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好巧。”
    “我在玛索那见到一张照片,听她说是你在中国时替两个年轻人照的。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和他们遇见的吗,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她今年多大?”
    她问的有些急切,一连串的问题问完才稍感失态,道歉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
    奥兰多摆摆手,神情严肃起来:“这位女士,如果你不告诉我原因,我恐怕不能告诉你这些。他们是帮助过我的朋友,我不愿意见到他们受伤害。”一开始就问这些私人问题,万一是戚茹的仇家呢?岂不是害了他们?
    空气突然安静。
    半晌,奥兰多瞪大了眼睛。
    “也许,那个女孩是我失散多年的亲人。”
    第53章
    民乐之星临安市海选报名开始,戚茹在开放报名的第三天选定了歌曲去文化宫报了名。
    近年来,选秀节目层出不穷,从快男快女到中国好声音,各类达人秀,音乐类节目居多。g省电视台也开始选秀,但因为缺少赞助,承办方只找到省会的锦川大学,海选被限定在了本省范围内。
    当然,如果有其他地区的选手想要参加,也可来g省开放出的报名点海选,但是赛区只能打着g省的旗号。
    g省电视台放在全国范围内只是个不出名的小电视台,没有勇气办全国类的大型选秀节目,连唯一 的赞助商都是不怎么有名气的本地凉茶公司。要不是台里除了新闻和民生访谈类就没了其他节目,台长也不会下令让人策划一档民乐选秀。
    “你的报名曲目选好了吗?”
    陆景行正在和戚茹视频,询问赛程进度。
    围成一个团子的戚茹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双手插在暖手袋里不拿出来,只露出一张脸道:“选好了。周杰伦的《晴天》,怎么样。我昨天开始练习,听原曲扒的谱,刚才又练了会。师傅说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就是天气太冷,练一会我就觉得受不了。”
    陆景行望了望窗外,解释道:“化雪吸热,比下雪更冷。这两天别出门,等雪全化了再说。保护好双手。”
    “知道了。”
    戚奶奶就坐在一旁笑,她眯着眼看了一会屏幕,出言道:“小景也要注意保暖。只穿一件怎么行。”
    视频里的陆景行只着一件睡衣,看起来十分单薄。
    陆景行还没开口,戚茹替他回答:“奶奶你就别操心啦,师兄家有地暖,光脚都没事,可舒服了。”陆家不差钱,为了装地暖把整栋小别墅重新装修了一遍。
    “哦,那就好。”戚奶奶闻言不再多嘴,虽然她不知道孙女嘴里的地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想一想也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做法。
    “周杰伦我知道,但晴天我还没听过,等我听过之后再和你商量。不过这首歌真的适合用二胡演奏吗?”
    戚茹点头,“我在网络上看见了口琴版、小提琴版和竹笛版,一会把链接发你。我觉得用二胡拉完全没有问题,换调而已。要不一会再拉给你听一遍,给点指导意见?”
    竹笛版的晴天听起来格外有韵味,小提琴版听起来又和二胡十分神似,戚茹对这首歌有信心。
    民乐之星的比赛规则是不允许选手用同一首歌参加整场比赛。每个阶段要有不同的乐曲呈现,力求百花齐放,给出不一样的精彩。戚茹决定前期用流行乐曲传播民乐,唤起民众好感,若有幸进入最后十强再用二胡的经典乐曲展示技术。
    赛制提早给出,海选之后是市区赛,市区赛的前十进入省级比赛,g省一共十八个市,每个市选出十个人也有一百八十个参赛选手,而这,才是真正的开始。一百八十进一百,一百进六十,六十进三十,三十进二十,二十进十,一路晋级到最后冠亚争夺赛。
    加上淘汰赛和复活赛制,想要一路杀进前三,至少要准备十二首乐曲,而除掉海选的整个过程,需要十三周,整整三个月。
    “好,你把链接给我吧。钢琴版的有吗?”如果两个版本都有,他应该能给出更精确的意见。
    戚茹关了视频,把收藏夹里的链接发给他,然后捏了捏回暖的手指,放开暖手袋打算再练一遍。
    技巧上的东西,徐宏已经没有能教她的了,更多还是指点她去悟,给她做示范。然后两人互相练习新曲,交流不一样的体会。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戚茹总能从年长的师父那学到点什么。
    徐宏带着名角儿来串门,正好遇上戚茹练习。流行乐曲他听的不多,二胡于他来说不再是谋生手段,戚茹不需要他的教导之后也就放下了二胡,许久没有练琴。这首没听过的曲子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
    “小七,你把原曲放给我听听。”
    “我是按照师父您的意见搜出来的播放量和评论数第一的曲啊,您没听过?”
