作全落在眼里,玉臂左摇右摇,好似要把人的心都勾走,祁徽将脸撇开去,暗道这女人也太不讲究了,就算背对着他,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摸自己的胸罢?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前所未有的快。
看得一阵,确认无事,陈韫玉转过头笑道:“皇上,好像无事呢,不太疼了。”
好似黑夜劈开来,露出了一抹阳光,祁徽呆了呆,几乎以为刚才看到她的痛哭是种错觉,喃喃道:“好了就行。”
“那皇上呢?”她问,“您刚才晕倒了,真不要看太医吗,您晕了两次。”
“不必看。”祁徽靠在床头,“宫里的太医予朕看了十几年了,再看也就那样。”
好像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没有悲喜,可落在陈韫玉耳朵里,这分明是世上最伤心的事情了,自己的病治不好,很快就要死的,还不够伤心吗?她坐在他身边,柔声道:“我们大梁那么大,也许别处有医术高绝的神医呢。”
他轻轻笑了声。
吴太后担心他的病,也不是没有广招名医,但这些年来,始终没有什么进展,他而今想得不多,只愿在有生之年,将该除的人除尽,还大梁一个盛世,但到底能活多久,得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