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何长贵站在门外憨笑道:“成富叔,我爹和几位族老打算下午在祠堂里开个族会,要求每家都要出一个人参加,我这不是挨家挨户通知来了吗?”
何父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知道了,我下午一定去。你快进来坐坐,喝口水。”
何长贵摇了摇头,“不了,成富叔,我还赶着去通知其他人呢!”何父见他急,也不多留了。
待何长贵走后,沈氏站在院子里疑惑道:“这春耕都过了,村长怎么还要开族会?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何父也有些不解,“我也不知道啊!算了,左右下午去了就知道了。你要不也一道去?”
“你去吧,我下午要跟清姐儿学编绢花,毕竟这么有多要编呢,总不能全压在清姐儿一个人身上。”沈氏说着说着,又瞪了眼何父。何父知道还是在埋怨他买多了,只能讪笑着不说话。
何家村的祠堂建在村子的西面,是单独的一套院,东、西方向各有三间平房相连,另有两间更大的屋子坐北朝南,其中正房里摆放着何家村几代先辈的灵位,每年清明时节,村民们都会来祠堂祭祀先祖。
而一般开族会,是在东边的屋子里。何父到时,已经有不少村民都到了,他们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显然也对村长突然召开族会的举动一头雾水。
何成富的大哥何成财也来了,他比何父长得要壮实些,看见何父就关切地问道:“二弟啊,弟妹最近身子还好吗?听说前些日子清姐儿病了,可要紧啊?你要有什么困难就开口,大哥那儿还攒了一些钱。”
何父一听就笑了,脸连忙摆摆手,“大哥,你不用担心,她们都好!我现在也不缺钱。”
何成富跟何成财兄弟两个关系还是不错的,虽然何父在分家时吃了些亏,但这些年大哥也在钱财上帮衬了他不少;加之两家又不住在一起,挨得远,减少了许多矛盾,所以何父对自家大哥也是多有感激。
村长何春根已经年过花甲,他坐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其他几个族老分别坐在两边。见人到的差不多了,何春根燃了手里的烟杆,吸了一口,鼻里喷出一缕烟,慢慢说道:“今儿叫大家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告诉大家!”
“村长,到底什么事啊?”有急性子的村民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有庆啊,你来说!”何春根点了一个站在他旁边的汉子何有庆,示意他来讲。
何有庆点了点头,高声说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我上山砍柴,竟然在山上发现了一群野猪的踪迹!”
底下众人一片哗然,野猪?!何家村虽然靠山,但山也不大,而且已经多少年没出现过野猪了?
有人质疑道:“怎么可能有野猪,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是啊是啊!都多少年没见到野猪了。”
何有庆又道:“前几日我上山砍柴,一时不慎,走得稍微远了点,深入了林子里,结果就在那一片林子里发现了不少野猪的脚印和粪便,还有好多树都被给野猪拱断了。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何春根又吸了一口烟,证实道:“有庆跟我讲了这事后,我也找有经验的猎户上山去瞧过了,确实是野猪留下的痕迹,看那样子,应该不止两三头,起码是一大群。这事儿我和村里的几位老人也凑在一起商议过,现在召集大家聚一起再议议,想想解决的办法。”
坐在左边椅子上的一位老人开口道:“我记得上一次何家村出现野猪还是十几年前,当时从山上冲下来四头野猪,直接就把一个正在田里干活的小伙子给撞伤了,还糟蹋了不少庄稼,那一年因为野猪,整个何家村都有损失。这野猪破坏性强,攻击力大,一旦发现了不得不除啊!”
另一位老人也附和道:“眼下刚开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山上一旦没得吃了,指不定什么时候野猪就冲下山了,我们必须要做好防范啊。”
待几位族老发完言,何春根就提议道:“我和几位族老的意思呢,是咱们得先发制人,趁着野猪还没作乱的时候先把它们给除了。我提议每家每户都出一个青壮年,由几个有经验的猎户带领,上山打野猪去。当然了,你们还有什么好的意见都提出来,大家可以再商议商议。”
何春根说完就静坐着,大厅里的男人们都低声商议起来。何父想起自家就在山脚下,更是忧心。若野猪下了山,他们家可不是首当其冲嘛!
