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追逐

    “点嘛？！”，金毛阿天大吼，他奋力推着堂口那张开会桌，木台沉重，
    王家豪一面用身体帮忙，手上电话却是不顶用，“没讯号啊！该死，这时候找萧洒哥有什么屁用？报警啦！”
    “我古惑仔黎架，报警？报警我听日......就.....就不用混了，”，金毛喘着粗气，费起九牛二虎之力，桌台终于被挪到铁卷门前，那片薄铁已经看不出原先的形状，偏偏还挺有韧性没被击穿。
    “叫些人来总可以吧！还说是大佬，几百个人都找不到？”，王家豪吼着，这里可是市中心湾仔，路上人来人往，很难相信情况会像澳门那样叫天天不应，不管什么邪门东西总敌不过人多势众吧。
    “喂！不要站在这里啦，快找个地方躲，关老爷，对，关老爷！”，那一大一小也不知是发呆还是怎么杵在原地，小秘大人手上还捧着一杯冰激凌，金毛顾不上别的，一拍脑门，若真是邪物上门，总会怕关公。
    他冲过没了桌子的厅堂，口中喃喃念叨着多有得罪救苦救难之类的，伸手就将二爷塑像从香炉后小心翼翼地请下来，和警署一样，江湖人士自然也拜关公，一是为正气，后者是为义气，不过现在不管什么气，只要能避邪都是好气。
    王家豪推了几张椅子叠在桌上，厅中已经没什么能挡的东西，金毛抄起手机，然而过了片刻他狂飙粗口，关键时刻都不接电话？估计在洗浴中心不然就是骨场爽。
    五轮有些吃惊，这两人一分钟之内上窜下跳，“很有经验的样子啊，”
    “别忙了，都过来，”，小男孩皱着眉，那叫手机的东西确实神奇，只不过也很脆弱，一丝能量轻易便能受到干扰或是阻挡。
    他的声音轻轻脆脆，此时却有一种莫名的威严，金毛阿天和王家豪不由自主顿住无头苍蝇式的乱转，五轮略有嫌恶地朝金毛摆摆手，“拿远点，拿远点，”
    金毛不理他，开什么玩笑，关老爷捧在胸前不知道多有安全感，但见他们淡定，心中微微踏实下来，说不定也是有真本事，“小秘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法宝能对付？福星高照符，火麒麟符？这时候就不要藏私了，东南亚的玩意我哋见识过，好邪门的！上一次......“
    ”火麒麟？“，五轮忍不住惊讶，小男孩也转过头来，眼中有些意味不明，“什么火麒麟？”
    “就是张符，融化在掌心，像这样，”，金毛连忙比划一下摩登如来神掌的招式，“就会有只喷火麒麟跑出来，好犀利慨！你们有没有什么喷火金龙啦，狮子老虎也可以，”
    小孩和中年人对视一眼，能制作出招唤神兽的符，不是什么太罕见的事人间总有些修行大能，但能令随便的普通人都使用的符那可是凤毛麟角，制符技术甚至是功力，非同小可。
    “别聊啦！”，王家豪着急道，“快想想办法，”，铁卷门估计已经到了极限，万一冲进来的又是上次那种邪婴，这一大一小真能对付？经过上次，他不得不接受世界上依旧还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有....有后门吗？”，见小男孩没发话，五轮只好开口，住了几日，没想过会有走后门的时候根本没留意。
    后门？   ，金毛阿天和王家豪都是一愣，小孩点点头，“不跑难道留下来倾偈（聊天）啊？”
    若是鬼物，天底下不可能有东西能冲撞他，但此时外面的东西是幽冥的气味，倘若法力没有莫名其妙受到限制是不难度对付，但此时此刻确实没有办法。
    “丢！”，金毛忍不住又是一串粗口，原以为再怎么不济也该有些压箱手段，大师这种东西真是一分钱一分货，沉非明带着奸商的笑脸映入脑海，此时却显得遥不可及。
    王家豪倒没这么难接受，小朋友吹吹水，本就没认定这两人有什么本事，赶紧拉过小男孩，“快走啦！跑出去差馆安全Ｄ，”
    金毛率先冲向后廊，却在角落的柜子里摸索半天，前厅传来一声巨响，铁门破了，王家豪牵着小孩跑在最前面，回头大吼，”都什么时候了还拿什么保险柜！？“
    中年人倒是跟得很紧，丝毫没有掉队，身后忽然一阵砰砰乱响，爆裂回荡，”丢！竟然不怕子弹！“，金毛拔腿狂奔一下追上几人，不忘朝身后放枪，混乱间，手中关二爷不小心脱手直接砸在地上，
