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节

    再说了,平日里也没啥来往,怎么突然就来借衣服?
    也没那个交情吧。
    赵连英就帮着莫茹把女人们推开去张翠花家。
    几个女人道:“劳模儿,今儿赶大集,你看嫂子手里布票/钱不够,你有那么多也使不完,能不能借几尺给俺。”
    莫茹道:“我手里没有布票了。”
    “那是不是都扯布了?”女人们两眼放光,扯布更好啊,直接借布,“布俺也不嫌弃,更省了跑供销社。”
    莫茹笑微微地看着她们:“是不是我再帮你们做成衣服啊?”
    王金丹笑道:“这敢情儿好,你不是还有缝纫机嘛,正好给我们做做,我这就把俺家小子的尺寸给你。”
    她说着就真的开始报尺寸。
    关于莫茹的缝纫机,她们已经猜测很久,总觉得那是个非常神奇的物件,好像把布料放上就能做出衣裳来,可省事呢。
    手缝一件衣裳的时间,人家缝纫机能跑出一百件来!
    莫茹笑了笑,就把闺女交给周明愈,几个人往张翠花家去。
    几个妇女争先恐后地报尺寸。
    莫茹看她们那么主动就道:“要是让我剪裁做衣服,最简单的款式一身就要两块钱,先交一半定金吧,不用管饭。”
    “什么?也太贵了!买布才多少钱啊。”几个女人叫起来。
    邱瑞娥道:“真要是做,那也得先赊账,俺们还想跟妮儿借钱扯布呢。”
    莫茹笑道:“借钱可以啊,去找俺家嫲嫲吧,俺们家钱都是老太太当家做主,我手里可没有,我当劳模,上面也没人奖励我钱啊。”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又道:“那、要不我们就借几尺布,过了年凑够布票再还你。”
    莫茹道:“不好意思,我的布票都扯成布,布都在俺家嫲嫲屋里,谁要都去找她申请,我也没有办法。”
    她又指指闺女的衣服和睡袋,“看,我的布都给闺女做了。”
    几个人看她给那么点个丫头片子居然用这么好的布,真是又嫉妒又心疼那布,就好像是把她们的给周七七用了一样不甘心。
    赵连英讥讽道:“行了啊,赶紧去吃饭赶集吧。”
    说话间差不多就到了南屋,这时候天也亮起来,却听见院子里跟赶集一样热闹。
    ☆、第162章 恩怨
    他们进了门,几个女人也都跟着进来,赵连英白了她们一眼,怎么那么好意思啊?
    平时也不见你们登门,这是要赖上?
    莫茹和周明愈进了院子里,见一院子男人女人的,都在那里说说笑笑的。
    那些人看莫茹和周明愈进来,立刻呼啦围过来,“哎呀,劳模来了,一起赶集去啊?”
    周七七一下子醒了,见这么多人,高兴地把拨浪鼓摇得咚咚响。
    泥蛋儿和菊花就跑出来问好,逗小七玩儿。
    莫茹发现大部分都不认识,有几个二队一队的,其他都是三队四队的,她基本都不认识。
    她进屋和张翠花打招呼。
    周诚仁那些男人居然不在家。
    张翠花道:“一大早听见有人叫门,他拿着烟袋锅子就跑了,说去找队长商量明日上坟的事儿。”
    不用说就是叫这些儿娘们儿吓跑的。
    今日二十九,赶大集,买年画儿、扯布、小玩意儿,周诚仁除了去买烟末子,他是不稀罕赶集的。
    莫茹笑了笑,赵连英几个自觉和张翠花关系近的已经走进来,笑着打招呼。
    “二嫂子,去赶集吧?”
    张翠花拿梳子拢拢头发,原来的发髻没了都捐给钢铁厂,这会儿只能用个黑夹子梳起来。
    这个黑发夹是邱磊帮忙倒卖的,只有一个,莫茹就拿给张翠花。这是村里独一份的,任红梅都没有,这些老婆子们别提多羡慕,都想着今日赶集也要买一个这样的发夹回来。
    张翠花道:“食堂还得蒸饽饽包豆包,准备明日包餶餷,都去赶集可不行。”她看了赵连英一眼,明知故问道:“这一大早的,你这是干嘛呢?”
    赵连英有心要说又怕她给搅黄,觉得还是单独和莫茹说好,更何况这么多人呢。
    张翠花走到院子看了一眼,丁兰英、张够屋里也挤了不少人正在叽叽呱呱说什么呢。
    一个恭维张够“哎呀,今年过年看着更有精气神儿,变俊了。”
    一个恭维丁兰英“看这三个孩子,怎么养的,真好,你屋里拾掇的真干净。”
    那么多人,张翠花一眼就锁定一个老婆子,看到她就来气!
    张翠花喊道:“都赶紧去吃饭吧啊,吃了饭该赶集赶集,回来还得帮忙呢。”
    她这喊得是自己俩儿媳妇,张够和丁兰英就赶紧收拾一下,本来还想让男人帮忙弄一下孩子,结果院子里挤满人男人就不见了。
    男人们一早就去生产队找队长,说把家里编的席和一些小物件倒腾集上去卖掉换钱,也顺便买队里过年需要的东西。
    周明林和三哥则去帮忙裁纸,让周明阅几个帮忙写对联和福字呢。
    这些人都是想来借票借钱的,只是到了院子里发现有人比自己还早,很快又有更多人来,就不好张口。
    人这么多,借给谁不借给谁?
