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节
他在想他,他想见他。
事实上他也想见他。
沈清弦认定了这是一场虚幻,不想再理睬渊。可是做不到,他的视线仿佛黏在他身上,无法移动分毫。
直到他看到渊在冰室中冻得面色苍白却不肯离开时他忍不住了。
沈清弦出现在他面前。
几乎是一瞬间渊醒了,他起身,眸中尽是露骨的眷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沈清弦紧抿着唇,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渊轻声道:“我知道自己不配留在您身边,但……”
沈清弦打断他的话:“你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
渊看着他,双眸在冰室中异常明亮,他低声道:“我喜欢您。”
喜欢……他喜欢他吗?
沈清弦看着他,认真的看着,很想从他的眉眼间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这是幻象,是假的,是一场不存在的“梦”。
渊竟握住了他的手,熟悉的温度降沈清弦拉回到现实中。
他说:“我很想您。”
沈清弦心砰砰直跳,真实的感觉透过紧握的手传递到心脏处,这感觉太炽热了,太真切了,太无法拒绝了。
沈清弦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也很想你。”他想他,想念温柔的渊,想念陪伴他的渊,想念这个让他初见情起,再见意难断的渊。
渊的眸子更亮了,明明待在冷冽的冰室中,他眼中却像是簇了火苗,他的声音也沙哑了:“您真美。”
沈清弦只觉得喉咙干燥,无法言说的情紊灼烧了他的灵魂。
渊走近他,盯着他的唇道:“对不起,吾神。”
话音落,他吻住了他,亵渎了他。
沈清弦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的意识飘忽着,像是风暴中的一叶扁舟,摇晃着、颠簸着,承受着与死亡毗邻的巨大刺激……还有比死亡还可怕的磅礴的快乐。
他轻唤着他的名字,无助又脆弱。这是梦吗?果然是梦吧,否则怎会有这样灭顶的快乐。可这真的是梦吗?梦会这样的真实吗?真实到他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身体和他的滚烫和炽热。
这如果不是梦该多好。
沈清弦猛地一惊,他一动,身体被碾压过的疼苦传遍全身,让他忍不住眉心紧皱。
渊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抱歉,我给你清洗下。”
那难堪的地方让沈清弦面色微红,他别过眼去。
渊问他:“疼吗?”
沈清弦低声道:“还好。”
渊的声音里满是惭愧:“对不起,对您做了这样的事。”
沈清弦不喜他这语气,他说道:“这没什么。”
渊的声音却更低落了:“对您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对我来说是毕生难忘。”
沈清弦心一揪,很多话涌到了嘴边可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有些茫然,如果只是梦的话,说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他没出声,渊却已经打起精神,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沈清弦:“我能留在您身边吗?”
沈清弦一动未动,他不是不想回答他,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也想他能留在他身边,可这一切都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实,又怎么能贪心。
随着沈清弦的沉默,渊再度失落,比之前还要失落,他的声音更轻了:“对不起。”
别道歉,不要道歉。
渊为他穿好了衣裳,薄唇紧抿着,最后问道:“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一句话将沈清弦唤醒了。他在做什么,他在想什么,他怎么能在梦中沉沦?
沈清弦心念一动已经回到了圣殿……他疲倦地坐下,身体的不适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到底要捉弄我到什么时候!”沈清弦低声质问。
没人回应他,似乎根本没有可以回应他的存在。
沈清弦独自待了很久,终于他无法忍耐,看向了冰室。
渊等在那儿,周身蒙了一层霜,仿佛一座美丽的冰雕。
沈清弦心如针扎,他的身体比思绪动得还快,已经出现在渊面前。
红衣男子看到他的瞬间,冰雪融化、万物复苏,他仿佛找回了失去的生命。
渊一把抱住他,急切地吻住他,在他无法形容的热烈情感中藏着深深的恐惧。
沈清弦心疼得无以复加,哪里还推得开他。
沈清弦不知道这算什么……他时刻提醒着自己这是一场梦,却又不由自主地沉沦其中。
美好的渊,温柔的渊,爱着他的渊。
他们时时见面,时时亲吻,时时都能相拥而眠。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什么是真实的?没有渊的世界吗?那个他苦苦寻找都找不到他的世界吗?