    他瞳孔一缩，还来不及欲哭无泪，众人几秒内已冲到走廊底端，金属后门却文丝不动，“让开！“，金毛挤到最前，枪声在狭小空间中震耳欲聋，火星四溅，王家豪赶忙捂住小男孩的耳朵，
    ”ＸＸＸＸ！好像从外面锁上了！“，金毛大骂却连踹也踹不开，这种锁门泼漆的手段想不到有一天会被人用到自己头上来，
    ”先上楼！五轮殿后，“，小孩朝楼上窜，动作相当快速俐落，反而是王家豪给他带的一踉跄，
    “是，大人，”，中年人语调有些哀怨，
    明明亮着灯光，但不知何时早已蔓延的诡异阴冷气息令人神经紧绷，王家豪忍不住问，“这次又是什么怪物？“
    金毛一步两阶，气喘吁吁，”你不会想知道的！“，一阵混乱放了几枪，但恐怖的画面还是让他双腿发软，一惊之下，脚踝处的麻痒似乎更明显了。
    ”哇！咁有创意？“，身后不远的中年人惊呼一声，乒乒乓乓，楼梯间各种杂物纷纷乱飞，旧公寓只有四楼，小男孩人小腿短速度却是最快，拉开顶层通往天台的门，夜风一下子灌入，
    王家豪忍不住回身，一望之下却是死死愣在了当场，殿后的中年人身前是一层淡淡白气，有点像当时潇洒的特异功能，只不过稀薄得多，白烟之外，一颗圆球状的东西穿透黑暗飞在空中紧追着几人，那烟雾勉强有些阻挡作用，但也只拉开了不到十公尺的距离，
    “发什么愣！”，金毛一把拽住他就往天台扔，都什么时候了，原想着上天台也许能顺着爬到紧邻的隔壁公寓楼，但那些东西会飞啊，
    早有心理准备可能又会看见尸怪之类的，但这突破极限的恶心和恐怖还是将王家豪吓了个牙关打颤，”嗰.......嗰....   ball…..系人头啊！？“，他膝盖一软差点跌了个狗吃屎却又被一大力拉着往天台尽头奔去，是金毛。
    漂浮的球体，披着长长的头发，面上青白灰败，五官狰狞一张口里面全是黑色利牙，头颈之下似乎还连着一串湿淋淋的人体组织，不知道是内脏还是肠什么，腥风扫来，一股说不清楚的诡异臭味扑鼻。
    中年人抄了把扫帚在手，语调却是猎奇多过其他，，”大人，咱那里都没见过这种恶趣味，“，他一面挥舞着扫帚往那串垂挂的内脏打去嘴上一面啧啧有声，“出来作怪还拖着一串内脏，这不是累赘吗？”
    那颗飞头倏地拔高距离口中发出嘎嘎怪笑，王家豪只觉得头皮发炸，毕竟这画面实在太过令人不适，原先还拉着他的金毛此时忽然无预警地跪了下去，整个人一失神，脚上巨痛，在这笑声之中，皮肤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破体而出。
    “喂！”，王家豪惊醒过来，见他不同寻常的苍白脸色忙道，”小秘大人，五轮叔，我哋，我哋先爬到隔壁吧！“，扣掉金毛的战斗力，他是唯一的青壮年，然而话才出口，自己也觉不靠谱，这东西和直升机机一样，怎么跑也没它快。
    小男孩站在一边，静静地没太多反应，估计是吓傻了，王家豪左顾右看，大吼一声，”五轮叔！掩护我！“，他迈开腿便往门边冲去，那飞头以为他要逃，瞬间俯冲，中年人轮着扫帚舞得虎虎生风勉强阻住飞头，”做咩啊！“
    没空解释，王家豪抄起铁门边一个红色罐子拔开插栓便朝半空喷去，飞头下面那一串内脏闪避不及，一喷之下覆上一层白色，她吃痛，口中狂喊了几声不知什么语言，蓦地拔高消失在夜色之中。
    呼呼喘气，王家豪提着灭火器往金毛和小男孩走去，”嘿，这什么东西？“，中年人一脸好奇地盯着他手里的红色钢瓶，”还能驱邪物？“，没感觉到有什么能量波动啊。
    ”二氧化碳估计能冻伤那东西，“，他心底一松，应该暂时没事，“喂！金毛，你冇嘢吧？”
    ”他快死了，“，小男孩淡淡开口，
    顺着他的视线，王家豪被骇了一跳连忙奔到近前，一分钟不到，金毛已经昏过去，倒在水泥地上一动不动，
    ”喂！喂！金毛，你怎么样了？“，将人转过来，那家伙脸色青黑，急遽地喘，嘴边开始有些白沫，”快帮手，这得送医院，“，他惊呼。
    ”他体内的邪物醒了，看来小金毛就要去地府啦，“，中年人凑过来一看，点点头再次肯定自己大佬的话，没有帮手的意思。
    这分明是中了毒的样子，王家豪着急，现在顾不上别的，送医院总比躺在这里好，
