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那管家一听简直要吐血,瞿家虽然有钱,可这夫人也太豪气了吧,那宅子至少价值千金,就这么换了个下人,哦,还是个被阉了的下人,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
瞿梦杰也听呆了,随即暗自盘算了下,自己这顿打挨得还真值,面上还是摆出嫌弃表情道:“罢了,这可全是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儿上。”
然后他便暗喜着随一脸苦相的管家去拿地契,走过魏钧身边时,又不解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婶婶以后管好你的狗,不要放出来乱咬人!”
一场风波总算结束,护院们眼看着夫人对聂天的态度,刚才上手打了的人都暗自叫苦,趁夫人没空搭理他们,赶紧溜之大吉。
魏钧直到被松了绑,毕恭毕敬地送进房里,嘴角始终带着笑。苏卿言满脸担忧地跟进来,见他肩上的那道血口深得连肉都翻出,将胸前衣襟都染成红色,忍住鼻酸瞪他道:“都伤成这样了,魏将军还不当回事!”
魏钧坐下往右臂瞅了眼,淡淡道:“没伤着骨头就不算大事,以前在战场上,比这重的伤可多着呢。”
苏卿言这才想起,人家可是身经百战,要她在这儿瞎操心。
再想起刚才自己着急上火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丢脸,可他伤口还在渗血呢,这人居然全不在乎,只将身体往这边靠道:“能得到太后那样的维护,这伤也算是值得。”
苏卿言把头一偏,摆出冷漠表情:“若是魏将军被打死了,谁来陪本宫找太上皇的线索。”
这话一出,魏钧便立即沉默下来,苏卿言也倔强地不想开口,正在僵持时,管家推门将伤药端过来,然后笑眯眯对着魏钧道:“要不,我去找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来帮聂……公子上药。”
他勉强喊出“公子”两个字,肉酸得差点咬着舌头,谁叫这聂天是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夫人宁愿赔出套宅子也要救他的性命,指不定再过两天,翟府可都由他说了算了。
魏钧淡淡抬眸,道:“不必了,我不习惯别人帮我上药。”
这话倒也不是赌气,以前在军中的时候,时刻都要提防着有奸细渗入,不光是每日的食物和水,连伤药也怕有人会偷偷做手脚。是以,魏钧早就养成了除了亲信,宁愿自己亲自上药的习惯。
可听在管家耳朵里,这话就是在给他下马威,提醒他,这一身伤到底是从何来的。于是管家弓着腰,抹了把额上的汗转向苏卿言道:“夫人,聂公子这伤可不能耽搁,要不就由小的来给他上。方才的事您也看见了,全怪那翟大人仗势欺人,小的也是为了翟府的大局着想啊……”
“够了,”苏卿言本就心烦,挥了挥手道:“把药放下,出去让厨房做些调理的药膳,待会儿送进来。”
管家不敢耽搁,麻溜就往外跑,临走还不忘把门给他们关严实了。
苏卿言转头看见魏钧用左手拉过药箱,找出金疮药就往肩膀上涂,动作虽说是熟练,但因为伤在右边肩膀,左手总归是不那么方便。
她再看了会儿,发现他因动作太大总会扯到右肩上的伤口,指甲掐着手心,一下,两下,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算了,让本宫来帮你吧。”
魏钧抬眸看她,也不推辞,将金疮药递了过来。
苏卿言捏着药,看着他肩膀上一片血肉模糊,畏缩地咽了咽口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魏钧倒是大剌剌伸手把半边衣裳扯下来道:“就直接往上洒,将药粉抹匀就行,不用怕我受不住。”
他不怕,苏卿言倒是有些怕。
全怪魏大将军太过直率,将里外两层衣服扯得一点不留,她身子往那边靠近一些,就能看见小麦色的结实胸肌,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连上面那个枣核似的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努力让自己心无旁骛,可还是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瞥了眼,然后便不争气地红了脸颊,捏着药瓶的手指都有些发颤。
这时,魏钧将左臂绕着她的肩滑过,大掌包着她捏着药瓶的手,慢慢往自己伤口上洒,又深深看着他道:“太后分心了,莫非,是觊觎臣的身子?”