那样的真实,他不想要。
就在他生出这个念头时,他“醒来”了。
还在站在圣殿,但是他和渊的位置再度调换了。
看着高高在上的神,他体会到了“梦中”渊那深沉的恐惧。
沈清弦张张嘴,一行泪顺着眼角滑下:“你到底是谁。”
顾见深心疼得一塌糊涂,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只能硬撑住。
他问:“你希望我是谁?”
“不该是我希望的……“沈清弦摇头道:“……真正的你是谁?”
顾见深拥住他,温柔的吻落在他额间:“不要被你的心所迷惑,它只会给予你想看到的,只会欺骗你。”
沈清弦茫然地抬头看他。
顾见深温声道:“你渴望友情,金阳出现了;你渴望爱情,渊出现了;你渴望红色的花儿被救赎,他们就得到了救赎。”
沈清弦唇瓣轻颤着:“他们都是我的妄想吗?”
顾见深温柔的看着他。
沈清弦却只觉得头重脚轻,他问道:“如果都是假的,那什么是真实的?”连自己的感觉都是虚妄的,那又有什么是真实的。
顾见深再度抱住了他,给了他温暖和守护:“放下你的心,信奉永恒不变的神。”
第207章 当初就不该招惹我!
眼睛会欺骗你, 感官会欺骗你,连自己的心都是无法倚靠的。
心底的渴望滋生了无数幻象, 使得现实和梦的界限变得无比模糊……原本坚定的一切在此刻全部动摇了。
如果心是一切信念的基石,它如此善变和任性,建筑在上面的名为坚定和执着的高塔又怎会不摇摇欲坠。
此时此刻, 沈清弦的这座高塔已濒临坍塌。而顾见深要做的就是摧毁他心中的这座“高塔”。
上一次入世,沈清弦的所作所为看起来是帮奈找回了自我, 但其实真正受影响的是沈清弦。
顾见深本就是个极度唯心的人,失去记忆也不会撼动他的本性。
入世时的迷茫有一大半是来自于原本奈的记忆,哪怕沈清弦不作为, 他也会慢慢回到真正的顾见深, 自己找到自己。
但显然沈清弦不会放任不管, 他尽全力帮他,最后却让自己深陷泥潭。
天道和唯心是截然不同的。
唯心信奉的是自我,哪怕知道心是善变和任性的, 但还是要征服心魔, 掌控自己。
天道信奉的是道, 他们同样被心魔所困, 同样迷茫与困苦, 但他们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们没有直面欲望, 而是依赖大道,以亘古不变的道为基准,奠定一个牢不可摧的信念堡垒。
这就是他和沈清弦的区别。
顾见深的心是根基, 沈清弦的道是根基。
心的根基始终是摇摇晃晃的,但顾见深的修行让他在其中找到了平衡,就像一个巨大的摇摇摆摆却始终不会倒下的不倒翁。
道的根基最初是模糊不可辨的,但沈清弦的修行就像建房子一样,一块砖头一块泥,最后让整座堡垒拔地而起,直入苍穹。
没法说哪个修行更好一些,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走的是不同的路。
顾见深没办法建造坚固的堡垒;沈清弦也不能让自己摇晃。
上次入世,沈清弦过多了解了顾见深的理念,导致他心中堡垒的基石被挪动了。
试想一下,倘若堡垒的基石成了不倒翁,上面砌的无数砖块,哪能保持平衡?只怕不倒翁一晃,堡垒就成了一片废墟。
所以顾见深改变了玉简的任务,哄着沈清弦来到这个“神”的世界。
他先以金阳的身份接近他,再以渊的身份爱护他,等到沈清弦找到了想要珍惜的东西后,再残忍地将其抽离。
怎样让一个人质疑自己的心?
顾见深很清楚,因为他时时刻刻都处在摇晃中,自然可以轻易让沈清弦体会那种无法脚踏实地的恐慌。
如果承受不住,那就选择信奉神吧。
因为与善变的心相比,“神”是亘古不变的。而这里的“神”就是沈清弦的道。
模糊不可辨,但却切实存在,是只要慢慢积累就会越来越牢固的信念。
顾见深此次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完成玉简的任务,他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来击溃沈清弦萌动的“心”,重新巩固他的道。
显然……成效不错。
在万秀山醒来,沈清弦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