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秦深听了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睁着眼看着天,银亮的月光照不进去,眼睛里只有如暗夜一般的伤。
    日升月落,秦深头一次看到了三途河边的太阳升起,没有任何交替的过程,月亮“哐”地掉进了河里头,太阳“噔”地就到了正上方。
    好生硬的昼夜交替……
    修整了一夜,昨儿个登记住店的几位客人要走了,秦深收了他们的钥匙他们便是退房成功。
    站在虚度原边,他们身后,左边是青青草地,右边是已经长高了很多的泱泱青苗。
    “郭跃,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虚度原上一路有个伴,也安全一些。”
    虬髯大汉郭跃摆着自己的大手,“几位哥哥一路平安,到了妖界我们再见面。”
    “哈哈,借你吉言,咱们妖界再见。”
    虚度原里面只有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地,没有任何标记,分不清前后左右、东西南北,一脚踏入其中,想要到达妖界就只能够靠着血脉传承中那点儿指引。更何况虚度原内杀机重重,荒兽随时都会出现,将初来乍到的闯入者撕成碎片。
    第30章 这片都是我家的
    虚度原的另一头有妖界魔地, 顾名思义,妖界就是所有妖、精最最向往的地方, 魔地就是通俗称的魔界, 客栈内目前还没有客人是往魔界去的。
    万万里虚度原平坦无垠、一望无际, 里面没有高山大川、没有谷底沟壑,只有青青草地以及草地上五彩缤纷的小花点点。
    一眼望去, 蓝天白云和矮草青青相连,跟电脑桌面一样……
    看着平静的虚度原其实暗藏杀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荒兽冒了出来,荒兽皮糙肉厚,张开的血盆大口一口就能够咬掉半个人的身子。
    通过客栈进入虚度原的客人勇气嘉,值得赞赏, 因为往往是十不存一。
    郭跃看着远去的半路相识的朋友, 心中祝愿他们能够平安走过虚度原进入妖界。
    “跟着大家一起走,岂不是更加安全。”秦深问郭跃。
    郭跃不好意思地揉揉自己脸上的大胡子,“不瞒老板说, 我修为不好,血脉觉醒不多,得到的传承模糊不清, 就连客栈开了我也只是模模糊糊意识到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却不知道是什么。”
    和人类不同, 妖精们的修炼依仗的是血脉的觉醒和传承,根据天赋,每个妖、精觉醒的程度就不一样, 像郭跃就属于天赋差的了。
    郭跃粗糙凶悍的形象在这个看脸的世界实在是混不下去,好几次上街卖葡萄被当成坏人,警察巡逻的时候看到他都会多看两眼,明明善意地抓把葡萄给小孩子吃,却偏偏将小孩子吓哭,然后引来家长警惕的目光。
    郭跃心里面苦啊,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时代发展到现在,郭跃一文盲熊学会用手机就花了五年多,实在是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
    不混社会混山林吧,他要掀桌,凡人加大了对森林的开发,他老窝被规划成了森林别墅。
    心塞哦,这日子没法过了。
    又一次卖葡萄的时候郭跃遇上了个赶路的妖怪,对方说客栈开了可以去妖界寻求更多的机缘,郭跃心下一横就变卖了仅有的家产,挑着两担葡萄就跟着来了。
    到了虚度原边,郭跃的心是拔凉拔凉的,他根本就感应不到妖界的方向,站在虚度原上他的“方向感”就彻底失灵了,稀薄的血脉觉醒根本无法给他半点指引。
    妖怪们进入虚度原后要依靠着血脉中的指引前往妖界,也许就这么迷失在虚度原上成为草原的肥料、也许能够找到妖界寻找到更大的机缘。成群结队固然是人多力量大,对付荒兽和找路都有个有商有量。
    但是,凡事都有个但是。
    聚集在一起多了,彼此的“方向感”会互相影响,造成混乱,更难寻找妖界的方向。
    郭跃心善,免得自己给朋友们造成负担,就不跟一起去了。
    听着身边抽泣呜咽擤鼻涕的声音,秦深安慰的拍拍郭跃的肩膀,扭头一看,眼睛差点儿辣瞎了,“郭兄,这手帕很独特啊。”
    不是正方形也不是长方形等等,是一个猫头的形状,非常别致。
    郭跃泪眼朦胧地看了眼自己的手绢,打了个哭嗝,“老板也觉得小猫猫很可爱是吗,我超级喜欢的,第一个喜欢的是青龙大大,第二个喜欢的就是这只叫什么k的猫。”
    是啊,太可爱了,秦深无力地捂脸,郭跃你知道哇被捂在护心毛里面的戴蝴蝶结女猫都要窒息了啊!