过了一会儿,看众人并无异议,何春根便道:“那就这么定了!你们都回去准备准备,带好家伙,就在这几日出发。”
何父回去后将今天族会商议的事跟沈氏一一说了,家里的气氛霎时就凝重起来。
沈氏赶忙丢下手里正在学着的花样,急声问道:“你答应了?去打野猪?那得多危险啊!不行,不行,你不能去!”
第13章 打野猪
何逸清闻言,秀眉紧蹙,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一种侵入骨髓的冷渐渐渗透进身体,上山打野猪?
她记得前世好像没发生过这件事啊,莫不是她记错了?不可能啊,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忘?
难道是她的重生导致事情发生了变化?
何父闻言,无奈道:“每家每户都要出人,咱家就我一个男丁,不去能成吗?再说了,咱家就在山脚下,要是野猪冲下山,首先倒霉的就是我们家庄稼和屋子。”
何逸清心里十分不赞成,尤其是对于她前世没经历过的事。她劝道:“爹,庄稼毁了就毁了,哪比的上人重要!这打野猪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是伤到哪儿了,让我和娘还有安哥儿怎么办?”
就算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何父心里还是有一些热血的,打野猪这种事他也想去见识一番。
他劝慰道:“别担心,村长找了好几个有经验的猎户跟去,这次主要是他们的事儿,我们就是去搭把手的,不会有事的。”
沈氏还是不放心,又问道:“什么时候去啊?要去几天?”
何父想了想,道:“去的时间要等村长通知,咱们这山不大,要是顺利的话,当天去当天就能回,就算不顺利,第二天也铁定回来了。”
两岁多的何逸安听不太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反而呆呆地问道:“爹,娘,姐,野猪肉好吃吗?”
沈氏闻言,顿时气笑了,她拿手指点着何逸安的额头,训斥道:“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不过被他这么一闹,家里原先凝重的气氛也变得活跃起来。
何父也哈哈地笑,抱起儿子亲了一口,“当然好吃!爹上山去打野猪给安哥儿吃,安哥儿开不开心?”
再怎么担心,事情已成定局,沈氏只得给何父准备好上山用的东西。
衣服,水壶,干粮,火石,砍柴刀,为了防止一天回不来要在山里过夜,沈氏还拿了一条薄褥子,叠的小小的使劲往包袱里塞去。第二天,就有村里人来传讯了,村长说惟恐夜长梦多,明天一早就出发。
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沈氏送何父来了山脚下。此时的山脚下已经聚集了四十几个汉子,手上有拿柴刀的,有拿铁锹的,有拿钉耙的,看起来准备的很充分。
沈氏见有这么多人一起去,心里头也稍稍定了一些,拉着何父去一旁说话,嘱咐道:“你记着,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别老想着往前冲,别逞英雄,多想想我和孩子,知道了吗?”
何父拍了拍沈氏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是个冲动的人,一定会小心的。到是你,要是我今儿晚上不回来,你记得锁好门窗,晚上谁敲门也别开。”
沈氏点点头应下了,“我知道了。”
等人到齐了,在几个猎户的带领下,一群汉子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沈氏忧心忡忡地望着何父上山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去。
何逸清起床后就发现娘心不在焉的,料想娘是担心爹,其实她又何尝不担心呢?只是若自己再表现出担心来,娘恐怕就更忧心了。所以她只能借着编绢花的借口来分散娘的注意力。
何逸清一提,沈氏才想起来,那儿还有一百多个绢花等着做呢,这可是全家的希望,耽误不得。
沈氏皱着眉头看着手里自己编出来的绢花,又仔细地跟女儿的比了比,最后还是一把拆了重做。
“清姐儿,你看我这步老是做不好,这编出来的花儿不对称,连花瓣的大小也不一样。”
何逸清见状,放下自己手中的活计说道:“娘,你再编一遍我瞧瞧。”
沈氏又试了一遍,何逸清瞧出了几个问题,一一给她纠正了,沈氏又试了几个,果然编出来的就比原先的好看多了。
安哥儿在一旁看着,小小的手拿起一朵往头上戴,咯咯地笑,“娘,姐,好看吗?”
