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节

    时光不会倒退,亦不会停留。现在她只希望奶奶能醒来,能康复。
    傍晚时分,颜璃刚给江老太擦拭过收脸,听到敲门声。
    颜璃走过去,将门打开,看凌云站在外,“师兄。”
    “小芽,我将人带来了,让他给老太太看看吧。”说完,凌云侧了侧身,那本站在他后面的人随着映入眼帘。清瘦的身体,略显苍白的面容,好看的眉眼,难掩的病态。
    屋内,屋外,颜璃看着站在眼前的人,除了陌生再无其他。
    而站在屋外的谢齊,在看到颜璃后,眼底漫过各种神色,最后归于一抹温和。
    第318章 一更
    “谢齊,这是我师妹江小芽。”
    “小芽,这是师兄故友谢齊。”
    凌云为彼此如此介绍道。
    颜璃,逸安王妃,这两个称呼都太打眼。在这里,还是重回江小芽最合适。这是颜璃的意思,也正合凌云之意。
    江小芽看着眼前的病弱男子,开口打招呼,“谢公子。”
    看江小芽对着他时,全然陌生的眼神,谢齊表情温和,声音依然,亦如初见,“江小姐。”
    “谢齊,麻烦你给小芽的奶奶探探脉吧!”凌云开口道。
    谢齊颔首,“好。”
    江小芽在前,凌云,谢齊两人跟在后,随着朝屋内走去。
    福伯被拦在外,看着眼前高大的护卫,看看那同江小芽一起走进屋内的公子,默默退到一旁,低头,力持表情平稳,掩住眼中翻涌的神色。
    逸安王妃离开宁义郡,竟然来到了梅山。这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
    本以为,逸安王就是嫌弃了江小芽,也会将她安置在一个妥善的地方。没想到,竟会容许她回到这里。
    与江小芽从此不再碰触,这样是最好。公子应该是这样想的!
    远离江小芽,才不会被逸安王注意到。
    不被逸安王知道有谢齊这个人,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所以,公子从未想过去京城看什么热闹,也没留在宁义郡,而是选择避开,来到了这儿。
    但没想到,竟然这样还是碰上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好事儿。
    福伯想着,朝着屋内望了望,看来这地方是不能待了,必须尽快离开才行。想来,公子应该也是同样想法才对。
    屋内,谢齊坐在床边,静静为江老太把着脉。良久,放下,转头看着江小芽道,“江小姐,很抱歉,老夫人的病,我可能无能为力。”
    凌云听了,不由转头看了看谢齊,心下稍微有些意外。
    江小芽听了,看看谢齊,看看凌云,这就是师兄口中的神医吗?
    虽然奶奶情况不好,她自己也很清楚。但,她以为至少也会在这位神医的口中听到一句‘尽力而为’,没想到,他一开口一点不委婉,完全不管别人什么心情,直接给了一棒子。
    无能为力,这一句话,是直接放弃医治吗?
    “小芽,你先照顾老夫人吧!”凌云说完,拉着谢齊走了出去。
    两人走出去,走到僻静的地方,凌云看着谢齊低声道,“你今儿出门在嘴上带了把刀是不是?怎么说话跟铡刀似的。”
    与四爷夫妻缘尽,江老太太又失去意识重度昏迷。小芽此时是什么心情,完全可以想象。
    凌云将谢齊带来,本意是想让谢齊给她点希望和安慰。可他倒是好,那话说的,别说给人安慰和希望了,直接都让人绝望了。
    谢齊听了,道,“抱歉,我刚才说的好像太直白了点。不过,我也是如实的说。江小姐奶奶的情况很复杂,我确实无能为力,这点不能瞒着,不能给了她希望,最后又做不到,岂不是更让她失望。所以……”
    “怎么就无能为力了?”凌云看着谢齊,顿了顿道,“之前,你的奶娘不是跟江老太太情况差不多吗?你不也让她苏醒过来了吗?”
    “她们情况并不一样。”
    不一样吗?在凌云眼里明明没什么不同。
    “不管如何,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尽力试试吧!”凌云真切请求道。
    谢齊听了,看着凌云,静默少时,点点头,“好,我尽力试试看。”
    凌云听言,抬手拍拍他肩膀,“多谢,多谢。”
    “不过,最后结果如何,我不敢保证。”
    “不要你保证。你只要尽力就好。”
    谢齊点头,“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好!”
    谢齊带着福伯离开,凌云转身朝着屋内走去。虽与小芽师兄妹情义不深,但她既喊自己一声师兄。那么,对她,凌云也想尽力相帮,不希望她的生活全部都是悲苦。
    另一边,谢齊,福伯回到住处。福伯既道,“公子,老奴这就去收拾东西,我们即可启程离开。”
    江小芽在,这地方就不能待。
    “福伯,暂时我们还要在这里再待一些时日。”
    福伯听了,转头,听谢齊说完暂留下来的理由,福伯皱眉,“公子,这样会不会有些冒险?”
    福伯现在是一点都不想被逸安王注意到。
    谢齊淡淡道,“凌云已经开口请求了,我若是强硬不医,且随即离开,反而引他别不解起疑。所以,暂且待几日吧!到时候再寻一个理由离开。”
    几日吗?