    都要也不够分的。
    所以都卯着劲想让别人走,自己留下借钱票布衣服的。
    周明愈嫌这么多人怪烦,抱着闺女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去找个有冰的地方打出溜滑了。
    莫茹就拿了盆子想去食堂打饭,结果看到有个老婆子在丁兰英屋里,亲热地拉着丁兰英的手说话呢,丁兰英则一脸抽不回来又不想那么近乎,却也拉不下脸翻脸的尴尬模样。
    这个老婆子莫茹也见过几次,家住南头,以前见了莫妮儿总是耍弄傻,不是笑话她就是想让她干傻事取乐。
    自从她不再傻,忙着囤粮囤菜就很少见,等她当了劳模以后,碰上老婆子的次数又多起来。每次见面老婆子都笑得一团和气,恨不得上来抓她的手亲亲热热地说话,莫茹都躲着她,总觉得像个老巫婆。
    莫茹觉得这婆子和何仙姑有那么点像,但是何仙姑是搞迷信活动多了有点神叨叨的,这个婆子却是阴森森。人老本来就不好看,她又死眉耷拉眼地笑,满嘴烂牙,还略带鹰钩鼻,不是巫婆胜似巫婆。
    莫茹不喜欢她,所以每次见了就躲。
    她正在忽悠丁兰英呢,“泥蛋儿娘,你看大姑好几年也没朝你开过口,这一次实在是没法,布票发的太少……”
    “大娘,我也没有布票,今年俺四小叔要相亲,都给他做衣裳。”丁兰英非常为难,恨不得有人赶紧救她的样子。
    “不,我不是借布票的。”
    “钱我更没有,都在孩子嫲嫲手里呢。”丁兰英似乎知道她要干嘛。
    “我也不借钱,我是想……你家明原个子和俺家大起个子一般高,借他的袄……”
    她一说借袄,莫茹就看着丁兰英的脸色大变,就好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用力地往回抽手,结果老婆子就是不给她抽回去,急得丁兰英喊道:“俺家要是有多余的袄保管借给你,孩子爹就那么一个袄,去炼钢铁磨破都没的替换。”
    老婆子笑得更加阴沉,“那我借个褂子,我看明原有两三个褂子是吧,没穿的那个借来穿穿。”
    莫茹心道这老婆子和二嫂还有亲戚呢?要不怎么这么不要脸,人家两三个褂子她都知道?
    这时候张翠花走过来,对丁兰英道:“赶紧拾掇一下去打饭吃饭,今日还大忙忙的。”
    她自然是认识老婆子的。
    老婆子姓丁,男人也姓周,有个外号叫一口闷,喜欢喝点小酒吹吹牛,说自己不管多大的酒盅酒碗都是一口闷。
    前些年土/改分地,一口闷为过瘾偷摸卖地打酒,整天喝得醉醺醺的,结果腊月大晚上的出门晃悠,倒在冰面上冻死了。
    丁婆子娘家和丁兰英一个村,关系不算近,但是丁婆子一直以丁兰英大姑自居。
    丁兰英一开始也叫她大姑,因为发生一些事儿,她就随这边的称呼改叫大娘不再和丁婆子亲近。
    ……
    丁兰英刚嫁过来的时候,丁婆子就来找她,时不时地说说话,套套近乎,一口一个侄女叫着别提多亲。
    那时候丁兰英刚嫁过来,也是小心翼翼的,婆婆对人不那么贴心热络,不会和她说知心话,所以有这么个老婆子热热乎乎地说话,她也觉得挺好。
    丁婆子也能说会道,总是哄得丁兰英舒舒服服的,和她关系不错。
    至于为什么疏远,还是因为借衣服。
    53年冬天丁婆子的大儿子说媳妇,因为没有像样的衣服,就来借周明原的,说穿一天就还,等结婚再穿一天。
    周明原也没什么衣服,就结婚时候张翠花七凑八凑的给做一个褂子一个袄儿。
    为了给丁婆子借袄,丁兰英就叫周明原在家里呆一天不出门,把袄和褂子都借给丁婆子。
    说借一天,结果晚上不还,第二天一大早丁兰英就赶紧去要,明明是要自己的衣服,结果她还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丁婆子依然很热情,嘘寒问暖的,“你婆婆有没有给你气受啊?不要管她,就那么一个人,你要是有不舒服就和大姑拉拉呱。”
    丁兰英看了看,也没见到自己家的衣裳,开口问又不好意思,生怕人家说自己小气,又不是不还,还追上门来要。
    结果因为脸皮薄,第一次没要到,寻思晚上大姑就还。
    结果,晚上也不还。
    周明原受不了了,抱怨她,“说借一天,这都几天了,我也不能不出门吧。”
    丁兰英没办法,还想让婆婆帮忙,可张翠花根本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连儿子为什么在炕上窝着不出门是怎么回事都不问。
    张翠花不问,丁兰英也不敢主动找她。
    没办法,她只得自己去要,结果丁婆子还是那么热情,甚至还拉她吃饭,只字不提衣服的事儿。
    丁兰英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提了提衣服,还得紧跟一句,“大姑,我不是来要,我是来问问,什么时候穿完,孩子爹在家里憋着没出门。”
    明明是自己家的衣裳,弄得好像来借人家的一样。
    丁婆子笑道:“侄女,我可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一直高看你一眼呢,做人不能小气。你大表哥去相亲,一家不中,这不是觉得好不容易借了衣裳,总不能白借,一定得相中才行,就也不回家继续去相。”
    说着就叹气,抹眼泪,“侄女儿,你不知道你大表哥多可怜,连床被子也没有,就穿着个袄儿在冰天雪地里窝着,第二天再去相亲啊。幸亏你借给他的袄,要不,他得冻死。侄女儿,你是个好人,救人一命胜造十座庙呢,了不起的大功德。”
    这么一忽悠,丁兰英又没要着。
    最后周明原在炕上窝了五六天,实在憋不住就借三弟的袄穿着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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