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太子决明的三生石从不离身,释英推测此物应是他死后恢复原身时才遗失,果然,当晓梦带兵潜入海底深渊,便在乱石中发现了它。
    释英对这超越轮回的石头也很好奇,此时接过一观,果然触及便能感受到幽冥独有的阴气,一看就不是凡间之物。然而,奇怪的是,这三生石原该刻着太子决明和洛兮的名字,如今却只见凌乱划痕,字迹早已无法辨认。
    这样的情况太过诡异,牧海灯更是直接出声问道:“怎么上面的字被划了?不是说太子决明把这石头当真命根子,平日里都不让人看的吗?”
    这划痕明显是利器所为,三生石太子决明从不离身,很难想象有人能从他手中夺走此物,可若是他自己所为,他一生都执着于洛兮,死前更是在阴阳交界处搜集黄泉之水,到底有何理由突然这样做?
    就在众人疑惑时,顾余生打量着这块三生石,忽然就道:“这不是三生石,它的名字应该是……镇魔石?”
    “你胡说什么?这可是洛兮给皇太子的定情信物!”
    太子决明随身携带此石百年,并靠它寻到了洛兮转世,如今他居然说这不是三生石,晓梦的神情自然满是不信。
    然而,伴随浮现的记忆渐渐清晰,顾余生回答的语气也极为肯定,“不,它是风奕自莲华境取得的镇魔石。他本是想用它给自己的仙草做铺面石,谁知突然遇上此事,便用以镇压魔灵了。此物极为难得,后来风奕再没有寻到另一块,因此愧对仙草,每日都要抱着它检讨三个时辰。”
    妖皇没想到他对魔灵和妖族都一副陌生态度,提起此事倒是如数家珍,半点含糊也没有,一时只能怀疑道:“这些破事你倒是记得清楚?”
    他这一说顾余生也是一默,试着去回想当时心态,最后只能诚实地回答:“在风奕看来,不能用以培育仙草的事物都不需记得。”
    顾余生的两个梦境中,自己的经历还算详细,可一转到风奕,除了那株仙草,世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活着时不曾认真去看,死后自然也就不记得了。风奕这一生云端地狱都经历过,然而,除了等待那株草开花,他什么都没去期待。
    顾余生不知旁人的前世今生如何,至少,当他不去刻意纠正自己想法时,有那么一瞬,竟与千年之前的剑神感同身受。只不过,他要更为过分,不止想让那株草开花,还想趁它不注意时,轻轻咬上一口,让它永久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释英尚且没有察觉徒弟正在努力拔除的阴暗心思,他只知风奕需要一个活着的理由,可他不相信人,于是,那时不会说话的仙草便成了此人寄托生命的对象。这样宁可深爱一株草也不看世人一眼的执念扭曲且疯狂,然而,不知为何,让他觉着有些可怜。
    他如过去一般没去回应此事,只是将三生石递与牧海灯,淡淡道:“不论它是不是三生石,既然本就蕴含灵力,又被皇太子随身携带,应当可以施展介灵之术吧。”
    常人道万物有灵,越是难得的天材地宝,内部蕴含灵气也就越为旺盛。这介灵之术便是胜邪长老的独门秘术,它以阵法读取灵物中留下的记忆将其再现于人前,若施展媒介灵气充裕,甚至可以完美还原犯案现场。
    人会说谎,物品不会,就算人不知鬼不觉,身边的一草一木也在时刻看着世间发生的一切事件。凭借此法,但凡落在胜邪长老手里的案子,就没有能够瞒天过海的。
    牧海灯作为胜邪长老的衣钵传人,对于介灵之术自然极为精通,如今细细打量一番这块石头,也没有推辞之意,只点头道:“或可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释英:每次都死在同一个boss手里,你不知道组队吗?
    风奕:抱着自己唯一的草,孤独无助又可怜,但非常能打。
    顾余生·掌门: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好友列表,陷入沉默.jpg
    顾余生:感谢要做师徒必须先加好友这个机制!
