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暖甜的气息丝丝缕缕拂在面上,霍铮神思恍惚,意识收拢后,单手扣住白细的手腕子把他拉开。
    白细十分担忧,“铮铮,你身子不舒服吗?”
    两人离得还是近了。霍铮闭上眼又睁开,嗓子干涩低哑,摇头道:“无须担心,我并无不适。”
    “可是,你看上去似乎不舒服。”他的眼睛在霍铮身上游来游去,脑海一时搜索不出该用什么词描述霍铮眼下的状况,嘴里支支吾吾,有一句没一句,不肯放过。
    霍铮对他无可奈何,把就快黏到身上的人拉开,“干了一天重活身上全是汗,我去冲个澡,你若是累了就先回房歇息,时候也不早了。”
    不待白细应他,霍铮迫不及待地出了屋,向来平稳的步伐竟是有些凌乱,他心内的鬼只有自己知晓,不敢与白细共处同一屋檐下,生怕露馅。
    ——
    冰凉的水不断往强健的身躯泼洒,一股无名燥火在体内涌动喷发。男人厚实有力的臂膀曲起一拳,重重往木柱上猛力砸去,震得屋檐底碎屑纷纷簌落,落在他粗红的颈上。
    良久,霍铮喉结微耸,沉重而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霍铮魔怔了,自那日亲眼瞧见白细的身体后,眼前总会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当日的画面。
    他不敢去想,自己竟然三番五次想着一个男人的身体。
    霍铮闭目,不过一瞬,脑海中倏地再度浮现出他避之不及的人来,雪白的,温软的,电光火石之间,腹下竟升起不堪的反应。
    他惊愕低头,对此不可置信,蜷在柱边的手再次握成拳头使劲砸捶,木屑刺在掌心沁出血来丝毫不在意,颈上青色经脉暴露,绷紧的面目竟有几分扭曲。
    白细对他付出了全身心的依赖,而自己却……
    罪恶之感如囚笼束缚着霍铮,他亲口承诺过,要将白细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照顾对待,而今,却对他视如亲弟之人的身子,产生如此龌龊又肮脏的肖想。
    霍铮木着脸,在心底反复把自己狠狠唾骂千百次。
    他痛苦万分的想,难道是他没碰过女人的滋味,开始想女人了?可若为想女人的缘故,那肖想的人也不该是白细,白细与女人没有丝毫干系。
    澡房内霍铮双手染血,就快把头发纠光了。院子里灯笼发散的光蒙蒙照亮一路,室内烛火通明,白细倒在枕边,嘴角挂有痴甜的笑。
    添置的新衣裳叠放于枕边,他舍不得换下沾有霍铮气息的衣裳,每逢夜间入睡时,便穿在身上。衣襟宽松,他扯高将半张脸遮盖起,就好像霍铮在一旁抱着他。
    动物对气味非常敏感,它们有厌恶的气息,也有极为喜欢的。
    而霍铮的气味,是白细嗅过那么多味道中最为喜爱的,至今以来,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渴望。
    倘若他能将铮铮的气息占一辈子就好了,再让铮铮染上自己的味道,彼此的气息相互交融,如同动物间的相互标识。念头飘闪而过,白细连忙以手紧紧捂住发热的脸颊,一脑袋埋进枕下赧然扭动,漏在外头的两条腿隔空一蹬,喉中发出细细软软的呜咽。
    暗自荡漾时,门外有人叩门。
    白细缩回手脚一窜而起,赶去给门外的霍铮开门。
    “铮铮。”
    白细心下痴喜,仰头迎视对方低垂的目光。
    霍铮脸色淡淡,左手拎着一个夜壶……
    院中修建有茅房,灯笼彻夜照明,奈何白细不喜欢趁着深夜外出解手,数次憋到天亮。
    夜壶由霍铮亲手烧制而成,白细对兔子尤其钟爱,他想起前些日子凭空送上门又莫名消失的那只白兔儿,便专门在上面刻上一只兔子,手艺精巧,惟妙惟肖,白细接过时,兴奋得耳尖红透,如两枚薄细晶莹的朱玉。
    “铮铮,你真好!”
    他抱紧夜壶不撒手,衣服松松垮垮披散,露出大半胸膛。
    霍铮目光微滞,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
    “时候不早了,小白你好好休息。”
    “噢!”
    白细得了一只夜壶,蹦蹦跳跳回到屋内。
    他把夜壶放在灯火下细看,壶身涂抹着一层光亮的釉彩,触手平滑,往后翻转半圈,发现夜壶上画的兔子竟是只白色的垂耳,近看顷刻,还觉得这只兔子似曾相识。
    白细对着夜壶上的兔子迷迷瞪瞪想了一阵,倏地拍起脑袋,将两只垂耳朵从发中顶出来抖了一抖,他围在铜镜前,举起夜壶,对着上面那只精神抖擞的垂耳白兔子笑得合不拢嘴,傻乎乎露出两排雪白的贝齿。
    铮铮画的兔子,不正是他嘛!
    白细愈发宝贝这个夜壶了,搁在手边抱在怀里睡觉。
    夜里他激越难耐,身卷被褥翻来覆去,笑意不停。他没想到铮铮将他的兔子模样记得如此清楚,这是否表明了铮铮很喜欢他变成的兔子呢?
    陡然间,白细打起一哆嗦。他后知后觉暗想,铮铮为何会画他,难道他认出自己,看出他是个妖怪了?
    种种猜测纷至涌入脑中,搅得他毫无睡意。这时门外立有一道人影,白细定睛望去,抱紧怀里的夜壶,“铮铮,是你吗?”
