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她也无法和男人建立亲密的关系,只能保持一种客套友好的关系,再进一步,她就会恐慌,严重的时候,会窒息。
    贾永成算是唯一一个例外。
    季鱼有些困惑,为什么她今天没有那种恶心排斥的反应?
    甚至有一种她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像她真的变成了一条鱼,他是大海,她在海里面地游了一圈一样畅快。
    她胡思乱想之际,海坤身体前倾,双臂从她身后移到她身前,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拿着生姜,往她身上贴。
    三戟叉从她左后肩膀刺入,最长的叉刺穿到了前胸,所以总共有四处疤痕。
    生姜被按在她左胸前愈合的伤疤上,她头往旁左边一偏。而他的头刚好伸过她的肩膀,探头去看她前面的伤口。
    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相撞。
    视线交缠,呼吸也瞬间糅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季鱼心跳骤然停顿。
    海坤同样也愣怔住。
    第25章
    房间里很安静。
    此刻的海,也风平浪静,整个世界都很安静,仿佛消音了一般,只偶尔听到甲板上传来人追逐欢呼的声音。
    两个人对视了好几秒,季鱼才反应过来,把头转向右边。
    海坤也回过神来,食指按住生姜,在她身上打圈摩一擦,轻轻地揉动。
    伤口被生姜蹂躏,又痒又辣,也很疼,季鱼暗暗吸了一口气。她身体有些僵硬,柳眉紧蹙,深深地吸一口烟,又慢慢地吐出来。
    不知道是生姜太辣的缘故,辣过她的口腔,此刻正辣着她伤口处的皮肤。她一直麻痹没有太多知觉的心,渐渐也感觉到了这种辣。
    “没什么想说的?”身后传来男人低沉醇劲的声音,他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度。
    海坤印象中,女人被男人强吻,必定甩给男人一巴掌什么的,她当时没有,大概是没反应过来。现在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却不见她有发作的迹象。
    他有些意外。她作为女人,能洒脱豁达至此?
    “说什么?”季鱼长吸了两口烟,一支烟转眼燃尽。
    “随便。”
    “”她想再去拿烟,却动不了,大脑搜寻了一下有什么可聊的话题,“你不问问我们那一个小时去做什么了?”
    “我问了你会说?”他侧头看着她的眼睛。
    季鱼笑着摇头:“我和郑淙约定过,这件事就我们两个人知道,打死也不说,尤其对你这个船长。”
    海坤嘴角一弯:“那就别说。”
    季鱼瞥见他嘴角噙着浅笑,鬼神神差一样,打开了话题。
    “其实也没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唱了一出双簧,把一个胆小鬼吓了个半死,还套出了一些话。就这么简单。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去为难郑淙,这是我出的馊主意,他只是配合。”
    “这样能出气?”海坤一直打圈的手突然停住。
    “对,我就是想出这口气。“季鱼觉察到他的异常,以为他生气了,在他教训她之间,抢先辩解。
    “是她先使坏,她跟长刀那四个人通过电话,叫他把我奸了。更过分的是,她明明知道铁叉那些人要去南舟岛,这么重要的线索,却不配合警方,她这叫知情不报,是犯法。”
    “这种人,以后可以直接忽视。”海坤看了她一眼,低头看着伤口,手又重新动了起来。
    “哦。”季鱼有些意外,他显然没有要责备她的意思。
    她沉思半晌,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更生气的是,她在日本海滩上早就看到了有人捕杀小鲸鱼,却假装没看到。如果提前一个星期让你们知道消息,结果肯定不一样。”
    海坤摇头:“这是道德问题,不是法律问题,她没有义务必须做什么。选择沉默,是自我保护,没错,任何时候,生命安全第一。”
    他语气很平淡,似乎这种事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季鱼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退一步想,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一直以来,她都习惯固守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事毫不关心。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古人都这么说了,她无父无母,没有过去,也没有确定的未来,十足的穷人一个,独善其身就够了。
    她是这样想的,为什么别人不能这么想?
    这么一想,她很快就释怀了。
    只是,心里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隐忧。
    如果遇到问题,人人都沉默,都只顾独善其身,这个世界不就成了哑剧的舞台?
    “看墙上的人。”他似乎洞悉了她此刻的心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墙上的一张合影。
    照片背景色是白色,显然是在医院,一个黑皮肤的女人躺在病床上,四周围了一圈的人,男女老少c各种肤色的人都有。
    他一一介绍,这些来自全世界各个反捕鲸组织的志愿者,为反对日本c挪威和冰岛等捕鲸国家大肆捕杀鲸鱼,做了哪些事。
    其中有一个年轻小伙,是某国际黑客组织的核心成员,把日本首相的个人官网攻击到瘫痪,要求日本政府停止捕杀鲸鱼的活动,后来还对日本各大企业网站发起攻击。
    季鱼听了特别兴奋,这也算为她的手机视频被黑出了口气。
    “罗素先生有一句话,‘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这个世界,有形形色色的人,不是件坏事。有沉默的大多数,就有不沉默的小部分。只要存在不合理,不公正,不人道的事情,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发声,不必悲观。你不也站出来了?”
