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无须校官下命令，驻军们就已经自发的给赫连逆风让路了。
    见状，校官简直就是苦到心里去了。他还能怎样？难不成他自己一个去单挑赫连少将不成？只能默不作声的站到一边。心里默念着，法不责众，法不责众……
    但这一天，注定了是一波三折。
    赫连逆风前脚刚到急救室的外面，云叔呈就带着人冲了进来。
    一照面，二话不说，云叔呈直接打开他的终端，上面出现了以谢策统帅以及四位上将级别的军务常委会常委的实时通话。
    “接月球基地联合驻军军长云叔呈中将上报，……我们一致通过云叔呈中将所呈，赫连逆风少将须无条件配合暴风军团血案的调查。赫连少将，请你暂时解除武装，协助调查。”
    赫连逆风难掩失望的看着谢策以及那四位上将，这里的每一位都是他敬佩的前辈。但以往有多敬重，现在就有多失望。
    “我拒绝。暴风军团血案现场有两位生还者，现在就在我身后的急救室急救。等他们醒来，就能知道凶手是谁。我根本没必要配合所谓的调查！我只需要保证两位生还者的安全，真凶自会揭晓。”
    这话等于是质疑军部是否有能力保护证人了。而往深一层思考，却是在怀疑军部在此事的处理上能否做到公正、公平、公开。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哪会听不出赫连逆风话里的含义？
    谢策低喝：“赫连逆风！这是命令，只有服从或者违抗！你难道要抗命不成？！”
    “我拒绝！”三个字，掷地有声。
    赫连逆风与谢策的视线在半空中对撞，任谁都能嗅出空气中的火药味。
    “特令！赫连逆风违抗军命，暂停他在军部一切职务，保留少将军衔……”谢策冷着声音说道。
    云叔呈闻言上前一步，笑里藏奸的说道：“赫连少将，得罪了。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代劳？”他盯着赫连逆风左胸上属于第七军团军长的徽章，眼里盛满了难以掩饰的嫉妒和幸灾乐祸。
    按谢策所下达的命令，仅仅是“暂停”，类似于银行账户的冻结。但云叔呈此刻的行为却是要收走赫连逆风第七军团军长的徽章，则是相当于销户了。
    而且这第七军团军长徽章并不只是具备象征意义，是具有实际权限的标识。也就是说，在赫连逆风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凭着这枚军长徽章可以调动整个第七军团。同时这枚徽章和赫连逆风本人的签名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
    这样的军团长徽章，在人类联盟里只有十二枚，分属于十二个军团的军团长。而赫连逆风，是这十二个军团长里最年轻的一位。
    如云叔呈这样的联合驻军中将，不具备佩戴军团徽章的资格。
    因此，对军团长来说，军团徽章就是他本人。人在徽章在，人亡徽章毁。不是特殊的时刻，徽章绝不离身。
    云叔呈当着谢策等人的面要求赫连逆风解下他的军团长徽章，做不了什么阴私事，却能极尽可能的恶心赫连逆风。此后，旁人在说起赫连逆风时，想到的不是他获得的荣誉，而是因为违抗军令而被解下军团长徽章的耻辱。
    谢策等人明显也知道云叔呈的打算，其中一个上将常委张嘴欲言：“放——”最后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仅仅是说了一个字就闭口不语了。不仅如此，还直截了当的关闭了实时通话，单方面断开了链接。
    然后，谢策等人在于赫连逆风的对视中保持了沉默，默许了云叔呈的行为。
    “赫连少将，请！”云叔呈得意的笑，见赫连逆风久久不动，“少将，你是打算三次抗命吗？按军律，连续三次违抗军命，严重者是要开除军籍的。”
    赫连逆风只看了一眼云叔呈，直视谢策等人，开口说道：“我的军籍现在在宇宙联盟军校，你们无权开除我的军籍。另外，在我前往宇宙联盟军校学习时，第七军团是作为我的护卫队一同前往宇宙联盟军校受训，属于军校的编外制学员。在我毕业前，受宇宙联盟军法保护，你们无权过问第七军团的任何事务。”
    一边说，一边调出了相关条文，通过外放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不待谢策等人说话，云叔呈就跳了出来：“数典忘祖！数典忘祖！赫连逆风你这是用宇宙联盟军校来压我们吗？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是哪里人？！没有人类联盟就没有你赫连逆风！！你以为你是谁？你也不过是宇宙联盟军校的学生而已！我就不信军校会为了你一个学生而问责我们人类联盟！！何况一个军校就想要我们军部低头？我告诉你——”
    “够了！云中将，请注意你的用词！宇宙联盟军校为整个宇宙各种族培养优秀的军事人才，不是你我可以随意评论的！”谢策出言喝止。其他人不知道，但他身为统帅却知道，在虫潮爆发的时候，宇宙联盟军校会摇身一变成为宇宙联盟军的指挥中心，里面随便一个任课老师，可能就是某一个前线的指挥官。
    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人类联盟不足一提。