    元如:什么?师弟你不是和我一起搞事打架吹牛逼的好友吗?
    牧海灯:哎哟,要搞事?快快,带我一个!
    释英:突然对徒弟的交际圈充满担忧……
    第三十九章
    生者为阳, 死者为阴, 所谓阴阳交界处便是死者进入地府必经的三途河。三途河流经九幽之地,入了阴司便成忘川之水,而仍在阳间接引鬼魂的这部分,便是黄泉。
    黄泉虽为阴水却位于人间, 阴司不管, 活人不至, 自洛兮成灵以来,只有永不停歇的流水声和路过鬼魂的哀泣为伴。也许正是太过寂寞, 他从不拒绝太子决明的任何要求, 因为这是唯一会陪伴他的鲲。
    那一天, 历来安静的黄泉忽的极为动荡。伴随突如其来的霜寒,所有彼岸花一夜凋零, 当洛兮赶到时, 霜雪已然融化,入目之处只有残败花枝。他试着寻找寒气的源头,最后却只见到一地碎石。
    洛兮知道七百年前此地曾爆发过一场大战, 最后的结果似是一位强者设下封印取得胜利, 而他也是于那时捡到了还是鱼卵的决明。他是黄泉之灵, 本不该插手任何活人的斗争,可是,想着那只总是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鲲,终究还是将碎石收集了起来。
    这些碎石似乎是佛门至宝,即便毁坏, 内部隐隐若现的佛光依然令一切阴邪之物望而生畏。被此物镇压的魔灵已然脱困,洛兮调查许久依旧没寻到其踪迹,只发现这些彼岸花下的冥土开始间接性地震动,似乎有什么正在伺机破土而出。黄泉之外便是妖族生存的海域,看来,下一场恶战不会远了。
    洛兮是黄泉之水成灵,只要三途河不枯,便不会身亡,凡间如何恶战,终究无法波及到他。然而,和他不同,鲲鹏是妖族的皇。帝昕在封印魔灵那一战便已负伤,如今再无余力抵抗下一波入侵,最后,能上战场的只有太子决明。那是他看着长大的鲲,如今才刚刚满一百岁,什么都还不懂,每日只知道粘着他玩闹,游水时甚至还会傻傻地一头撞上礁石,如何能够应对如此残酷的战场?
    他的鲲太小了,还不足以承担起皇太子的责任,所以,只能由他来。
    太子决明只知洛兮作为妖族将领以本体封印了幽冥间隙,却不知,从答应求婚的那一天起,黄泉水妖便已预测到了自己的结局。
    洛兮一直都是这样疼爱他,只要他表现出不开心的情绪,不论是对是错,黄泉水妖都会一脸无奈地来哄。所以,即便明知生死轮回皆是定数,在他为未来黯然时,依然给了他一块镇魔石,定下了他们的三世之约。
    三生石位于地府之中,又有鬼卒时刻把守,黄泉水妖如何能够寻到?他只是将自己的部分神魂封入了镇魔石之中,轮回更换肉体,灵魂却不会改变,这样,一旦有缘相遇,魂魄间的共鸣便会令决明认出来世的他。
    那时,黄泉水妖看着满足离去的幼鲲,明知轮回之后前尘尽忘,仍是默默告诉自己——现在的决明还无法承受失去恋人的痛苦,他需要给这孩子留下一个希望。没事的,只是重新活一次而已,即便不记得了,他也一定能爱上自己的鱼。
    可他对决明,当真是思慕之情?
    在黄泉的生活太过寂寞,决明是唯一闯进这个死寂世界的生命。黄泉水妖不想失去这只鲲,所以他一生都在尽力满足决明的愿望。决明想要娶他,他就嫁了,但他没告诉决明的是,若那时幼鲲想娶的是别人,他也能微笑着替这孩子去求亲。决明想要,所以他给,可若决明不提,他自己会想在来世再续前缘吗?
