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好笑地摇了摇头,直到现在唐筝才意识到眼前这位族长竟然还是个十多岁的姑娘,顶多也就比枝大上个两三岁,几个月来经历了这么多的变革,的确是难为她了。
    事情解决完了,想着荆还在等她,唐筝端起地上的盆子对耳说道:“没什么事就去干活吧,你也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就行了。”
    耳轻轻点头,搓了把脸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伸手去把唐筝手里的盆子拿了过来,“我帮你搬回去吧。”
    “行,放山那边就行了。”有人愿意帮忙唐筝当然不会拒绝,毕竟陶制的盆子对于她来说还是有点吃力的,又宽慰了耳两句就往山洞跑去,刚碰过水,这会儿实在是有点冷。
    还没到洞口就看见站在那儿看向她的荆,果然没听她话乖乖在里面等着。
    唐筝加快了脚步,上前一把将人抱起来就往里走,气道:“不是让你在里面等我的么,站在门口不冷么?”用脸贴了一下荆的脸,冰凉还带着一点头发上的水,凉得唐筝皱起眉来。
    “不冷。”荆弱弱地说,顺手搂住唐筝的脖子把脸埋进去蹭了蹭,有点撒娇的意味,显然是怕她生气。
    被这么一蹭唐筝也没了脾气,三两步走到火沟边上坐下,带着荆侧坐在自己盘坐的腿上,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把头抬起来。
    “以后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唐筝捏了一把荆的脸,凶道。
    “不会了。”快速地摇了摇头,荆小心地看着唐筝的表情,不敢乱动。
    看着荆搞怪的模样,唐筝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伸手将她那袋往下按了按,说道:“头低低一点,给你把头发弄干。”
    荆顺从地低下头,身子微微前倾,垂下的头发正好荡在火沟上方,唐筝用手指顺着她的头发,轻揉着,让头发干的更快一些。
    “榛?”低着头的荆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难得听见她叫自己,唐筝有些疑惑,手下动作更轻,还以为是没注意弄疼了她。
    隔了一会儿,才又听见荆说:“族里,是不是又要出事了?”
    唐筝手下动作一僵,很快又恢复自然,轻声说道:“快了,等这次过了就不会再有事了,这些不用你想的。”
    “可是这里不好么?为什么他们想离开?”荆抬起头看着唐筝又问。
    小孩子果然更加敏感,大抵是因为经历过大变故吧,这还是荆头一次这么不依不饶的追问,唐筝轻叹一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却总有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要去触碰一些不能碰的东西,所以会受到惩罚。”
    “惩罚,是会死么?以前听说别的族有人逃走都会被打死。”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唐筝伸手捧起荆的脑袋,让她看着自己,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是代价,他们想做这件事的时候命就不属于他们自己了,赢了可以拿回去,去哪儿都没关系,可输了就会落在我手里,生死由我说了算。”
    “那你会还给他们么?”荆懵懂地看着唐筝,问道。
    轻笑着揉了揉面前的脑袋,又一次把她的头压下一些,不敢再与她对视,唐筝说:“到时候再说吧。”
    甩开头上作乱的手,荆抱住唐筝的手臂不让她再乱动,抬起头来看她,过了会儿又凑近搂上了她的脖子。
    “又怎么了?”唐筝好笑又无奈地搂住荆的腰往怀里带了带,不知她今天怎么这么爱撒娇起来。
    收了收手臂,荆在唐筝耳侧轻声地说:“我只想木部落,巫部落还有你都好好的,不要像老祖母一样离开我。”
    “嗯,我答应你。”唐筝回道,说的轻巧却满是郑重,这是承诺。
    轻晃着身子,很快趴在她肩膀上的荆就睡了过去,唐筝小心地把她抱到草铺上,轻拍着她的背,转头从侧面还能看到山洞外忙碌的景象的一角。
    不要闹得太大,或许可以考虑再给一条活路吧。
    连着几个艳阳天,今儿个天气突然阴沉了不少,唐筝坐在棚子下掰着手指算日子,又是平静的两天过去了,这群人还真是沉得住气啊,反倒是自己有点儿急躁了。
    唐筝叹了口气,念了几句清新如水,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小树枝,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这是要下雨了吧,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是不是要下雨了?”随口问着,也不知是在和谁说话。
    身边的荆歪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老祖母说过这样的天会下雨的。”
    “是嘛,时间过得还挺快的。”
    一晃眼大半年都过去了,今年她就该“十岁”了。
    “师傅。”不远处的山从窑里钻了出来,朝唐筝喊了一声。
    收回视线,唐筝扫了一眼身上的都是泥的山,无精打采地问:“又什么事儿啊。”
    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山端着一个陶碗走了过来,递到唐筝面前,高兴地说道:“师傅你要的东西我给烧出来了。”
    “我看看。”接过陶碗,用手指拨了拨里面的东西,唐筝拿起一个举到半空,小小的圆片并不厚,连半公分都不到,中间有个方形的孔,正是铜钱的形状。
    “挺好的,就按这个来。”唐筝夸赞了山一句,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伸手捞过一根细绳,拿起碗里的陶币串了起来。
    山抓着后脑勺笑了下,有些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用的啊师傅。”
    “嗯......”唐筝想了想,这个钱的概念还真是不好说,随口应付道:“等用到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山糊里糊涂地点头,也不在意,反正师傅做事总是有道理的。
    窑里还有不少东西没搬出来,山起身要走,抬起头刚好看见有人靠近,朝着那边疑惑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拿点东西。”
    一个不算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唐筝一怔,快速地转头看去,竟是该在对面工作的尾。
    看着尾敛在皮革下的手,后颈的汗毛莫名地竖了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唐筝骤然睁大了眼睛,“拦住他!”
