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认识苏梦枕的人很多,而知道他踪迹的人却很少。
    那青石阶路上已多了一张烫金的帖子。
    “楼主。”
    朱小腰看了四周一眼却并未见人,不由有些惊诧。
    病容书生轻咳了声, 摆手道:
    “将那帖子拿来吧。”
    苏梦枕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他生来沉疾多病可却不畏惧任何事情,好像无论何时都是笃定孤傲的。
    朱小腰应了声缓缓捡起那帖子。
    烫金作边,笺纸为裁, 细嗅还有股红楼的温柔脂粉味儿。
    苏梦枕面色不变, 可看到那名字时却笑了。
    送请柬的人是方应看。
    “神枪血剑小侯爷的方应看?”
    朱小腰皱眉。
    方应看不仅在江湖中很有名气, 在朝堂上也很有名气。
    他的人脉很广, 财脉也不错。这样一个人深夜下了拜贴又是为何事呢?
    病容书生微微拢了拢青袍披风:
    “走吧。”
    他神色淡然,不知为何却让人放下了心。
    朱小腰笑着驾起了马车。
    开封城中有道河,每逢夜里便格外热闹。
    方应看便是这里的常客。
    他虽看起来率真稚气, 可该有的风流却一点没少。
    画舫上歌舞升平,提着灯笼的婢女静静立于一旁。
    朱小腰刚想进去却被一双苍白俊秀的手止住了。
    “这请柬上只请了苏先生。”
    一道嘶哑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朱小腰陡然一惊,却见那舫外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正是一双肉/掌练的炉火纯青的“铁树开花”。
    苏梦枕也看见了。
    他面色依旧淡淡地,甚至还多了丝笑意。
    朱小腰看了那双沉傲疏冷的眼睛不知为何竟是平静了下来。
    那人是苏梦枕。
    谁又能留下他呢?
    方应看正在舫中喝酒。
    他喝酒只喝上好的女儿红, 前几日小楼里的酒都被烧了。可有钱总是能买到更多的东西。酒也一样。
    “苏楼主可能喝酒?”
    小侯爷笑问。
    苏梦枕淡笑道:“旧疾缠身,只能以茶代酒了。”
    方应看微微颔首。
    那歌舞已到兴处。
    方应看的酒也喝完了。
    他忽然叹气道:“苏楼主不该惹女人。”
    “哦?”
    病容公子淡淡道。
    小侯爷轻笑了声,他生的率真稚气,这笑意也像单纯关心一般。
    “有女人请我杀了楼主。”
    他随意道。
    苏梦枕轻咳了声, 看着舫外江色沉沉:
    “那她可有付报酬?”
    请人杀人自是要付报酬的, 请方应看更是如此。
    小侯爷指尖微顿, 倒酒的手也停了下来:
    “她的美色便是报酬。”
    泠泠酒水顺着玉壶倒入杯中,竟分不清是外间江面粼粼。
    男人执起酒杯轻轻摇了摇:
    “楼主不生气?”
    苏梦枕却笑了。
    他生的病容很少展颜,今日却笑了很多次:
    “你也说了那是个美人。”
    他淡淡道。
    美人就算再任性一些也是可以原谅的,更何况她那样要人命的美人。
    方应看不说话了。
    他只是静静地喝完了杯中烈酒。
    月色西沉。
    红烛幽幽照着画舫。
    朱小腰听见了杯碎的声音,还有风声。
    门已被推开了。
    病容书生拢了拢青色披风,缓缓走了出来。
    方应看依旧坐在高位上喝酒。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朱小腰眼神微顿,最终却什么都没问。
    马车像来时一般轱辘轱辘沿着小巷石阶上走着。
    那马车上不知何时却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古烟宫裙的绝色美人。
    那美人收了伞静静地看着窗外寒风与明月。
    她的面色很白,比带病的年轻公子还要白上几分。可她又很美,长睫若小扇一般遮住幽幽烟色。
    苏梦枕咳嗽了声,便见面前又多了碗白水,那水是自茶壶中倒出的,还冒着热气。
    那人将白水放下便又转过了身去。
    夜色如水,更衬地美人眉眼秾艳。
    “你不是想杀我吗?”
    他淡淡笑道。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
    浅浅在巷中落了一层。
    吴裙伸手接过一朵来。她的手很冷,那雪落在掌心也不化,反而如同凝固住了一般。
    “我昨天很生气。”
    她轻声道。
    她在生气什么?因为他拦住了她,那也是她第一次失手。
    苏梦枕挑了挑眉:
    “你毁了雷纯的容貌。”
    男人语气很淡,亦听不出情绪来。
    那美人终于回过头来,高云寒鬓上只嵌了一支白玉簪子点缀。可她的面容又是那般动人,像是巍巍宫廷中深年的古卷一般清幽冷冽:
    “这难道是件很重要的事?”
    窗外雪已下的更大了。
    苏梦枕看着那茫茫屋檐忽然问:
    “你是怎么死的?”
    吴裙轻轻倒了杯热茶暖手,她的手是常年暖不热的,可天冷时还是下意识的如此动作。
    她听见男人问话,只是淡淡摇头:“不知道。”
    “你生前一定有很多仇人。”
    病容书生轻咳了声。
    他声音淡淡地,却很笃定。
    吴裙也不在意,只随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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