    这个问题,洛兮始终不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结果,洛兮愿意用性命完成本属于太子决明的职责,留下遗书时,却无法坚定地落笔写出一句情话。
    死前留下的那句“抱歉”,不只是因他抛下喜服奔赴战场,也是因为,他明知自己不曾倾心于决明,却一直骗这只鱼,洛兮深爱着他。
    洛兮将一切瞒得很好,他死后,太子决明凭借镇魔石重新振作,也寻到了他的转世。只可惜,轮回后的江蓠有了自己的生活,他拥有师门的养育之恩,也有师兄弟的同门之谊,更有修真问道的青云志向……他不再是只能日夜对着无尽水流反复吹着同一首曲子的黄泉水妖,所以,也不会因寂寞勉强自己去爱任何人。
    与决明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江蓠正在返回师门的路上,他发现一名玄衣男子呆呆抱着块石头坐在对岸,明明是达官贵人的打扮,眉目也是大海般的深邃俊朗,神色却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满是可怜委屈。
    江蓠历来是个冷清的性子,虽觉那人像是遇上了难处,却没法拉下脸主动开口询问,最后只能掏出随身携带的玉笛,隔着河岸吹起了自小就熟悉的那首曲子。
    声起便是缘起,这一时的心软改变了江蓠原本一帆风顺的人生。然而,曲罢的那一刻江蓠还不知未来会有何等风雨,他只是在想,自己在这一带有些声名,那人若需他相助,自会来寻。人生不易,既发现有人遇难,还是莫要视而不见。
    这些事,太子决明本是不知道的。直到一月之前,就在收集黄泉之水时,他忽的想到人的身躯或许无法承受水中阴气,若江蓠饮下黄泉之水后出了问题该怎么办?
    于是,他仗着自己不惧阴寒,便沾了些许水珠尝了尝。谁知,这一试,却令洛兮隐藏的现实就此展现在了眼前。
    原来,三世之约也好,他们间的情缘也好,都是洛兮哄他的。在黄泉水妖眼里,他一直都是个要糖吃的孩子,为了给他一个甜蜜的美梦,洛兮勉强自己回应了这份感情。而江蓠,只是不再骗他了而已。
    起初,决明还不敢相信,他以术法将所有黄泉之水中蕴含的记忆悉数读取,最后得到的结果却由不得他不信。直面所有真相的那一刻,决明抛开所有执念,认真去思考和江蓠相遇后的点点滴滴,终于认清了现实,即使灵魂相同,这个人也不是洛兮。
    过去,只要他表达出伤心情绪,洛兮就会想办法哄他高兴,可现在的江蓠,只会给他一个“你不觉得无聊吗?”的眼神,任由他闹够了,才淡淡说上一句,“我去打坐,你来不来?”
    虽是如此,和不再让着他的洛兮住在一起,决明却觉很高兴。这个男人看似冷漠,却会在他被海浪吞没时悄悄朝这方看上一眼,待见到他无事浮出水面,方才悄无声息地收回眼神。他喜欢从背后偷偷抱着江蓠,看着这人因此瞬间紧绷身子,眼眸气恼又无奈地瞧过来,总有一种想要亲上一口的冲动。
    他想要洛兮永久陪伴自己时从没想过要做这些事,可对江蓠,总想和这个人睡在一起,最好每天早上都以被太子妃踢下床的方式醒来。那时,太子决明想,或许这就是成亲前后的区别吧。
    决明喜欢叫自己的太子妃洛兮,因为洛兮是爱着他的,而身为人的江蓠,永远也不会爱上一只鱼。然而,他没想到,原来洛兮也不曾思慕过他,这一场漫长的情缘,只是洛兮陪伴他玩的过家家游戏。这场游戏,江蓠玩得不开心,洛兮假装自己很享受,真正沉溺其中的,只有他。
    只可惜,孩子终会长大,不能永远沉迷于游戏之中。和晓梦聊完的那一夜,两百岁的鲲望着那座熟悉的海岛,默默告诉自己,江蓠不爱他,他勉强了这个人两世,该放手了。
    最后一次来到黄泉的那天,太子决明将收集的所有黄泉之水都放回了奔向忘川的河流,他知道,一旦进入阴司,这些记忆便会永远消失。接下来,只要一纸休书,他和江蓠的关系也就结束了。他会饮下那瓶忘情水,放弃持续了两百年的执念,就这样安心做深海中的一只鲲,再不去踏足人的世界。
    洛兮总是害怕他会伤心,仿佛被拒绝一次就会难受得活不下去,却忘了,鲲是海中最强大的妖兽。他,没那么脆弱。
    然而,那时为爱恨伤情的太子决明没去想,洛兮是以自己原形堵住了幽冥间隙,如今带着他记忆的黄泉之水却散落在黄泉之畔,这代表着什么?