    “看在他也算收留我等好几日，五轮，之后通知审判组让他领片银叶子，”，小孩开口，语调没有变化，目光又转回夜空之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大人，”，五轮躬身，他们俩这莫名其妙的对话，王家豪急得差点跳脚，见没人理会，他蹲在金毛身前，拉着双臂试图将他背起来，弄得气喘吁吁，这家伙看着瘦，还挺健壮。
    “别忙啦，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下辈子可有福，”，死亡其实并不可怕，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待而已，况且遇见了他们，这金毛烧香都求不来，一片银叶子等于五十年功德，小子看上去就二十多岁，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做善事也没有一片银叶子来的犀利，他下辈子妥妥会是富贵闲人命。
    世间种种，终将于地府一游，谁也避不过，除非能修成地仙，地仙寿数绵长，尸解后也不归他们管，或者是直接白日飞升到天界彻底避开轮回。人世间，这样的人凤毛麟角，就算是眼前攻击他们的邪物，背后之人最终也逃不过审判，这是法则，
    “眼睛一闭，到了下面.......”，秘书大人这回真是大方，
    “还有救，点解要想下辈子？”，王家豪心中一把火终于憋不住，都是些什么胡言乱语，人都要死了还说幸运？他拼着全身力气将金毛背起，摇摇晃晃，“是个人就该尽力去做该做的事，为什么要放弃！？”
    他大吼，不知是为了发泄这份急切还是恐惧，这古惑仔虽然有时候很烦但其实人不坏，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死亡会突然降临。
    为什么要想下辈子？为什么要放弃？
    小男孩微微一怔，收回望着夜空的视线，心湖泛起涟漪，有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在很久很久以前。
    金毛青年的头沉重地垂在他肩上，王家豪弯着腰，刚迈出几步却被根扫帚狠狠打在膝窝，突如其来的失衡，两人瞬间摔在地上，他气得想骂，中年人却大喝一声，“伏低，又来了！”
    三界之中总有许多怪奇之物，不过很少有她不知道的，而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卻偷偷在她身后跟了几日的东西，却没有见过。
    也许因为这里并不属于三界？她猜，
    有好奇，但没有太多，有戒心，同样不是太多，很少有麻烦会来找她，
    终于，过了两个完整月相，同样的下弦月夜，那团辨不出形体的黑气在银钩初初跳出山头之际，摸近了她身周三十尺，
    平躺着闭目养神，她不怕冷，但是却喜欢火焰跳动的样子，篝火还燃着，在这荒寂之境。
    那东西似乎对火的兴趣很大，翻滚的黑色形状延伸出一角，莽撞，却又在触及那明亮的火焰时猛然回缩，整团黑气激烈跳动，像个被烫着的人正捂着手甩。
    她忍不住笑出来，黑气受惊，倏地消失在山石之后，速度之快，恍若迅雷，火堆旁甚至被他卷起一个小龙卷，细沙飞舞了一会渐渐落下。
    然过了几日，见她没有驱赶，他的胆子更大，篝火升起不久便出现在光源之外，又在她恍若未见的平躺之后，静静挪到火边来。
    漫无目的，她只是随处溜达，而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在这种地方，时间的意义确实不大。后来，每每当她准备生火，落脚处往往已有堆干柴，他摸准了节奏，
    她微微一笑，也许，是因为要共享篝火所以决定有所贡献。
    又是几个月相，某一夜，篝火边不再是一团翻滚而看不出形体的黑气，高大的少年抬起脸望住她，乌黑发丝零乱，一双眼睛掩在其后，有些羞赧，又有些得意，今日他直接将火升好了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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