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阿萨大帝有没有陶醉于父子之情还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决定既给了曾经犯错的伊卡尼安赎罪的机会,又在无形之中平衡各方势力。
    就算新皇子成为帝都治安军的总督,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亲信,对晨曦宫不构成任何威胁。
    ——甚至更进一步讲,布洛德对继承皇位毫无兴趣,克诺修斯的目的更是颠覆帝国,只有伊卡尼安这个多余的皇子却正正经经的打算成为皇帝。
    如果阿萨大帝知道真相,会更信任谁?
    “哈,被你提醒我才意识到自己做的是反派的活儿。”克诺修斯拂去肩膀散乱的银发,“颠覆一个国家啊……”
    纪天音无精打采地垂着眼睛吐槽:“殿下,我以为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您早就发现了。”
    “听说过那句话吗……‘错的不是我,而是世界’,所以不管做错什么只要将责任推给别人就行了。”克诺修斯理直气壮地用漫画里中二大反派的惯常理由为自己脱罪,话锋一转恢复正常的精英感,“能够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代价的人毕竟是少数。”
    他做好了篡位失败后被流放甚至被杀的准备,却不想输得毫无道理。
    纪天音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突然询问:“殿下,伊卡尼安拥有因果干涉的异能,还曾亲口承认自己来自巫星,那么华莲皇后……”
    也是巫星罪民?
    “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打算旁敲侧击的套话却被阿萨喝止了,看来暂时还不打算告诉我,也可能是永远都不打算说。”克诺修斯无能为力地摇头,“不过伊卡尼安故意卖乖让我指挥治安军,我会为你们提供便利,尽快离开帝都吧。”
    “好。”
    纪天音没有半分犹豫地点头。
    古维银行的袭击案极有可能……不,板上钉钉的是伊卡尼安授意,只等着七英杰落网后去背这口锅,所以他们必须马上逃离帝都彻底撇清关系。
    克诺修斯交待完全部事宜打算中断通讯,纪天音突然制止:“等等,袭击案后,治安军在银行附近搜索到了可疑的人吗?”
    光凭新闻上提供的线索还不足以了解事情的经过,哪怕伊卡尼安主导了袭击案,但他的帮手是谁,又是如何做到的?
    克诺修斯仔细回忆看过的汇报:“没有,从前任总督的措辞来看那群人跟凭空消失差不多,异状发生后第一时间封锁现场,却连可疑的dna也没有提取到。”
    “这样啊……”纪天音泛起冷冰冰的微笑,“殿下,御九家里,估计有人提前站队了。”
    有些时候事情做得太完美,同样会露出破绽。
    古维银行的防守如此严密,不是当事人提供方便,怎么可能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克诺修斯一点即透,细长眼睛里投射出锐利光彩:“安筝·古维自导自演了这场受害者的游戏?她和伊卡尼安很熟么?”
    “从前的关系我不太清楚……”纪天音无论如何回忆都只记得作为狂热粉丝的伊卡尼安,他与安筝是几乎没有交集的两条线,“但我还算了解那位beta家主,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不是没有可能帮助他。”
    布洛德哼哼唧唧的补充:“从那个女beta把omega送到你床上去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了。”
    “我又没有标记。”
    “那是因为我踹门及时!”
    帝国前第一将军戎马半生英明果决,唯一的污点就是曾被捉奸在床,而且还因为记忆回到过去而被捉奸了两次。
    心累的纪天音:“……行吧,你说的都对。”
    克诺修斯制止的拍了下桌子:“这个问题你们以后再讨论,我会留意安筝那边的,准备一下今晚离开。”
    只要将七英杰送走,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被威胁的把柄。
    视频通讯结束,私人时间开始。
    留给出轨犯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纪天音一本正经地解释:“就算你那天不在,我也不会标记omega的。”
    布洛德抱臂靠在椅背上气鼓鼓地扭头,一副“你果然在外面有别的猫了”的指责模样,过了几秒,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
    ……
    天色.欲晚。
    被撤职的总督格雷西乘车进入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堡。
    在寸土寸金的帝都,这座城堡甚至还有个高尔夫球场,虽然从建成后一次也没有被主人使用过,但它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彰显财力。
    这是beta御九家古维一族的住宅,现在的主人是安筝,像雪貂一样纯白漂亮的女性,而且地位超然。
    格雷西要拜访这样的人,几乎鼓足了全部勇气。
    事实上,他也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安筝说克诺修斯殿下主导了这场帝都的风波,只为了在治安军总督的位置换上自己的亲信。
    但最后继位的,是第三人。
    ——那么安筝的动机何在?
    格雷西被古维家族的侍从指引,穿过挂着19世纪著名艺术家真品油画的长长走廊,终于见到家主本尊。
    “格雷西先生怎么会突然想过来我这里?”
    安筝在温度略低的室内披着一条白色狐裘,珊瑚粉裙摆下的双腿随意交叠,真正的锐利被温柔刻意掩盖。
    格雷西看见她波澜不惊的模样,心里突然火气翻涌:“古维大人,您之前在晨曦宫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
    “哪些?”安筝一脸茫然。
    “就是关于克诺修斯殿下的……”格雷西艰难地咬牙,“新任总督根本不是埃思·刘!”