苏卿言气得故意将瓶口往下一带,轻碰了下他的伤口,果然听见他“嘶”的哼出声,抬着下巴,也学他的语气道:“魏将军不是说不怕疼吗?莫非,全是逞强而已。”
魏钧瞪着她那副得意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不怕疼,怕你。”
第38章
苏卿言将漂亮的眉峰挑起, 道:“本宫有何可怕的?”
魏钧的左臂还绕在她后背,这时将身体前倾, 仿佛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呼吸就贴在她耳边道:“臣怕一腔深情成空,最后反落得被太后憎恶。臣也怕太后心里始终装着别人, 就算强逼着你留在身边,却也得不到完整的你。”
苏卿言整个耳根都被他的呼吸烧烫, 惊慌地垂下眸子, 过了半晌,才轻声问道:“魏将军真的喜欢我吗?”
魏钧默默看着她, 然后握着她的手按到自己胸口, 这是第一次毫无衣料相隔, 她触着他的身子。
苏卿言被手掌下灼热的肌肉纹理吓了一跳, 红着脸就想将手缩回,谁知那人嗓音低沉,邀约道:“太后能否看我一眼?”
她鬼使神差地抬起眸子, 飞快地从他英挺的眉眼上掠过,然后见他勾起唇角,按紧了她的手,一字一句道:“嫣嫣, 它在因你而跳。”
苏卿言觉得脑海中好像有什么炸开, 倏地收回目光,将头压得低低,四周仿佛只剩他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如此强烈,隔着胸腔,就握在自己的掌心之下。
她觉得有点呼吸不上,挣扎着用力将手抽回,然后急忙站起,将一张大红脸对着药箱道:“药上完了,该包扎了吧。”
魏钧脸上闪过失望之色,冷着脸往后一靠道:“太后若要避嫌,现在就该出去,让臣自己来做。”
苏卿言用手绕着纱布,将许多事想了又想,全当没听见这句话,重又在他身边坐下道:“魏将军若是懂得避嫌,就不该像那般对我。”
魏钧冷眼瞥着她用纱布往自己臂上绕,沉声道:“太后这是在怪罪臣?”
苏卿言在伤口绕了几圈,总觉得越包越乱,脸上现出沮丧,干脆盯着他一股脑全说出口:“本宫是大越的太后,掌凤印的六宫之主,就算太上皇不在宫里,圣上又年幼,将军也不能想亲就亲,想……”她有点说不出口,偏过头道:“这要本宫如何能信将军是真心对我,而不是只图色.欲而已。”
她这般坦率的抱怨,倒让魏钧绷紧的心稍稍松了下来,见她脸颊微微鼓起,眉眼间都落着嗔意,莫名觉得十分可爱,低头轻挨着她的额头打趣:“想不到太后竟还能说的出色.欲这个词。”
苏卿言瞪圆了眸子往他脸上剜去:“魏将军做得出,我为何就说不出了!”
魏钧被她逗得笑出来,然后又伸手按着她的脖颈,换了正经表情道:“臣若只是贪图色.欲,又何须一等再等。若不是顾着太后的心意,臣早在太后来将军府的那天,就能做了太后的入幕之宾。”
苏卿言一听更是气鼓鼓道:“魏将军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魏钧一挑眉,脸上添了抹傲色道:“若我魏钧真的想要的,又怎么会得不到。”
苏卿言对这人的无耻,可也不得不承认,以魏钧的性子,若是想用强,根本不会在乎她是不是太后,自己只怕早就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她想得入了神,纤长的脖颈弯下来,并着下巴的弧线,像一朵娇艳待放的花束。魏钧看的有些心动,低头又在她额上亲了口,苏卿言吓得往后一缩,然后用认真的语气道:“魏将军若是真心对我,以后便不可如此孟浪,需得遵从我的意思,等到……”
魏钧心头一动,捉着她的话头问:“等到什么时候就可以?”