    黄泉水妖虽然强横,到底也是阴水之妖,对凶灵的克制远不如身含清气的鲲鹏。此地封印的魔灵百年之前便已脱困,这些年始终没有放弃呼唤被封印的部族,伴随最后一滴黄泉之水洒落,此地封印终于无法支撑。就在太子决明抬首之时,地面剧烈颤动,一具具青莲妖尸破土而出,幽冥缝隙终是再次出现。
    发现幽冥缝隙的那一刻,太子决明的第一反应就是撤离,然而,才飞出一里,他的视线便停在了尚未完全裂开的封印。
    他到底是妖族的皇太子,虽然一生的精力都用在纠缠自己的感情,对幽冥一事也不是一无所知。此时老妖皇和洛兮留下的封印尚在苦苦支撑,所以出现的尸人尚且不多,等再过些时候封印彻底破除,曾令妖族血流成河的邪魔大军便会再现人间。
    若是现在将封印填补,或许还来得及。
    做出这样的判断,太子决明没再逃走,他也意识到了,自己不能走。父皇已经年迈,不可能再替他迎战魔灵,若他不上战场,又有谁能救妖族,难道让江蓠再一次替他牺牲吗?
    做被宠爱的孩子很开心,可他,总该长大了。
    这一刻,太子决明久违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听闻鲲鹏一生时与父皇的对话。
    那时他刚刚返回妖族,周围陌生的环境让他每日都在思念黄泉水妖,他不想死,想要长久地和洛兮在一起。所以,他不满地问:“父皇,我们化身成鹏后明明已经飞到天庭之外了,为什么不能成仙?”
    这是每只鲲年轻时都会困惑的问题,妖皇只轻笑着回:“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这个答案令决明有些意外,他继续问:“为什么?长生不死不好吗?”
    长生不死,飞升成仙,怎会不好?
    妖皇苦笑一声,回答的声音却很平静:“或许,对鲲而言,妖族的延续远比飞升重要。”
    幼时的决明还看不懂父皇眼中的唏嘘,他只是因回答不如自己愿而在父皇背上打滚,闹腾道:“你说的明白点,我听不懂!”
    看着那拍打着尾巴表示自己不高兴的幼鲲,化作原形任由儿子在背上玩闹的妖皇只是默默笑了笑,然后有些希冀地叹道:“孤倒宁愿你永远也不明白,这样,你便会是世间第一只成功飞升的鲲鹏。”
    鲲鹏是世上距离天庭最近的种族,可也是最难飞升的种族,它们由深海之渊扶摇直上九万里,却舍不得自己自小长大的海域。人类修士正在壮大,若没了鲲鹏一脉,妖族早晚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要这样一想,每到最后关头,它们还是选择携带九霄清气坠落海洋,以自己身躯换来妖族一世平安。
    鲲鹏无姓,幼时为太子,继位之后便称帝,太子决明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会被称为帝决明,可他从未想过,这样的称呼意味着什么。得知洛兮真正死因之前,他从不觉什么责任一类的东西和自己有关系,他只想每天和自己喜欢的人开心地生活,不愿去理会什么人妖之争,也无意参与将领们每日吵来吵去的朝会。
    然而,那些曾经不明白的东西,太子决明现在终是懂了。他生来为太子,受妖族尊崇,享万民供奉,皇太子就该守护妖族,若他不履行自己职责,便只能由旁人代他去死。
    “你偶尔也做些太子该做的事如何?”