    海坤放下手中的姜,拿了一条毛巾,提醒她:“已经好了,把凉的湿毛巾按住,敷一下。这段时间吃东西要忌口,我会让枇杷菜里不放酱油。”
    季鱼右手按住毛巾,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
    他手里拿着擦过她身体的生姜,又去用水冲了一下,直接就塞进了嘴里,回到座位上。
    季鱼看得目瞪口呆,嚅嗫道:“你不嫌脏吗?”
    海坤把生姜吞下去,嘴角一抽:“等你在海上生活几年,你生姜皮都能吃下去。”
    季鱼想想也是,笑了笑,表示赞同。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静默良久。
    一直被他们回避的海底捞姜事件带来的尴尬,终于被他主动翻了出来:“今天的事,对不起,我看你眼睛红了,怕你辣得难受,想让你吐出来,一急,结果”
    “没事,”季鱼匆忙打断他,顺着他的解释,半开玩笑地接下去,“就当喝了一碗生姜鱼头豆腐汤,你吃了姜,我吃了鱼头和豆腐,我还赚了呢。”
    不知为何,他这么一解释,她心里竟然有些堵。
    所以,他确实不是有心吻她,只是为了帮她把姜捞出来,顺便解解辣,结果出了这样的意外。
    既然纯属意外,她好歹是逍遥派的掌门人,当然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夜色已经落下帷幕。
    甲板上有人在喊他们下去吃晚饭。
    海坤把东西收拾好,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季鱼用湿毛巾擦了一下伤口,把礼服裙穿好,走到墙上的照片前,搜寻了半天,没找到海坤,忍不住问他:“照片上怎么没看到你啊?”
    海坤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看向照片,又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在拍照。”
    “”季鱼抬手扶额,她怎么就没想到?
    等等,他刚才又在笑?
    她放下手,他已经走出房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离开前,最后又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
    有一天,她要站在国际法庭上,说出她看到的一切。
    季鱼内心更坚定了这个想法,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从房间出来,发现海坤在门口等着她。
    下楼梯的时候,船身晃动了一下,她穿着高跟鞋,脚步没站稳,身体往前扑,差点摔下来。
    海坤伸手去挡,坚实的臂膀刚好挡在了她胸前最丰满之处。女人的胸受到挤压,形成高山险峻迅速往上抬升的奇景。
    他俊实的脸,掠过两抹红晕,幸亏有夜色遮挡。
    海坤迅速换了一只手,抓住她的上臂,把她扶稳,视线往下,在她身上的裙子和鞋之间来回扫了一遍。
    “在船上穿高跟鞋不累?你就没一双平底鞋?上次穿运动服,不是也挺好看?”
    他的脸色和语气又恢复了一惯的威严和冷冽,只是比以前多了一丝微风拂过脸盘一样的轻柔。
    季鱼听着他的话,感觉像责备,又像是关心,不觉愣了片刻。
    觉察到他的手还扶着她的腰,她站直身体,弯腰把高跟鞋直接脱了,扔回房间里,再折回来。
    “我只喜欢穿礼服,好看。鞋子好说,不穿高跟鞋,还可以打赤脚。”她边下楼梯,边解释。
    “一直这样,不正常。生命中有华丽的时刻,就应该有朴素的时候,有对比,才能凸显各自的独特和价值。你这样做,是甘愿被仪式捆绑,不会一直舒坦,只不过你自己不承认。”
    “”季鱼脚步顿住,转身看向他,想反驳,却无话可说。
    他和她对视了一眼,转身快步走下楼梯。
    季鱼感觉有些气闷,呼吸的通道,像是被人捆绑住。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仅凭穿衣服这么简单的事情,就一针见血地戳中她看似洒脱其实是在逃避的生活哲学。
    季鱼心情突然有些沉重,慢慢走到餐厅。
    餐厅里面,人都已经到齐。
    肖胜景和郑淙在说说笑笑,聊着鲲鹏号上的一些事情。泥鳅端菜,摆碗筷。枇杷在角落里,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忙什么。
    餐厅中央摆放了一张能活动的方桌,应该是他们新添置的,她上次来还没有。
    海坤在对着门的座位坐了下来,郑淙和肖胜景分别坐在他两边,她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来。
    桌上依然是两菜一汤,两菜一般是一荤一素,荤的多数是罐头菜,素的是蔬菜,汤一般都是鱼汤。
    品类虽少,但每一样菜式量都足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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