    他多少听信了安筝的话,将本应该放在搜查上的注意力全部投向刘,如果不被.干扰,说不定就能早点找到那群扰乱帝都的家伙!
    安筝是袭击案的主要受害人,前几日他被那只雪貂的悲伤假面所蒙蔽,什么都未来得及细想,可这些天越思考越不对劲,这才出现在古维家族的城堡里。
    安筝缓缓露出抓住他小辫子的狡猾笑容:“格雷西先生,陛下似乎还没有宣布新一任总督的人选吧,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格雷西要说的话戛然而止,咬了咬牙隐晦地回答,“只是听晨曦宫的几个朋友说了点消息,那里住进了一位意义非凡的客人,是——”
    “我吗?”
    悠哉的语调施施然将他的后半句发言打断。
    有人绕过待客厅的装饰酒柜走出来,右眼角下的黑色桃心无比熟悉,一如当年。
    ——七英杰的神话没有覆灭的时候,帝都圈子里的所有人都认识这副张扬肆意的脸。
    伊卡尼安,本应死去的alpha却公然出现在皇帝陛下的居所,而且还带来了爆炸性的消息。
    第三位皇子?
    如果不是格雷西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他真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和大脑。
    此刻,那位让人无法接受的人就在眼前。
    安筝的笑容陡然得意,起身对杀马特青年行了宫廷礼:“殿下。”
    ——这个举动,等同于坐实了格雷西消息来源。
    “不必那么客气,我还不太习惯。”伊卡尼安举着两杯红酒对她示意,藏在烟熏妆里的眼神扫向格雷西,“这位就是前任总督吗?”
    明知故问。
    格雷西心底僵硬地闪过这句话。
    在对方还是第一师团战士的时候,他们曾有过几次见面,只是没有哪一次与现在一般怪异而荒诞。
    永远疯疯癫癫像只斗鸡的alpha青年现身于古维家族的城堡,两人的合作关系不言而喻:袭击案就是安筝故意制造的事故,只为了将他撤职后扶持伊卡尼安上位。
    只是为了实现权力更迭而已,这个女人居然连自己的人也不放过?!
    格雷西的身体由于被蒙骗而愤怒地颤抖:“你,你们……”
    “格雷西先生,比起指责,你还是多考虑一下我为什么会将这件事告诉你吧。”安筝上前拿过伊卡尼安手里的红酒,与他并肩而立。
    格雷西从吞噬理智的怒气中回神,表情有些呆滞。
    是啊,为什么?
    如果安筝没有多此一举,他恐怕要在很久以后才能意识到自己是个夺.权的牺牲品,她有必要打草惊蛇吗?
    安筝轻蔑地勾起唇角,明显不打算解释:“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耳目还挺灵通的,估计整个帝都也没几人知道伊卡尼安殿下的消息。”
    一个已经被撤职的前总督,却仍然对晨曦宫里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在格雷西登门兴师问罪的同时,他的实力亦暴露于人前。
    “那只是从我在晨曦宫的朋友那里听说的——”格雷西面色苍白地解释。
    安筝品了口果香浓郁的醇厚红酒:“不知道你的朋友能不能也成为我的?”
    格雷西犹豫片刻:“不知道您想用他们做什么?”
    “伊卡尼安殿下在帝都的根基毕竟不深,身份也较为特殊,当然需要培养一些‘自己人’。”安筝流畅地回答,显然早就想好一系列说辞,“当然‘自己人’是不会受亏待的,哪怕是因为无能被免职的治安军总督,殿下也有办法让他官复原职哦。”
    伊卡尼安轻笑着摇摇头:“哪里,古维大人对我太自信了。”
    两人一唱一和,搅得格雷西大脑一片混乱。
    这是赤.裸裸的邀请,安筝·古维想要将他的眼线收为己用,而许诺的好处是让他官复原职……怎么能这样,明明就是他们将他拉下位置的!
    但格雷西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一切都是推测而已。
    甚至出了这座城堡的大门,安筝照样是皇帝陛下面前蒙受巨额损失的受害者……
    安筝柔和悦耳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打算去找克诺修斯殿下报信么,可是你应该在埃思·刘那里发现了什么,对吧?”
    的确,在古维家主的提示下,他的确发现了刘与什么人偷偷联络的迹象,因此才会调转注意力。
    安筝的话至少能证明,克诺修斯殿下是真的想赶走他。
    格雷西的手心渐渐渗出薄汗,贴在裤子上濡湿一小片布料,盯着轻轻摇晃红酒杯的那位皇子。
    过了许久才无声地点了点头,身体有种虚脱般的负罪感。
    “呼……”
    安筝玩味地凝视他失态的模样,恢复直男杀手的温柔状态:“格雷西总督的状态似乎很不好,我送您出去?”
    对他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
    “不,不必。”
    格雷西擦去额角滑落的冷汗,木然地摇头。
    他藏在晨曦宫的眼线已然暴露,安筝·古维抓住了这个把柄,如果投向克诺修斯殿下,她势必会告诉阿萨大帝。
    但是这只雪貂却抛来橄榄枝邀他入伙……而相较另一厢,克诺修斯殿下不一定愿意接受他的投诚。
    两边都是绝路,只要选择死得比较好看的那一侧。
    安筝对他的选择十分满意,特意将魂不守舍的男人送至城堡门口,过了片刻才返回室内。
    会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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