苏卿言未想到会如此失言,被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赌气地将手中纱布一扯道:“只要本宫还是太后,就不可以。”
魏钧无奈地看了眼右臂上缠的乱七八糟的纱布,一点点往下扯开,然后缓缓道:“我答应你,以后会遵从你的意思,绝不像以往那般轻率。可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太后,也不在乎太上皇究竟能不能回来,这天下除了一人,谁不能阻止我魏钧娶你。”
“什么人?”苏卿言没忍住问出口,然后便见他用一双黑亮的眸子深深看着她道:“你!”
她又有些不知所措,苦恼地叹口气,苏二姑娘这辈子从未遇上过这般不管不顾的感情,像魏将军这般单刀直入,热烈又执着,实在令人很难抵抗啊。
可她又怎能轻易抛开已为人妇的身份,如他那般视世俗与无物,更何况,还有小皇帝这个责任在身。
于是苏卿言满脑子六神无主,低头沉默了不敢看他,再抬头时,发现那人竟单手将伤口包扎的十分妥当,比她方才强的多,忍不住赞叹道:“魏将军你可真厉害。”
魏钧微微挑起唇角:“我厉害的事可还多着呢,太后迟早会知道。”
这时,正好这时丫鬟送了药膳进来,苏卿言忙趁机避开那个让她不知答案的问题,站起吩咐道:“你快将这药膳吃了,然后好好歇息下吧。”
魏钧却沉吟了一番,问那丫鬟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丫鬟愣了愣,回道:“是二月初九。”
苏卿言心头一惊,如果她记得没错,二月初九就是卷宗里写着的,秦夫人遇害的日子。
正在惊疑时,魏钧抬眸道:“夫人还是莫要出去乱走,就留在这里比较好。”
于是小太后的逃跑计划失败,只得坐在魏钧对面,无聊地看他一勺勺往口里舀着药膳。
魏钧用左手多有不便,偶尔好像扯着伤口,抬眸朝她重重叹了口气,苏卿言眯眼一笑,十分温柔地叮嘱道:“将军可要慢点吃才好哦。”
其实她早看出他的心思,可打死她也不会亲手喂他,那场景……想想都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于是魏大将军只得委屈地用左手将那碗粥吃完,然后用布巾抹了嘴,问道:“太后觉得,这件案子最有可能是谁做的?”
苏卿言想了想,道:“不知道,可一定是个男人。”
不光是个男人,还得是很强壮的男人。不让怎么能靠徒手就掐死秦夫人,而且这人还心思缜密,懂得利用雨天泥泞,造出凶手是个瘸子的证据。
魏钧自然也想到这点,可是符合这条件的,又有动机向夫人下手的,瞿府里实在很难找的出确定的目标。这又时听苏卿言怯怯开口道:“会不会,是秦夫人的某位男宠……”
她觉得眼前这人就是个醋坛子,上次那个莲轩来献个媚都被揍了,如果再招来其他男宠,这人还不知道会被气得做出什么。
可魏钧听了她这推断,竟觉得十分有理,立即叫来了管家,对他道:“去,将夫人以前宠信过的男人全叫过来。”
管家一听傻了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然后惊悚地想着:这是要做什么,正宫上位,要将以往的狐媚子一并清算了吗?