    “赫连少将，我们只是为了能够尽快找出真凶，给暴风军团的遇难者讨回公道，让真相公之于众。还请你以大局为重！”谢策转向赫连逆风说道。
    “真相？真相近在眼前，只可惜有人以为凭着特权就可以逃脱罪名？凭着特权就可以歪曲事实？凭着特权就可以让死者含冤？暴风军团虽然只是刚刚组建，并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但里面每一位战士都是从第七军团里挑出来的百战之兵！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为了人类联盟浴血奋战！但现在他们没有死在敌人手上，没有倒在战场上，却因为顾泉辉一己之私而丧命于这里！！难道仅仅因为顾泉辉姓顾，统帅你们就能够颠倒黑白？让他们死不瞑目？！”
    “赫连少将！慎言！！”谢策喝止。
    赫连逆风道：“统帅。顾泉辉只是姓顾就能拥有如此特权，那——”
    谢策喝道：“赫连少将！如果你还记得你参军时的宣誓，现在就请你配合调查，让真相得以大白，而非在此信口开河！”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一边走出来一边说：“很抱歉，伤者伤势太重，救治无效，已经——”
    “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为军人，服从与忠心是天职。
    但忠心不等同于愚忠。
    愚忠者害人害己。
    写这章时，总是会想起岳飞。
    如果岳飞没有愚忠，我们会少了一位岳王爷，却能够收复山河，驱除鞑虏。
    但历史没有如果。
    暗战里刘德华在片尾有句经典台词：因为有遗憾，你才会记住我。
    同理，因为遗憾，所以才有岳飞精忠报国的千古绝唱。
    第66章
    不待他人做出反应, 赫连逆风像风一般冲进急救室, 第一眼就看到医护人员正准备将石刚及参谋两人从治疗舱里移出来——
    以人类联盟现在的科技, 伤者都是优先放进治疗舱, 治疗舱一扫, 营养液一泡, 就算是心脏被开了一个洞也能救回来。
    而眼前这一幕算什么？！
    石刚及参谋两人身上看不到任何伤口，然后医生宣布他们不治而亡？！
    风在急救室里回旋，将它们在这里看到的记忆在赫连逆风耳边窃窃私语。
    ——人送进来后，在手术床上躺了很久很久, 有人在他们手上打针，然后身体都凉了才放进治疗舱。
    风传来的话很简单，但里面蕴含的信息却很不平凡。
    “统帅！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让真相公之于众？！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公道？！”赫连逆风大声质问。
    室内的风也随着赫连逆风的话而急剧的飞旋起来，急救室里的设备在风中筛筛的晃动。
    此情此景，连谢策及四位上将常委都变了脸色！
    这与他们所知道的计划不同！
    顾泉辉虽然逃走了，但顾家尚有其他联系人在月球基地。事发后，顾家第一时间联系实际作出反应，要求将所有罪名都按在那位与赫连逆风同行之人身上。
    反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谢策他们左右权衡一番也就同意了。他们刚才所做的不过是要暂时牵制赫连逆风，免得他因为朋友之谊而坏事。等到那人落网, 给顾家、给外界一个交代了, 就算赫连逆风知道也无法挽回了。这石刚及参谋, 在计划里明明只会昏迷，为什么会不治而亡？！
    而赫连逆风的态度也比他们预料的更为强硬！眼下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他们的控制……
    与此同时, 突然地动房摇，将那些普通的医护人员震得东倒西歪！连医护中心坚固的墙壁也出现了丝丝裂纹。
    身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少将，赫连逆风第一时间就猜到原因：“星空湮灭炮？！”如剑般的眼神刷的一下直指云叔呈，“你们动用了星空湮灭炮？”
    而整个月球基地上能让驻军动用星空湮灭炮的还会是谁？！
    只要一想到有可能是顾深缘遭到炮轰，难以言喻的焦躁在赫连逆风心里翻腾！
    云叔呈心里暗骂一声“可惜”，要是再迟一点，让赫连逆风来个实打实的第三次抗命，那他们才更有理由发难。现在发射星空湮灭炮的时间早了一点，让他后面的计划都无法再继续。看来，他是无法完成顾少交给他的将赫连逆风逼反的任务了……
    面对谢策等人的询问，云叔呈装模作样的通过终端咨询一番，然后说道：“是暴风军团血案的凶手拒捕，还闯进了赫连少将的飞船，为了避免凶手逃走，我们不得已动用了星空湮灭炮。”
    对于云叔呈明目张胆的无耻，赫连逆风怒极而笑：“好一个凶手！！”说着，用风卷起石刚及参谋两人就想往外冲。
    云叔呈却率领诸人往前一堵：“少将你要去哪？这人死为大，理应安葬，你要将他们带去哪里？另外，我还有不解之处，希望少将能够解释。赫连少将的飞船据说经由宇宙联盟军校改装，除了少将本人外，其他人都无法突破飞船智脑的防御系统。请问，那个凶手是怎样进入飞船，并且驾驶飞船逃离的？是不是少将你将飞船的权限向凶手开放了？少将你与凶手有何关系？这暴风军团血案少将事前真的一无所知吗？”