    徐宏一噎,他当初随便给了个建议,不敢说自己并没有搜索过。
    戚奶奶给他解围:“茹茹,放出来奶奶也听听。看看你们小年轻都喜欢什么。”搬了家,和老年人活动中心那帮心态年轻的老头老太太待久了,她也变得时尚起来,不再想着自己是戚茹的拖累,反而努力生活。
    戚茹于是放出了周杰伦唱的原曲。
    戚奶奶皱着眉听了许久。
    徐宏皱着眉听了许久。
    “这娃唱的啥?我是不是耳朵又出毛病了?”
    戚茹就知道他们会有这个反映,解释道:“这是他唱歌的特色,我们就喜欢这个调。”
    等待化雪的日子里,戚茹一直窝在家练习曲子,练上两三遍就停下来捂手,暖和了再继续。戚奶奶负责投喂,总算让戚茹养出了肉,脸颊看着红润了不少。
    三天后,临安市一个难得的晴天。
    戚茹和奶奶一块出门逛街,顺便带上了徐宏。今年徐宏没有出门,三人相约一块吃年夜饭,看春晚。
    超市里,戚茹推着小车在后方坚守,前头的两位老人家看中什么就往车里扔,毫不客气。
    眼看着车子满了,戚茹估算了一下三人的臂力,连忙拉住奶奶往收银台走:“奶奶,够了够了,再多我们就提不回去了。咱们家没有亲戚,稍微准备一点就行。”
    戚奶奶想了想,“不算多。你同学多,喊她们上家里来玩啊。吃不完的话都留给你,也省的跑,保质期长,坏不了的。”
    戚茹只能让他们继续买,大不了一会拜托司机在门口多等一会,分两次运送。
    走着走着,三人来到生鲜区。戚奶奶打算买海鲜,年夜饭上多点花色。
    然后戚茹就瞥见生鲜区旁边粮油区正在抗米的熟人——方芽。
    “方芽?”她本想装作没看见,可二老挑选的动作很慢,迟早会见面,不如大大方方打招呼。
    出乎意料的,方芽扬起笑脸:“好巧,要不要买米?新上的泰国香米,煮饭应该很好吃,我们这卖的挺好。”
    “是吗?我看看。”
    她在米格里捞了一把,颠头播脑,“嗯,不错不错。能不能帮我先称两斤?”她不知道方芽在这兼职是拿固定工资还是拿提成,家里又不缺米,只好帮上一点是一点。
    方芽笑笑,“逗你玩呢。不缺米就别买,一会你该提不动了。我没关系的,你买不买都影响不到我。那是你爷爷奶奶吗,看起来好年轻啊。”而她爷爷,看起来比那两位还年长一辈。
    戚茹顺着她眼神看过去,徐宏正和奶奶争吵,一个说要买虾,一个说要买海鱼,互不相让。
    她摇头,“不是,我师父和我奶奶。我爷爷过世早。”之前没多和班上同学讲家庭情况,连方芽都不知道。陈霜倒是了解,因为她去过戚家好几回。
    “对不起啊。”方芽真心实意道歉,“我还有活要干,你去买东西吧。这两天便宜,买齐了更好,后天超市就关门了。”
    等戚茹转身,方芽松了口气,揉揉酸痛的肩膀,往一旁的侧门出去卸货抗米。
    她想通了,被认定为贫困生没什么好自卑的,自己技不如人也是事实,旁人的出身不必羡慕,通过自身努力总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她有爱她的爷爷,这一点上,她并不比其他人差。
    从前不能因为自卑不能接受的捐赠也接受了,她甚至在陈霜提到家里又清出一批衣物要捐去红十时,开口向陈霜要了两件。
    穿暖了,她就不用窝在寒冷的小屋里,她可以出来打工,给爷爷赚药钱,给自己攒生活费,买更多的书为考大学做准备,而不是守着两本破书,就着昏暗的灯光苦读。
    很快,除夕到了。
    去年因为徐宏缺席,戚家祖孙两过了个没滋没味的除夕,今年又聚在一起,而且是搬家后的第一个年,当然要更热闹才行。
    一向节俭的戚奶奶还特意去二手货市场买了一挂彩灯布置,桌上摆了小花园里刚摘下的茶花,看起来很有一家三口的气氛。虽然是隔代的。
    电视机是徐宏送的温居礼物,超大的液晶屏,让戚奶奶在远处也能看清屏幕里的人物。
    但这年的小品相声不太多,歌曲类节目占了一大半,看过魔术表演后,二老便没了兴致。
    戚茹催着师父表演,戚奶奶在一旁起哄。
    徐宏应下,接过戚茹递来的二胡开始咿咿呀呀拉琴。
    戚茹却跑进房间,给自己扎了两个小辫,换上了戚奶奶给她手工缝制的冬装,外头披上一件青色绣花毛领披风,打算来一段伴舞。
    可她刚出卧室,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漂亮吗’,二胡声便戛然而止。
    “奶奶,你怎么哭了?”