    突如其来的大喊声惊动了周围所有人,近在身边的山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反应最快的只有唐筝和快要走到跟前的,尾。
    唐筝抛开手里的东西,抓住荆的胳膊想要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近乎同时,尾一步跨过来抓住她另一只胳膊,极大的力道将人扯到自己身边,连带着的唐筝未能抓住,狠狠地摔在地上。
    “荆!”
    陶碗摔在地上发出破裂的脆响,里面的陶币散落开来,碰撞出“叮当”声不断,杂乱地就像现在的环境,族人开始朝着这里跑来,唐筝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小小的手掌,目眦尽裂。
    第36章 杀!
    “都别过来!”
    “好!我们不动, 你先把刀放下!!”
    看着不算锋利的石刀架在荆纤细的脖颈上, 唐筝急红了眼, 止住了想要靠近的族人, 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有话好好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你先把她放开。”唐筝双手聚过头顶,尽量显示出自己的无害, 慢慢挪动想要靠近一点, 敏感的尾箍着荆的胸口也跟着往后退了两步。
    露出一丝狞笑, 尾用拿刀的手一转,刀尖指着外面笔画, “你们都把弓放下, 就那儿,然后退回去!”
    族人何时见过这样的阵势,被他冲的气血上涌, 见荆被他掳去,梗起脖子又想上前, 尾见状立刻又将刀架回荆的脖子上, 扯着嗓子吼道:“都老实点, 要不然我宰了她!”
    “住手!”唐筝看着尾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一阵心惊肉跳,急忙喊道:“按他说的做!把弓都放下!”
    虽然不忿,族人还是听了唐筝的话,把手里的弓放去了尾指定的地方。
    有一丝鲜血顺着荆的脖子从石刀处流下,原本还蹬着腿挣扎的荆不敢再动弹, 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的不肯流出,直直地看向唐筝,看的唐筝心急如焚,眼眶一热险些自己先流下泪来。
    “已经照你说的做了,先把石刀放下好不好。”几近哀求,唐筝放软了声音劝道,红色刺痛她的神经,深吸一口气极力想让自己保持冷静。
    尾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提到半空的荆,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暗道自己掳了这会巫术的小姑娘果然明智,得意地拿开石刀指着唐筝说道:“你让他们把斧头也放了,还有吃的,把肉都拿出来给我。”
    “好好好,都给你,你别乱动。”唐筝一口应下,朝旁边的山使了个颜色,山瞪了一眼趾高气昂的尾,转身朝山洞走去。
    包括鹰部落准备叛逃的人在内,跟着尾的那些人都扔掉手里的东西从队伍里走了出来,喙带人追上来,笑着说道:“不用麻烦,我们自己去装。”
    说着一群人就往堆放食物的地方小跑过去,路过山时还特意撞在他身上,嬉笑着看他摔倒在地上,族人具是敢怒不敢言,愤恨地盯着他们。
    “现在你要的都拿到了,把人还给我。”待那群人背着一个个筐子出来,顺手还捞上了陶器,唐筝又一次对尾说道。
    轻笑一声,尾掳着荆朝唐筝走去,猛地一脚踹在她的胸口,紧接着朝她啐了一口唾沫,嘲讽道:“你不是很能么,不是先祖保佑么,有本事再站起来骂我啊!”
    “咳咳咳......”被踹翻在地的唐筝因为胸口的剧痛蜷缩起身子,咳嗽着说不出话来,努力想要撑起身又被踹倒。
    一直忍着不哭的荆挣扎起来,泪水瞬间从眼眶中滑落,捶打着箍在胸前的手,“放开我!不要打榛,你放开我!”