沈氏见状,噗嗤一声笑了,摸了摸安哥儿的头,心中的忧愁也散去了不少。
何逸清笑盈盈的,点点头,“好看,咱们安哥儿可俊了呢!”
月上枝头,何父一群人已经在山上搜寻了整整一天了,每个人都精疲力竭的,但好在终于有了收获。
枝繁叶茂的林子里,几十个庄稼汉子一眼不眨地盯着几个猎户的动作。
这几个猎户把事先准备好的几根一头削尖的木棍使劲钉入地下,再把木棍压弯,用结实的牛皮筋打活扣,别上一根金属的插销来固定。一旦有猎物踩到,牛皮筋就会瞬间收紧,捆住猎物的脚,又因为系的是活扣,越挣扎越紧。所以一旦中了陷阱,就别想挣脱。对于这几个陷阱,这些猎户还是很有信心的。
刚做完这些,先前几个出去打探的村民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急声呼道:“来了!来了!野猪来了!”
围观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惊慌,紧张,害怕,兴奋充斥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好在猎户是有经验的,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你们几个躲远点,你们几个藏到那些树后面去,还有你们几个,快点上树!动作快点!”话音刚落,那几个猎户就背着弓,呲溜一下爬上了附近的树。
何父年轻时也是爬树的一把好手,所以动作并不生疏,三下五除二的就爬上了一棵。他趴在树上,手上紧紧地握着砍柴刀,吞咽了下口水,显得有些紧张。
等待的时候最是磨人,“轰隆!轰隆!轰隆!”一群野猪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而且越来越近了。
出现了!
一只,两只,三只..........
整整六只大野猪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它们比寻常家猪要大一大圈,通体棕黑,各个喘着呼噜呼噜的粗气,眼露凶光,龇开满嘴獠牙,嗷嗷地叫个不停。
直到真正面对,才能感受到它们的震慑力,趴在树上的何父一动也不敢动,仿佛都能嗅到野猪身上扑面而来的腥臊气。
第14章 杀猪分猪肉
野猪嗅觉灵敏,它们可以用鼻子分辨食物的成熟程度,甚至可以搜寻出埋于厚度达两米深的土层之下的一颗核桃。对于林中突然出现那么多生人的气味,它们显得十分不安,喘着呼噜呼噜的粗气,前后蹄一直在“刷刷”的磨地。
“咔吱!”一声,不知道是哪个藏着的村民一不小心踩断了树枝,这仿佛给这些蓄势待发的野猪们发了一个信号,藏在树上的猎户们也神色一紧,缓缓地拉开了弓。
突然,野猪们的头猛地一缩,向前一连跑出了三大步,准备拼着全身的力气和重量冲过来,而其中一头野猪对准的就是何父所藏身的大树。
月光照耀在何父的脸上,青幽幽的。一粒一粒的细汗,从何父的额头,缓缓地沁出。
不过好在,几个陷阱布的很密,有野猪不慎就踩上了活扣里的金属扣子,力气大到竟然把金属插销都崩成了两截,而失去牵制,被压弯的木棍瞬间伸直,竟然发出破空之声,牛皮筋随之收紧,死死地捆住了野猪的蹄子,野猪猝不及防,“砰”地一声倒地,不住地挣扎着,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这几个陷阱,一共放倒了三只野猪。不巧的是,冲着何父来的那头野猪幸运的避开了陷阱,“砰!砰!”的往树上撞,意图把树上的人撞掉下去。落叶纷纷,何父死死地抱着树干,咬牙坚持。
“嗖!嗖!”猎户出手了,他们手中的箭分别射向了没被困住的三只野猪,利箭入肉,野猪发出嗷嗷的哀嚎声,竟然更加用力地撞击树了。
“快上!”几个猎户利索地下了树,一人对上了一头受伤的野猪缠斗着,也有胆大的村民冒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抄着手里的利器上前帮忙。
