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这一刻，所有兽岛的低阶仙人皆抬头仰望，神色或是艳慕，或是钦佩。因为，这破空而去的每一个身影，纵使只有地仙修为，却仍然是他们无法高攀的顶峰。
青云少宗主真剑，迷踪仙府的少当家，还有众多附属仙门的首席弟子。一个名字，都是足以被记录在册的真正天骄。可也正因为如此，越发让人清醒的意识到即将开始的兽岛秘境，竞争将会多么激烈残酷。
眼下秘境入口前，足足有千余名仙人聚集在此。而这些人中，却唯有一人能够通过兽岛秘境的试炼，得到传承。
“听前辈说，秘境之中，幻术阵法凶险无比，恐十人难活其一。而且每次秘境开启，都是一场腥风血雨。不用等进入秘境之后，就单论资格之争，便会陨落无数。”
“既然如此，那些天骄为何还会前仆后继？就连宗门长辈也不拦着，难道不怕他们没有命回来吗？”
“利益所驱啊！”说到这里，那人压低了声线，指了指守护在真剑身边的厉千凌：“看见了吗？那就是三百年前自兽岛秘境中活着走出来的。厉千凌最开始不过是兽岛挑水砍材的杂役罢了，如今地位如何？不过飞升千余年，就已经是大罗金仙之下第一人了！明白了吧，只要能活着走出，即便没有得到传承，获得的好处也是巨大的。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换成你，你不想进去吗？”
当然想……那仙人没有回答，但是脸上向往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兽岛的仙人都在议论秘境开启的事情。而另一边那些真正要进入秘境的仙人们，也早已来到秘境之外。在各自寻找了自认为有利的位置之后，他们便神色凝重的相互打量起来。
危险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个角落，那种一触即发的感觉，好似风雨欲来前的山风，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安和躁动。然而就在这样危机的气氛之中，他们却意外发现，人群之里，似乎少了一人。正是之前闹翻了大半个下三仙域，打算聚集十个大罗金仙的陈羲。
“那凡人不来了吗？”有人轻声呢喃道，虽然惊诧，却依旧了然。而这样的神情，也同样出现在其他人的眼中。
毕竟陈羲是凡人，纵然找了十个大罗金仙保护，能够强行夺去进入秘境资格。可进去之后呢？他们这些拥有仙术道法的仙人都未必能够保住性命，陈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又能如何？
“不来也好。”诸人纷纷叹息，然而真剑眼中却闪过一分失望之色。
真剑原本打算在资格之争里，就亲手了结了陈羲，甚至连如何折磨，让他生不如死，都已经全部设想好。然而很可惜的却是，陈羲根本没有过来。
“胆小如鼠之辈。”冷哼一声，真剑不在说话。然而他身后的厉千凌却莫名抬起头，下意识看向了泽天洞府的方向。
——
此时的泽天洞府之中，和众人脑补的完全不同，眼下的陈羲并非胆怯不敢一战，而是在做最后的准备。
计算了手里的人气值以后，陈羲足足用了一百万积分摇色子。期间各种消耗物品就暂且不提了，最让他满意的，是在开启【机缘符篆】之后，他终于成功的抽到了两本【天道残卷】和三十余本【阵法残卷】。完美的增加了自保能力。虽然不敢说万无一失，但至少能够保证活命。
将所有的技能书学完。陈羲再一次检查了自己的情况，接着，他便整理好衣物，大步走向洞府外，打算和那些等候许久的大罗金仙一起，前往兽岛秘境。
橘色的胖团子规规矩矩的排成一排在洞府门口等他，而月华仙兽也和往常一样跳上陈羲的肩膀站好。然而陈羲却能够清楚的看到他们眼中的担忧。
因为这一次，在进入秘境之后，陈羲便会是真真正正的独自一人。他没有队友，也不会遇到什么出手相救的贵人，所有生死存亡，皆由自己把握。就连始终和他形影不离的月华仙兽也只能送他到秘境门口，而无法陪他一起进去。
深吸一口气，陈羲的神情比往日都要肃穆许多。
这些日子的调查，已经让他明白兽岛秘境对于下三仙域的意义所在，也明白里面会有多凶险。兽岛秘境，是下三仙域里唯一一个试炼秘境，通过之人，便可得到兽岛传承，而仙界仙兽，也会因为族人有求于兽岛之主。
所以，曾有人说，得兽岛者，可谋夺天下。故纵使有诸多限制，可每次开启时，依旧有无数天骄前仆后继，只为谋夺此次机缘。
可他陈羲今天站在这里，所想所图的却并非是什么权势荣华，而仅仅是想要能够在仙界，挺直腰杆站着说话的权利而已。
闭上眼，过往回忆历历在目。初入兽岛的备受欺凌，一次次身不由己和备受算计。若不是月华仙兽始终庇护和系统恰到好处的金手指，恐怕他现在连苟延残喘都是种奢侈。这种认知，让陈羲的血液随之一并沸腾起来，夺取传承的意念也变得迫切而坚定。
毕竟，凭什么？
就因为他是凡人，他就要忍耐诸多限制，甚至连性命都只能艰难保全。