    人影一顿,传来霍铮说话的声音,隔着门,听上去颇为沉闷。
    “小白,为何还不休息。”
    白细过去开了门,“铮铮,我睡不着。”
    霍铮眼睛落在被白细当成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的夜壶,眼角一跳,头疼不已,“怎么半夜还抱着夜壶不放。”
    白细答非所问,眼珠子咕噜一转,眼瞳在夜色中幽闪发亮,“铮铮,我能与你一起睡觉么?唔,不是不是,我不想睡觉,想和你说说话,好么?”
    霍铮:“……”
    窗外月色隐没,两人并肩共枕躺在一张床上,肩与腿互抵,呼吸起伏落入彼此耳中。
    霍铮盯着黑蒙蒙的夜色,鼻腔冲入一股香甜的气息,是白细身上的味道。他捏紧侧摆的手,掌心内起了一层薄汗。
    也许是白细的心跳,抑或是霍铮的心跳,分不清谁在紧张,咚咚的心跳仿佛下一刻跃出嗓子眼,白细侧过身,伸出一条手臂,悄悄探过霍铮的腰处。
    霍铮僵直腰,问:“怎么还不睡?”
    白细抿嘴偷笑,趁此机会挨近对方,整个人几乎靠近他的怀里。
    “铮铮,你抱抱我?”他细声请求,霍铮犹豫片刻,才展开臂膀,微倾过身子将他环搂,指尖颤抖。
    霍铮嗓子很哑,“这样行吗。”
    白细抵在他肩膀,“再、再稍微用点力?”
    力道逐渐加重,白细心满意足,从鼻管发出一声软软的轻哼。他问对方,“铮铮,为何从前你不肯与我一块睡觉呢?”
    霍铮知他从前所指,便答:“那时候我将你错认成嫂子,先不论身份,若你真是女子,我定不能如此对你,那是对你的不敬与轻薄。”
    “为何我是女子就是轻薄了?”
    霍铮拍拍他的肩膀,对他细讲起男女有别,讲起伦理尝纲。
    沉厚徐缓的嗓音落在耳畔,白细听着一知半解,窝在宽厚温暖的怀中安然入梦,发出轻细的鼻鼾。
    霍铮等他熟睡后,欲将手臂撤回,岂料刚动,睡梦中的人似有所觉,小声嘟囔了一句,手脚蜷着往他怀里极力缩去。
    温软入手。
    霍铮闭目,竭力忽视身旁之人给他带来的感受,越想忘记的东西越让人不容于忽视,种了几日的心魔在暗中滋生。霍铮克制不住,时而拥紧白细恨不得融进血脉,时而松手,面目充满纠结与挣扎。
    鸡鸣五更,霍铮欲到院子坐下冷静吹风。他直起半身,一侧的白细很快贴近,腿腹间即便隔有层被褥,他清晰察觉有东西抵在布上。
    白细沉于甜梦,腹下却无声叫嚣,需解手。
    霍铮立在床沿,迟疑片刻,拿起置在边上的夜壶,将白细卷起的被褥拉开一道小缝。
    夜壶探入,窸窸窣窣,摸准地方,暗色很好的掩去霍铮面上奔涌而起的烧红。
    直到尿液稳稳落入夜壶,他松开手,气息憋至胸腔,拎起壶柄,梦游一样出了屋子。
    拂晓未至,一抹高大身躯伫立于庭院,晦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唯独他侧握成拳的手,昭示着他内心的焦灼与彷徨。
    掌心尚存有淡淡余温,霍铮暗恼,无声将自己怒骂。
    他有心魔滋生,如今生了瘾,一面悔恨懊恼,一面却抵挡不住诱惑,如同此刻,他不敢去想,方才竟为亲手白细把尿。
    掌心摊平而后紧握,怕风将那抹余温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1引至《菩萨诃色欲经》
    第27章 醉酒落吻
    天光大亮,一梦憨甜。暖黄的日光透过窗户拂照于床尾,白细眉梢绯红,身上仿佛还残留有两个人亲密贴合的体温。
    他搂抱被子,靠在在床头痴笑,腮帮酸紧,方才弯腰捡起鞋子套上。
    想起昨夜的事,便攀在床头翻找刻画有可爱白兔的夜壶,找了一圈不见影子,不知夜壶一早就让霍铮拿出去清理了。
    霍铮在井口旁打磨猎具,磨石浸水,猎刀铁锈褪去,磨得光滑发亮,刀与磨石相擦时发出嚓嚓的声音,白细立于井边,听得牙齿咬磕,腮帮子绷紧。
    “铮铮!”
    霍铮扭头看他,白细已经换好添置的素色新衣裳,尺寸贴合,一头墨黑长发披落于身后,乌发如缎,发丝已至脚踝,随风微晃。
    当朝除了女子,很少会有男子留这般长的头发。
    白细无措抓着手里的发条,他不会束男子发饰,见霍铮目不转睛看他,耳尖缓缓弥漫一层薄薄的羞红,细声道:“我、我不会束发……”
    他不知他羞赧的模样多么诱人。
    放下手中猎具,霍铮洗干净手,接过发带,“进屋里,我给你束发。”
    “噢!”
    白细眉眼化出温柔可爱的笑,搓搓两人碰到的指尖,继而问:“铮铮,昨夜你送我的夜壶在哪儿,为何我一觉醒来见不着了?”
    闻言,霍铮目光一敛,夜里那荒唐之事浮上脑中。他捏紧右手,掌心似乎还握有那温暖的物件。
    哐啷——
    霍铮个头比门高,他一时游神,避之不及。
    白细抬眼,就看到霍铮一脑袋之磕在门框上边。
    “铮铮!”
    这一撞,倒把霍铮撞清醒了。
    他惊觉自己入邪,将那些不该存有的念头甩去。
    霍铮安抚欲往他身上靠来的白细,“无碍。”
    两人同是男儿身,霍铮并不敢让白细与他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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