树上的何父见野猪被引开,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抹了把汗,慢慢地滑下了树。他小心翼翼地绕到一头正在与人缠斗的野猪的后方,举起手中的砍柴刀,“刷”地一下砍在了野猪的后腿上,野猪应声倒地。
不多时,这六头野猪就全都被解决了。三头活的,三头死的。活的野猪自然是被陷阱困住的那三只,因为挣扎地太激烈,它们的腿都扭断了,而那三头死的,死状凄惨,身上有箭伤,有刀伤,甚至还有用钉耙凿出来的伤口。
众人燃起火堆,围在一起喘着粗气,那几个猎户把三只活的野猪都绑缚好,笑道:“今天收获不错,这些活的野猪可以卖个好价钱。”
这些猎户以打猎为生,自然了解行情,知道很多富贵人家都十分钟情各种野味,这导致野味的价格居高不下。他们以前打猎大多数得到的都是死物,卖不上价钱。而活着的野味,价格要比死了的翻上一番,还不愁销路。
“哈哈!总算不白来一趟!”几个村民闻言,也是笑出了声。
天色已晚,他们抬着野猪山路不好走,便打算先在山中凑合一宿,明早再下山。何父坐在火堆旁,用布条把手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缠了起来,不只是他,在场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小伤口,不过大家都不是很在意。
何父一夜未归,沈氏也是一夜没有睡着,好不容易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嘈杂声。何逸清在外敲门:“娘,爹他们回来啦!”
沈氏猛地坐了起来,连带着吵醒了身旁的安哥儿,沈氏急匆匆地穿上衣服,“安哥儿快起来,爹回来了。”
何家位处山脚,是下山的必经之路,沈氏刚出门,就看见一大群人乌泱泱的走来,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她仔细打量了何父,见他好端端的站在那儿,就是脸色差了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村长和一些看热闹的村民们闻讯赶来,见到他们的收获,更是连说了三声“好!”,他见村民们都聚在这儿,便说道:“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下午咱们在村中的大水井那儿杀猪分猪肉,人人有份!至于活的野猪,老朽托人卖掉,得了银子再分,大家觉得怎么样啊?”
村长还是很有威望的,对于他的决定,村民们都纷纷表示同意。
村长让人将野猪抬走,围观的村民们也纷纷散去,何父进了家门,沈氏打算烧点热水给何父洗个澡,何逸清眼尖,看见了何父手臂上缠着的布条,关切地问道:“爹,你受伤了?”
沈氏闻言,也紧张地望了过来,何父把布条解开,给她们看伤口,“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下,不妨事儿。”
何父洗了个热水澡,又吃了早饭,便回房休息去了,昨晚在山上都没睡得着。沈氏心也定了下来,和何逸清凑在一起编剩下的绢花,显得比昨天还有干劲。
到了下午,村民们都聚集到了村中的大水井旁,等着分猪肉。何逸清打量着那三头死了的野猪,比普通的家猪大一圈,约莫有一百五十斤的样子,算下来一家差不多能分到七八斤的样子。
因为猪已经死了,屠户杀起来就轻松多了,他用膝盖压住猪头,一手拽着猪的耳朵,一手拍着猪的喉咙,找到了大血管的位置,用手摸了又摸,就一刀扎了下去,刀柄一转割断这猪的喉管,鲜血就从它的喉咙口喷涌而出,下面还放了盆子接猪血,一滴都不会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