    听谢齊定下的时限,福伯心里稍安了些,对着谢齊道,“那老奴等铭书回来,跟他说一下,让他先行离开。”“嗯。”
    忠心单纯,这是铭书的优点。可同时也是他的缺点。因为单纯,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和心思。所以,让他面对江小芽,不妥当。
    福伯离开,谢齊坐在书案前,眼睛看着眼前医书,思绪却早已飘散……
    由曾经尊贵尊崇的逸安王妃,重新做回市井平民江小芽,她就这么接受了吗?没有哀求,亦没有哀伤。
    除了对江老太身体的紧张和担忧之外,谢齊在江小芽的眼中再看不到其他。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对于被逸安王嫌弃,休弃一事。她为什么能如此平静?真的完全不在乎吗?还是说,她心里在盲目的确信着,确信逸安王早晚还会回来接她回王府,继续让她为王妃?!
    想着,谢齊缓缓闭上眼睛。
    不管江小芽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这种时候,她还能全心全意的只想着医治江老太,这结果,已然让谢齊失望。
    被男人抛弃,她为什么不是寻死觅活呢?
    如果她也是被抛弃就不能活,被抛弃就将什么都抛之脑后的人。那么,谢齊心里也许会舒畅些。
    因为如江小芽这种精明聪颖的人,尚且如此。那么,曾经那个柔弱愚笨,又从来以夫为天的女人,就因失去了男人的宠爱,就要死要活,直接将他舍弃,好像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可现在,江小芽并非江老太的亲孙女,尚能为了她屏退所有,一心一意守着她。而那个女人呢?除了想带着他一起去死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母为子刚!这话,在她的脑子里应该完全不存在。
    想着,谢齊扯了扯嘴角,满满都是讥讽和嘲弄。
    京城*镇国府
    年岁大了,再加上丧子之痛,裴老太爷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虽还未完全到缠绵病榻的程度,可也差不多了。
    每天大部分时候都在软榻上躺着,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所以,每次在裴老太爷稍微精神时,裴仁就会赶紧过来,将京城的,府里的事,就赶紧给裴老太爷说道说道,除了怕他寂寞,也为听取他的指使,“祖父,四爷今日应该就到京城了。”
    裴老太爷听了,随道,“颜璃呢?跟着一并回来了吗?”
    裴仁摇头,“没有!逸安王妃带江老太太去梅山医治病去了,可能要过一阵子才会回京。”
    裴老太爷听言,静默,眸色幽幽,过一阵子就会回来吗?为什么他觉得颜璃不会再踏入京城了呢?
    心里这样想,却什么都没说,对于颜璃是否遭遇了什么,裴老太爷并不想去探究。有的时候故作糊涂也是一种善良。
    “从库房将那些人参呀,补品呀什么的都拿出来些,你若没空,就让裴昱亲自送到梅山去。”
    “是。”
    “你跟颜璃说,她是我镇国府的女儿,是我裴靖的孙女,这一身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我镇国府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
    裴老太爷说着,对着裴仁道,“日后,无论听到关于颜璃的什么话,不管还好的,还是不堪的。你只要记住,我们镇国府欠她一个恩情,你要记住的是她的善良,而不是其他,知道吗?”
    裴仁点头,“孙儿知道。”
    “很多时候名声是屁!心地纯孝才是最重要。”
    就如裴敏儿,京城提起她,哪个不夸她秀外慧中,端庄贤孝。可是,在裴老太爷看来,她的那份孝,不及颜璃一半儿。
    例子近在眼前,裴老太爷不予强求什么,也无力再去改变什么。只是对着裴仁语重心长道,“以后,裴家凡事都是你来当家了。我不希望,你与人相交,是以虚名论。”
    “祖父放心,孙儿一定谨记。”
    这点道理,裴仁还是懂得的。就如他祖父,粗野霸道,名声亦不咋地。可谁也不能否认,她祖父无论是为将军,还是为夫为父,都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看裴仁是真清楚,裴老太爷也未再多言,转而问道,“驻守在边境的那些兵马呢?四爷可是也一并带回来了?”
    裴仁摇头,“那些兵马被留在了宁义郡处理善后,四爷并未带回京城。”
    听到这话,裴老太爷心头猛的一跳,脸色变了变。
    看裴老太爷神色有异,裴仁自然问道,“祖父,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妥吗?”
    “没有!我只是身体突然有些不得劲儿。你先出去吧!我想躺会儿。”
    裴仁听了忙道,“祖父,既是身体不适,还是赶紧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太医每天探脉八百遍,说的还不都是同样话,就是让老子静养。那一帮庸医,老子看到他们就心气不顺。好了,你别瞎操心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条老命,我自己也很在意,实在不舒服,我会让刘言找大夫过来的,你出去忙你的吧!”裴老太爷不由分说,将裴仁打发了。
    看此,裴仁也没再敢多言,只是走到门口对着刘言叮嘱了好几句,让他照顾好裴老太爷,若是不舒服让他即刻去告知自己云云!
    听裴仁在外絮叨,裴老太爷凝眉,眸色变幻不定。
    对宁义郡的事进行善后,所以才没把兵马带回来吗?那么,兵符自然也就没带回来了。因为要指挥那些兵马,手里必须要有兵符才行。如此一来,皇上想从四爷拿到兵符,怕是要费些周折了。
    其实,费些周折倒是不怕。就怕……
    就怕四爷突然同意兵马回归,其目的怕是并不单纯。
    想到某一个可能性,裴老太爷头皮亦是不由紧了紧。希望是他想多了,不然,必然又是一次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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