可无论他如何用眼神示意,夫人都是一副全听他的神情,于是扼腕地想着:夫人这是被下了什么蛊,为了这什么聂天,非得把翟府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腹诽归腹诽,这命令也不敢不照办,于是更漏走完一刻后,苏卿言瞪圆了眼,看着房里被挤了一堆男人,燕瘦环肥,各有千秋,怯怯地朝魏钧那边瞥过去一眼,果然见他脸色十分难看,又觉得一肚子委屈:这可是秦夫人欠下的风流债,干嘛摆脸色给她看。
莲轩自然也挤在里面,他被聂天揍了顿,今日刚好能下床,可还不愿认输,正躲在一名壮汉背后,不住朝夫人抛媚眼。
苏卿言很钦佩他的执着,手按着额头,目光望魏钧身上瞥,示意他小心着点。
莲轩顺着她的眼神往那边一看,只见那人高大的身子僵挺着,脸色阴沉,哪怕右臂被包着,也丝毫无损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然后身上的骨头好像又开始疼了,连忙老实地站回去,眼瞅着地上,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魏钧沉着一张脸,耐着性子,将进来的每个人都盘问了一番,直到最后一人离开,苏卿言见他额上都沁出汗来,靠过去递上一张帕子道:“还是先歇一下吧,你身上还带着伤呢。”
魏钧摇摇头,道:“时辰不早了,若是不提前弄清楚,万一到那时,你真的受伤了怎么办。”
苏卿言觉得心头有些暖,压下笑意问:“那你觉得,他们是谁的嫌疑最大?”
魏钧斜眼瞥过去:“你倒是挺会挑的,他们大多都是只有力气的粗硬汉子,或是买回来的英俊小倌,心思都不够深,而且都对夫人唯唯诺诺,看不出有什么动机下手……”
苏卿言刚想抗议,这群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又见他端起茶喝了口,目光有些幽深道:“唯一心思称得上玲珑的,又对你怀有怨恨的,就只有那个莲轩。”
第39章
“据我观察, 这个莲轩对夫人痴心一片,他和其他人不同, 好像并不止满足于男宠的身份, 只想要独占夫人的宠爱。可秦夫人那样的人,哪怕暂时对他迷恋, 也不可能保持长久的兴趣。不是因为聂天,也会有其他人取代他的地位, 他因被抛弃而愤怒, 极有可能对秦夫人下毒手。”
苏卿言想了想,回道:“可莲轩身形并不高大, 要说有能掐死人的力气, 实在是有些牵强。”
魏钧道:“他也许可以用些别的法子, 让夫人暂时失去力气, 就能任他摆布。”
“比如,下药?”
魏钧点头:“这个莲轩跟着秦夫人许久,十分熟悉她的作息和偏好, 若是先下药将夫人迷晕,再偷偷进她房里,他毕竟是个成年男人,多用些力气, 自然能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夫人掐死。”
苏卿言听得不由摸了摸脖子问:“那他为何不用绳子呢?”
魏钧斜瞥了她一眼:“因为他想享受, 亲手夺去夫人性命的乐趣。”
苏卿言吓得一个哆嗦,皱眉道:“可我看那个莲轩也不像这么疯魔扭曲的人啊。”
立即收回一记冷眼,魏钧将茶盏重重往案上一搁, 道:“太后很了解他吗?还是臣在柴房关着的时候,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苏卿言无力地按着额角,这人醋劲怎么这么大呢,实在令人头疼啊。
可迫于魏大将军的眼神逼视,她只得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这么说来,本宫也觉得那莲轩面相阴鸷,根本不像个好人。”
魏钧见她这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绷紧的唇角松下来,莫名又想去她面颊偷香,可自己方才答应过她,必须遵从她的意愿,只得将放在膝上的拳攥紧又松开,努力灭去心头那团火。
而逃过一劫的小太后,哪知旁边那人在挣扎什么,只是转头问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一脸无辜地靠过来,魏钧却用了许久才压下心头那股冲动,忍不住朝她投去嗔怨的一眼,弄的苏卿言很是迷惑:她什么时候又招惹他了。
然后才听魏钧道:“夫人现在就回房去,但是需派人盯着莲轩,看他这一日,究竟会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