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

    帝王支着手微阖着眼,许久才道:
    “派人护送九公主上船。”
    “陛下,您……”
    左士跪在一旁有些犹豫。
    却见炀帝摆了摆手:“朕来拖住裴矩,行船一事决不能有任何差池。”
    左士应了声,缓缓退出了殿外。
    洛阳从未有这么大的雨,似已要吞没这繁华宫墙。
    余下精兵在城门前负隅抵抗,这偌大隋宫中已然空寂。
    杨广沉沉笑了笑:“阿裙,你自由了。”
    他笑得肆意,缓缓从座前拔出刀来。
    石之轩已经到了殿门外。
    天气昏沉,雷霆隐约映出两人面容。
    密道尽头缓缓透出些光晕,侯希白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他便顿住了。
    吴裙叹了口气,缓缓拔出匕首来。
    她并未伤及要害,只是让他不能动而已。
    侯希白捂住伤口眉头紧皱,便听那人轻声道:
    “对不起了。”
    她目光很温柔,像是小院中那个孱弱安静的女子。
    侯希白只觉心中艰涩,竟比身上还疼些。
    “别走。”
    他低声道,声音竟有些祈求。
    四阀混战,回去便是死路。
    密道尽头忽明忽暗,那青缎美人轻轻摇头:“密道外想必有接应你的人,这伤一会儿便好了。”
    她看着微微他顿了顿:
    “后会无期。”
    吴裙说完轻轻笑了笑,扶着墙壁慢慢返回了黑暗中。
    勤政殿中:
    两人已动手了。
    石之轩身兼花间派与补天阁心法后又融合净念禅院佛理,集天下大成于一身,自是精妙无比。
    可杨广亦不逊色。
    他征战沙场多年,一招一势都是直击要害。
    这天外雷雨阵阵,殿内亦是杀气四溢。
    台前烛火被刀气打落,跌落在帷帐上缓缓燃烧。
    杨广嗤笑一声,手中刀越快了。
    两人势均力敌一时间竟分不出上下来。
    直到殿外传来船只起火的消息。
    左士跪在地上咬牙道:“陛下,运河起火了!”
    炀帝猛然收了手。
    石之轩亦察觉到了不对:“阿裙人呢?”
    他狠声问。
    掌心却不自觉攥紧了些。
    炀帝并未回答,面目冷寒的男人看向地上的小太监。
    那目光隐隐有些疯狂,左士小心看了炀帝一眼,颤声道:
    “那船是往南海而去的,公主,公主此刻便在船上。”
    这话像惊雷一样炸在大殿上。
    “阿裙。”
    杨广吐了口血,眼睛血红,竟像是疯了。
    石之轩已向运河赶去了。
    他只希望自己再快一些,那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面上难得惊惧。
    雨依旧缓缓下着,顺着庭阶前滴滴流落。
    这隋宫中一片死寂。
    炀帝十一年立夏,四阀共反,逼位洛阳。
    时夜值雷霆闪电,洛阳河岸船只因火而燃,运河红霞漫天,竟与那隋宫血色相映。
    夜里杀声漫天,尸骨如山堆积。
    一日后独孤阀阀主于勤政殿前被击杀,天下三分,宋阀,李阀,宇文阀各占其一。
    炀帝不知所踪。
    慈航静斋内,师妃暄看着已经碎了的和氏璧微微叹了口气。
    这天下似终于太平了下来。
    三年后:
    扬州街头,寇仲与徐子陵坐在酒肆里晒着太阳。
    却见几个小孩拿着绳子嬉笑着往渡口跑去:“快走,往南海的船便要开了。”
    走在前面的催促道。
    身后稍胖一点的喘气:“等等我。”
    因当年夺位之事,已经为帝的宋缺与宇文化及落了病根,每年都要遣船只往东海寻仙药,百姓们也都习惯了。
    酒肆的老板娘看着撞歪的长凳,微微有些歉意:“小孩子有些毛燥,二位不要介意。”
    徐子陵摇了摇头:“出海新奇,难免兴奋。”
    那小孩已走远了,寇仲猛地喝了口酒,他连灌三碗,忽然问:
    “你喝不喝?”
    徐子陵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酒坛又倒了碗。
    庭院里:
    宋缺咳嗽了声,执笔作画的手却未曾停下。
    “陛下。”
    暗卫低声道。
    宋缺微微摆手,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才问:“船走了吗?”
    “今日已走了。”
    他小心道。
    宋缺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又陡然松开。
    “下去吧。”
    过了很久才那面色沉郁的帝王淡淡道。
    这房间里已空无一人了。
    宋缺忽然轻笑了声:“我不信你死了。”
    他笑着笑着衣上便沾了血迹,眼中一片孤寒。
    第95章
    “阿娘, 商队来了。”
    带着头巾的少年放下手中布匹叫道。
    这小镇靠近沙漠却是边关最后一片繁荣的地方,每隔几日便有商队来贩货。
    年老色衰的老板娘擦了擦手,刚一转过身便见一把弯刀架在了脖子上。
    “官、官爷。”
    她声音谄媚,穿着锦衣的厂卫冷哼一声: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老板娘顺着他手中的画看过去, 却是一个带着斗笠面容英俊的青年,这小镇上虽说有商队来往却人口稀少,若是有陌生人必是逃不过大家眼睛。
    老板娘看了眼,连忙收回眼神来, 小声嘀咕道:“好像之前在镇上客栈里住了一晚。”
    年轻厂卫微微眯了眯眼, 正待细问却见马蹄扬尘而来, 连忙收了刀跪在地上。
    老板娘一把拉过孩子也跟着行礼。
    “可有眉目?”
    马蹄微停, 走在最前面头戴沉纱暗金乌帽的男人淡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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