    第54章
    “奶奶,你怎么哭了?”
    流着泪的老太太才惊觉自己失态,手背抹了抹眼,偏过头说:“看电视太久,眼酸。一会就好了。”
    “没事吧?”戚茹有点担心,小跑着来到奶奶面前,蹲下身子替她看眼睛。
    熟悉的面容愈发清晰,戚奶奶忍不住又湿了眼眶。
    几次三番都是因为自己换了奶奶亲手做的复古衣服,戚茹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奶奶,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和我有关吗?还是和衣服有关?”
    戚奶奶最终还是没忍住,搂着她放肆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大过年不应该哭的,可奶奶实在忍不住。你和你姨婆年轻时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都长得像我母亲。她走丢了五十年,都是我的错。”
    戚茹给奶奶顺气,内心十分诧异。她第一次听说自己有个姨婆。
    “本来这事我想带到土里去见我爹娘的,谁也不告诉,连你爸也不知道。谁能想到你越长越像她,几乎是一个人。”戚奶奶擦干眼泪,决定把深埋心底的秘密说出来。
    “奶奶还有个比我小八岁的妹妹,我长得像父亲,她长得像母亲。生于乱世,美貌只会给人带来苦难,连戏班子的前任台柱都给人抢了,更别提我们这种小门小户,一旦她被人看上,我们只有认命。可我千护万护也没能护住她,三年饥荒最严重的时候,我和你爷爷进深山摸树皮,把她托付给邻居照看。谁知道她偷偷跟在我们身后进山呢!”
    “山里有野兽,我们只敢在边缘剥树皮,可就是没人看见她。我往里找,连只绣鞋都找不到。大家都说她不是被老虎吃了就是被拍花子的拍走了,我倒是希望是被拍花子带走,至少还有命在。好死不如赖活着,万一以后有出路呢。”
    “可惜一点线索都找不着,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还有偷渡去国外的。生你父亲之前我们一直在找,好容易存下来的钱花了个精光,实在是找不动了。我一直告诉自己她还活着,说不定被人救了,说不定子女俱全,儿孙满堂……”
    她对不起父母临终前的托付,把妹妹弄丢了。
    听完前因后果,戚茹只能劝慰:“奶奶,不是你的错。”天意弄人。
    徐宏在一旁沉默,握着二胡的手不住发抖。
    走丢的那位,是他的初恋。如无意外,本该是他的未婚妻。
    “看我,说给你听做什么。徒增烦恼。”戚奶奶叹了口气,又呸了几声,“呸呸呸,去去晦气,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奶奶没事,只是忽然想起来,觉得有些想念她。”
    戚茹于是站起来转了个圈,“您以后要是想姨婆了,就多看看我。姨婆以前就是穿这样的衣服吗,怪好看的。只要您别弄错了人,我以后天天穿给您看。”
    戚奶奶摸摸她柔软的小辫,点头说好。
    新年的氛围因为除夕夜的忧伤而变得低沉,戚茹想尽办法使出浑身解数,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拉奇奇怪怪的乐曲,才让二老露出点笑容。
    活动中心认识的小姐妹上门拜年后,戚奶奶心情才终于晴朗起来,不去想那些遗憾。徐宏去了朋友家,说是找到了好材料要送给戚茹当新年礼物。
    戚茹在林宅学了两年,雕工只学了皮毛,但粗略的制器已经能上手。不求外形的话,戚茹花上三天也能做出一把二胡,只是音质和音色比起林启光来,还差了一条黄河。
    制器暂时放到一边,她先去林宅拜了个年,收到的回礼是一大叠纸和一瓶新墨。
    林启光原话是这样的:“新的一年,从练字开始。第一天练得好,说明这一年你都有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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