    “他们都挺照顾我的,我不能够害他们。”
    “大善。”
    秦深平视前方,看着虚度原,他其实不想把人心想得那么坏,但有时候不得不多想那么一点点,也许那些邀请郭跃一起走的客人只是想在路上找个垫背的,在遇到的危险的时候让他当诱饵,他们就可以脱身……
    这些事情太套路了,小说、电视剧里面分分钟就可以撸出一大把。
    但也不排除大家都是善良的。
    “老板。”黄三尾扛着锄头从旁边走过毕恭毕敬喊了一声,然后就去工作。
    郭跃看着黄三尾,眼中流露出羡慕。
    虚度原的肥力好,作物长得快,野草长得更快,黄三尾现在每天最大的工作量就是除草,从天刚亮要做到午后,分三天才能够将三百亩地全都清理完毕,要不是妖怪强悍的体质,根本就做不过来。
    “老板。”郭跃握着手帕,有些扭捏地喊了一声。
    “什么事?”
    “我看黄三尾一个人干活也怪累的,现在只是除除草还好,等陆续收成的时候,三百亩地谈何容易。那个我自荐给老板干活。”
    秦深笑,他刚才就有了预感我,郭跃怕不是要留下给他干活呢,“你不去妖界了?”
    “想去。”这才是郭跃觉得难以启齿的地方,“那个,我就想着给老板打工,这一季的作物收获了我再出发,攒点钱傍身,到妖界了找出路的时候也不用为了钱财分心。”
    郭跃刚才都这么用力地表示自己不坑队友很善良,秦深怎么会拒绝,“可以啊,地里面正缺人手,你来了,也减轻一下黄三尾的压力。”
    黄三尾到了客栈好吃好喝地住着,那巴掌大的小脸儿却一点儿都没有胖,身为老板秦深都有了是不是自己虐待员工的错觉了,汗……
    郭跃退了房,签了临时工的用工协议,住进了望乡客栈的员工宿舍,小伙子不错,刚签了协议就上工,扛着锄头做得虎虎生风。
    黄三尾狐狸毛炸了,更加卖力地干活,让老板看到他这个正式工多么地努力。
    员工之间的小暗潮当老板的知道了也是一笑置之啊。
    今天的早饭很简单,米汤、荠菜炒年糕,觉得吃不饱还有鸡蛋饼。
    爸爸妈妈昨天挖的荠菜在厨房里面堆成了山,清理起来也需要一段时间,这两天不是荠菜炒肉、就是荠菜鸡蛋汤等等,饭桌上上演着一幕幕的荠菜演绎大法。
    章俟海今儿个是下来到大堂和秦深、丢丢一起吃的早饭,木器店里面有人来取前几天定做的木桶,爸爸回去了,而妈妈要上班,也吃完了早饭走了,现在没有人管秦深和章俟海的眉来眼去。
    “嘿嘿。”秦深看着章俟海,就是看不够。
    “爸爸。”丢丢拽拽秦深的手。
    秦深看他,“怎么了我的小臭蛋?”
    丢丢不高兴地撇嘴,“爸爸,你不能够乱给我起小名字。”
    “知道啦,爸爸的小捣蛋。”
    “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奶奶了哦。”
    秦深在儿子的小嫩脸上掐了一下,“嗨,还学会告状了啊。说说吧丢丢,喊爸爸干什么?”
    “奶奶上班前跟我说,不准你一直看章伯伯看个没完没了。”说完自己疑惑了,撑着头自言自语,“这是为什么呢?”