    江蓠皱眉说出的那句话再次浮现在耳边,太子决明舒出一口气,身为海中之皇的鲲化作原身落在黄泉之畔。这一刻,所有水流皆为其所用,波撼日月,气吞山河,数不清的彼岸花自天空纷纷扬扬落下,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血雨。
    这是太子决明诞生后的第一场战斗,就在寂寥的阴阳交界之处,他没有让一个尸人离开,更是凭借一己之力堵住了所有幽冥缝隙,只可惜,虽是战绩斐然,却没有一人知晓。
    战事的最后,心脉已被寒毒冻结的鲲凭借最后力气返回了自己所造的幽水谷,他还有没做的事,还得再撑一会儿。
    太子决明在海外哀叫的这些夜晚,江蓠都是以安息香令自己陷入沉睡,始终不曾理会他。过去,他以为这是绝情的表现,当再次踏进卧房,忽的就明白了江蓠的意思。
    你是在告诉我,我可以回来,只要别让你看见就行。
    你心软了,对不对?
    太子决明已无力支撑身躯站立,只能坐在床前认真看着男人沉睡的眉目。没有他在身侧,江蓠的睡颜安静祥和,似乎正在做着久违的好梦。
    决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他父皇修为那样强横尚且治不好体内旧创,更何况他只是尚未化身为鹏的鲲。可死亡之前,意外的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受,他甚至还有心情去摸着江蓠的脸颊,用以往的声音轻轻道:“我听你的话,不再纠缠你,也做了皇太子该做的事,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沉睡之人没有任何反应,一如他们过去相处时的淡然。决明还记得,在他们关系还不错的时候,江蓠偶尔也会和他一起在海边逛一逛,彼此聊一聊过往之事。
    那时,第一次听闻洛兮过去的江蓠沉默了许久,最后只道:“决明,世界如此之大,你不能只为洛兮活着。”
    他没想到洛兮的转世会说出这样的话,惊讶地问:“为什么?”
    “因为人生有许多情爱之外的乐趣,就像这晚霞一样,即使只有一个人去看,它依然很美。”
    那一刻,艳丽的火烧云倒映在波澜海域,白衣修士站在海天之间,眼眸中满是天地山河,唯独没有他。
    从那天起,太子决明就知道,江蓠和洛兮不一样,即便身边没有他,这个人依然能够活得很好。
    他曾害怕仿佛随时可以转身离开的江蓠,如今却只庆幸,自己在江蓠的生命中没有那么重要。如今已没有时间再去寻找纸笔写休书,太子决明只能将那三生石上的名字全都划掉,他想父皇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放这个人离开。
    生命的最后一刻,太子决明终于打开了那瓶忘情水,他轻轻吻上太子妃的唇,将微苦的液体渡入了江蓠口中。然后,抱着这个被自己缠了两世的人,闭眼陷入长眠。
    当江蓠醒来时,这一生的记忆都会忘却。他只需知道,妖族曾有一个荒唐任性的太子决明,这两百年都活得不成样子,好在最后总算以皇太子该有的模样战死,也不算辱没这一身鲲鹏血脉。
    若某一天白衣修士行至海边,见到他所化身的海岛,眸中能如那时看向夕阳一般闪过几分对自然造物的赞叹,这便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决明:我打赢了战场,你夸夸我。
    江蓠:笨蛋。
    决明:嘤。
    顾余生(怀念):战场啊,很久没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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