    “让开！”赫连逆风低喝，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做不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但话里的不耐及压抑已经表露无限。
    周围的风在狂啸，在咆哮！
    云叔呈被吓得难以自控的后退一步撞上了跟在他身后的驻军，这脸上当即就如火烧火燎一般，被一个年纪足以当他孙子的小年轻吓到，这让他老脸往哪儿搁？万一这事被顾家知道，他以后如何在顾家立足？
    他又怎么知道s阶变异力量强者的威压，岂是他一个a阶能够抵挡的？只不过赫连逆风除了在战场面对敌人时会毫不压制外，平时与人交往都有意识的收敛了己身的气势，以致人类联盟当中居然无人真正见识过赫连逆风s阶的实力。
    云叔呈正想说话，耳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是你下令开炮？”
    正准备将之前的那套说辞再说一遍，云叔呈却突然眼前一黑——永远的陷于黑暗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云叔呈无声无息的倒下，生机全无。
    谢策正想问话，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双眼睛——一双纯黑的眼睛，幽深得宛如无边的宇宙深处。紧接着他整个人如遭重击！一口鲜血混杂着一些内脏碎末从口中喷出来，耳边传来一个遥远的声音——
    “这是顾家的内斗。容不得你们外人插/手。小惩大诫，好自为之。”
    “统帅！？”众人都被谢策的样子吓到了，异口同声的叫道。相较于云叔呈的突然死亡，谢策口喷鲜血的样子更让大伙慌乱。
    唯独赫连逆风在担心之余，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想来顾深缘是没事了。
    谢策捂着胸口，惨白的脸上神色莫测，视线在云叔呈的尸体上流连一会，然转到赫连逆风身上：“赫连少将，你那位朋友姓什么？”
    “他姓顾。”
    赫连逆风的话音刚落，尖锐的警鸣刺穿众人的耳膜。
    “敌袭！！”
    赫连逆风一顿，风起，卷着他及石刚他们狂奔而去！
    “跟上去！！快！”谢策对着跟在云叔呈身后的一名校官说道。同时切断了和云叔呈终端的通话，用军部系统直接连接到那位校官的终端。
    那临危受命的校官，就是之前围困赫连逆风的校官。如果换了平时能够与统帅直接通话，这校官绝对会高兴得一蹦三丈高！但现在这个特殊时刻，他是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小透明，丝毫不愿意卷入这些大人物的博弈当中。只可惜被谢策点名，实时通讯已经连接到他终端上来，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拒绝。
    等那校官举着终端冲出医护中心的时候，立马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站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一艘一艘的旗舰冒着浓烟，或已经降落，或正在半空。将整片天空塞得密密麻麻的，让人顿生一种迟暮垂死的悲观。
    ……
    赫连逆风一冲出来，就被空气里弥漫的硝烟迷了一下眼，不觉自问：这到底是发射了多少次星空湮灭炮？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意识与四周的风链接在一起，立即就从风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顾深缘的确找到了他的飞船，并成功启动了飞船。但从天而降的星空湮灭炮却将飞船打个正着。随后那驻军旗舰上的星空湮灭炮毫无预兆的自/爆。紧接着，就是那些停在月球轨道上的超级世家的旗舰也落得一样的下场。
    “顾深缘！！你在哪里？！”风找不到顾深缘，只能将赫连逆风的声音远远的传开。
    ……
    顾深缘正在最后一艘旗舰上，耳边隐隐传来了赫连逆风的声音。随手一拍刚刚找到的星空湮灭炮，在湮灭炮能源装置的轰然倒塌中飘然远去。
    “处理完了？”从月球轨道的外太空到赫连逆风面前，于顾深缘而言不过顷刻之事。
    对于顾深缘的突然出现，赫连逆风似乎早就有所预料，问道：“你将所有的星空湮灭炮都毁掉了？这事你早有预谋？”
    或许连赫连逆风自己都没发现，他在问出这两个问题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脆弱和希冀——他的部下因为顾泉辉的一己之私而惨死，所效力的军部为了大局包庇凶手……甚至早在下令要他移交暴风军团的指挥权时，背叛就已经存在。
    理智上能够理解军部的做法，但情感上却让赫连逆风无法接受。而这边本以为受到他牵连的顾深缘却一举将所有的星空湮灭炮摧毁……如果连顾深缘都是事先就做好计划的处心积虑，那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在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