    秦深别说嘴角抽抽了,他整个人都凌乱了,“你奶奶真是,真是……”
    章俟海忍不住偷笑,多么鲜活的一大家子、多么让人留恋的秦深啊。
    他们斜对面一桌坐着莫琛和唐季德,那一张就是他们昨天来时坐着的地方,观主张希垚还在入定,没有醒来。
    “师叔,观主入定已经有一天一夜,这如何是好,观里面还等着观主主持大局呢。”国不可一日无君,观不可一日无主,唐季德忧心忡忡地看着观主,观主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末法时代修行艰难,他自踏入此道就从未听说有人入定超过一日一夜的。
    莫琛摇头,“我也不知。”
    他也是一心的忧虑,但不是对白水观的,要是观主几日不在,白水观便乱了套,也不会在修真界屹立千年。他是忧虑师父,一日一夜不进水米,他们肉体凡胎的,扛得住一时半刻却扛不住长时间啊,他就怕师父体会感悟最后身体撑不住。
    他们俩都忧虑太多,张希垚缓缓睁开双眼,双眼中有光芒闪过,睿智通达,有着看淡岁月的平静泰然。
    再看,皆白的须发富有光泽,不是垂老的黯淡无光,一整天不进水米依然脸色红润,就连皱纹都抚平了许多。
    张希垚感觉自己好极了,困囿多年毫无寸进的境界有了松动的感觉,现在让他去参加老年组八百米赛跑,绝对第一名并且打破世界纪录。
    站起推开椅子,张希垚走到秦深他们那儿,朝着秦深长揖到底,“秦老板的再造之恩,老朽没齿难忘。”
    秦深连忙抱着不明所以的儿子跳了起来,避开了这一礼。放下儿子,秦深扶着张希垚起来,“观主言重,体悟都是在己不在他人,怎么会是我的功劳。”
    张希垚握着秦深的手让他不要谦虚,“老朽不是客栈的有缘人,多亏了老板带着老朽进来才能够看到外面的田田荷花,老朽这才能够从中有所感悟。老板在老朽的道途中助益良多,日后但凡用得到老朽的地方,老朽莫不敢从。”
    秦深视线一转,看向章俟海,他想请张观主为章俟海测命,算算章俟海的命途可有转机。
    他对张观主无所求,这个因果与其一直拖着,累得双方人都惦记着,还不如立刻就用掉算了。
    张希垚顺着秦深的视线看去,就见一面如冠玉的男子站着那儿,男子气质卓绝、贵而不骄,玉树临风、卓尔不凡,让人心生慕艾,就是可惜……
    他摇着头,“老朽无能,看到死路一条。”
    秦深心中一紧,“没有任何转机吗?”
    “富极贵极,短命之相。如遇贵人,方可度厄。”张希垚年少成名,批命断言,从未错过,“他的命图晦涩难明,多有隐藏,老朽无能,只能够看到这些。”
    听到有“贵人”,秦深心中就是一喜,贵人好啊,有贵人便可以度厄,“观主能够看到他命中的贵人是何方位。”
    张希垚摸着长须,要不是秦老板开口,这种命理的人他看一眼便不会多说什么。“先生可否伸出手让老朽一观。”
    “有劳观主。”章俟海伸出左手。
    张希垚仔细端详过后,又让章俟海伸出右手,片刻之后,他眉头轻拧,“老朽活了也有九十多个春秋,却从未见过如此命图。晦涩难明,似有灰霾蒙蔽,仔细分辨,明明显示是有贵人相助,但贵人星黯淡无光,灾厄不解,依然是有死无生。”
    章俟海收回手,半空中被秦深抓住,他反手握住秦深的手,用力地握着。
    张希垚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面色也不复刚才的红润。莫琛上前一步扶他,被他挥退。
    “章某自知命不久矣,只是如今多了奢望,想要留在这花花大世界。”章俟海看着秦深目光温柔,“但凡有些办法,章某都愿意一试。有劳观主为章某费心了。”
    张希垚擦掉额头上的细汗,长吁了一口气,“无妨无妨,多时不占卦卜算,技艺都生疏了。老朽有一言相赠,章先生能够来到望乡客栈,就已经是天大的机缘,未来可算却不可定,说不定机缘就在身边,当珍之重之。”
    章俟海若有所思,“多谢观主。”
    …………
    张希垚和唐季德离开,莫琛常驻客栈,他还带了一块木质的小台牌,台牌上上用毛笔写着“白水观驻客栈办事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主任  莫琛”。
    “莫深?”龙龙小朋友侧头和身边的丢丢说:“丢丢,这个人的名字和你爸爸的好像啊,他叫莫深,你爸爸叫秦深,他们是兄弟咩?”
    丢丢吃着爸爸特意给他做的小肉饼,说:“那个不是深,是琛,王字旁的,不一样。他不是我爸爸的兄弟,我爸爸的兄弟是我叔叔。”
    “哦。”龙龙无所谓的应了,他才不关心那么多呢,米汤好好喝、荠菜炒年糕好好吃,鸡蛋饼还可以来一张,丢丢吃的小肉饼他也要吃。“太好吃啦!我爸爸做菜和做猪食一样,天天大锅烩。我爹爹根本就不挑,给啥吃啥,我爸就是给块生肉他都说好。丢丢你不知道,我过的好苦啊。”
    龙龙是孟大夫和红叶镇小学校长洪烨的儿子,身为青龙神君和地仙山神的儿子,比丢丢大一岁,现年八岁的龙龙健壮活泼,开朗大方,生动的小表情、夸张的小动作,活脱脱一个开心豆。
    “龙龙,你爹爹是怎么说的?”站在一边的秦深拿着药问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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