    突然哭闹的荆让尾一时间差点没能抓住,急忙用两只手将她抱住,凶狠道:“不准再动了!小心我杀了你!”
    “坏人,放开我!”荆哭着不管不顾地挣扎,脖子上的伤口流出更多的血,急的唐筝涨红了脸,伸手去抓尾的脚踝。
    一阵手忙脚乱,尾看着跟着自己的人都快到出口了,周围木部落的人都盯着他蠢蠢欲动的样子,大声喝道:“不准过来!”
    踢开抓在他脚踝上的手,尾最后忿忿地扫了唐筝一眼,架着荆朝出口退去。
    捂着闷痛的胸口,唐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追过去,尾嘲笑般地看着她,速度不减,一个孩子而已,反正其他人不敢动。
    眼看着就要跟上大部队逃出生天,尾有些喜形于色,不自觉的想要加快脚步,这时后腿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啊!小畜生!”尾痛的破口大骂,甩了两下腿,可咬着他的狼崽子就是不松口,伸手就要去把挂在他腿上的狼崽子扯下来,怀里的小姑娘还在乱动,一时间乱了阵脚。
    见状,唐筝立刻飞扑过去撞在尾转过的侧面,三个人一起向地上倒去。
    不远处的几个族人冲了过来,将想要起身的尾重新按了回去,拳头泄愤般地朝他身上招呼。
    已经走出门口的叛逃者先是一惊,原属于牛部落的那些个犹豫着想要回来救尾,而鹰部落的见了立刻拔腿朝外跑,族里其他人重新抄起武器往外追,不管死活,直接就将手里的石斧扔了出去,将人砸倒在地。
    “咳咳咳。”结结实实撞在地上的唐筝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爬起来伸手去将荆扯进自己怀里,还好倒下的时候尾垫在荆下面,应该不会很疼才对。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唐筝笑了起来,配合着疼痛致使的扭曲,表情有些怪异,捧着荆的脸胡乱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哄道:“乖,没事了,不哭了。”
    “榛。”荆吸一下鼻子,眼泪越发的汹涌,伸手去抱唐筝的脖子,唐筝搂着她的背不敢乱动,怕扯到她脖子上的伤口。好在刚刚注意了一下只是伤了一点皮肉,血流了不少看着吓人,这会儿没再出什么血,却着实把她心疼坏了。
    怀里的哭声渐小,却还是小声地抽噎着,冷静下来的唐筝抚着荆的背给她顺气,眼睛里堆积出阴郁,看着被暴打一顿的尾不知是什么表情。
    牛部落的叛逃者被一一制伏,没过多久,鹰部落的人也从外面被压了回来,守在外面的松他们不知里面的情况,只照着唐筝的吩咐埋伏在林子里,等了这么些天还以为是她判断出了错,没想到今天真让他们逮着了。
    松他们压着人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察觉到族中压抑的气氛时不由得一愣,山跛着脚过来和他们讲了事情的经过后所有人都出奇地愤怒起来,连踢带踹地把叛逃者都赶到一起压住,等待老祖母发落。
    被突然闯入一阵抢夺的人吓坏的老祖母这会儿被枝搀扶着,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他们良久也说不出话来,太久没有接触过和人之前的争斗,被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气的直发抖。
    “老祖母。”唐筝抱着荆站起来却不松手,任她把脑袋埋在自己脖颈间,转头对老祖母说道:“这次还能让我来么?”
    猛地对上唐筝怪异的眼神,老祖母差点被惊到,再看她怀里啜泣的荆顿时明白过来,缓了口气说道:“随你吧,我管不了了。”
    “谢谢老祖母。”唐筝颔首诚恳地谢道。
    大抵是年纪大了见不得太血腥,老祖母拍了拍枝扶着她的手,往山洞里去。
    唐筝回身面朝着再次成为俘虏的这些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恨,恨同样没有摆正位置的自己,恨自己的自满,自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中不会出现差错。
    被枳压住的尾还在挣扎,脸上依旧是不服输的倔强,恶狠狠地盯着唐筝。
    唐筝扫了他一眼,表情一当初劝降时的冷漠,可说出的话却变了样子,“打断他的手。”
    “啊!!!”
    几乎是唐筝说完的同时,枳抓住尾手臂的手向外用力,“咔哒”一声手肘处应声而断,骨骼將皮肉戳出怪异的形状,剧痛让尾瞬间变了脸色,冷汗从额头上冒出,喘着粗气,看向唐筝的凶狠眼神仿佛要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我错了。”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自己的结局,听着尾的惨叫,带头的喙受不了压力第一个哭着跪在了地上,“我再也不跑了,求你,求你不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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