就因为他是凡人，他就只能被武夷上仙他们鄙夷，当做棋子，玩弄鼓掌之间。
就因为他是凡人，仙界诸人皆与天同寿，唯有他，只能区区苟且几十年！
这一切，都凭什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纵然是这些道貌岸然的仙人，也不过修炼的是凡心肉体。既然如此，与其屈居人下，任人鱼肉，不如夺岛称王。
再次睁开眼，陈羲主意已定。他伸手摸了摸肩膀上紧张的看着自己的月华仙兽，然后和等候在庭院之中的大罗金仙们点点头，在他们的带领下，朝着兽岛秘境而去。
就在那些人先到之人悄声议论他的瞬间，陈羲杳然而至。
——
竟，竟然来了？
陈羲的陡然出现让原本议论他的人皆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口。至于真剑仙人，更是在看到他的瞬间，便满怀恶意的瞥了他一眼。唯有厉千凌，却因为陈羲肩膀上的月华仙兽，而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可这一切，对陈羲来说，却并不能够带来任何困扰。眼下，他站在角落，正仔细的和那些大罗金仙做最后布置安排。而他这样抓紧一切时间的行为，也很快影响到了其他队伍。就连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肃杀之气骤然而起，很快弥漫开来。而就在这时，有轰鸣裂石之声陡然出现，紧接着，迷雾就逐渐蔓延开来，竟是将在场的千余人，同时笼罩其中，模糊了身影。
兽岛秘境，终于开启！
——
兽岛一角，最靠近秘境入口的一个小山坡上。陈羲和十位大罗金仙人就站在这里。说来也巧，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杀掉陈羲的真剑，人却并不在此。遇见的几只队伍，也都是同样临时拼凑的散修。
“陈小友有礼了。”一名老者率先和陈羲打了个招呼，与此同时，他心里也瞬间生出不少算计。
依照兽岛规矩，秘境开启之后，仙人们会分别进入三个区域。每个区域，皆单独链接秘境入口，但唯有一只队伍能够进入。
眼下他们这边虽然都是散修，但仔细算起来，唯有陈羲的队伍，人数最少。虽然都是大罗金仙的修为，可毕竟是临时组成，这些大罗金仙对陈羲也不会有什么衷心，不过皆是利益索取罢了。
既然如此，不如就从陈羲开始！
老者想着，和自家晚辈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而无独有偶，其他仙人，竟也同样是这样的想法。
仙决，仙剑，伴随着漫天的雷影火雨，瞬间就将战场化作末世降临一般的森罗地狱。仙人身影如虹，杀意钧天，纷纷将自己最为拿手的术法祭出，身形更是快到无法用肉眼捕捉，恍若灵蛇，游走在天地之间。
有争斗的地方，就会有人死亡。随着时间的推移，血液的腥甜也一并蔓延开来。然而对于那些绝不退缩的仙人来说，这些只能将他们胸口的战意，刺激得更加强烈。
一个地仙被法术击中，彻底陨落，而后，就连金仙，也有因此重伤，不得不退出战场。激战越演越烈，而位于正中心承受着最多攻击的陈羲一行人，也不得不逐渐后退，试图避开锋芒。
“陈小友放心，老朽不过想送晚辈进入秘境，定不伤小友性命。”距离陈羲最近的仙人低声对陈羲说道。他是一个小门派的客座长老，也同样听闻过陈羲驭兽的手段，因此并不打算将陈羲完全得罪。
斟酌着力道，他琢磨着要如何将陈羲送出秘境，而不伤他性命。可不过就走神这么一瞬，他便发现自己竟突然动不了了。
不，不仅仅是他，而是场中的所有仙人！
似乎有无形的枷锁出现在他们周围，将他们身体完全束缚，就连自身的仙灵之力，也在这些无色锁链的束缚之下，渐渐消散。
“这是什么？”仙人骤然大惊失色。
然而天空之中，一声兽吼陡然穿云裂日而来，竟好似在回应他方才问出的问题。金乌色的铭文，暴躁的在天地间涌动。庞然兽影在云层之后不断游走。随着它的动作，肃萧战意蔓延开来，轰然惊雷骤然从天空劈下，落地便化作牢笼将场中众人包围。
“阵法？”有熟识典籍的仙人迟疑的说出这个词语，而随后，场中唯一能够走动的青年，便证实了他的所有猜测。
素色的广袖仙衣，温润俊美的青年就站在阵法的正中央，他手里托着一个棋盘。而在阵法的四周，十位大罗金仙正手持仙器站在阵眼之上。
举座震惊。
陈羲之名虽然众所周知，却只是因为他神奇的驭兽之法。纵然不少人都知道他通晓阵法，但到底没有放在心上，以为他不过是个凡人，哪里就真的能跟仙人想比？
可现在，却皆被狠狠打脸。这个他们并不平等看待，当成对手的凡人，却在任何人都没有发现的时候，用一个阵法，将所有人完全困住。生杀予夺，皆在弹指间。
众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陈羲，满目诧异。
“各位道友，麻烦行个方便了。”陈羲语气客气，即便众人皆在他掌控之中，却依旧没有任何张扬之色。
可即便如此，也有人仗着等级想要强行破阵，立刻开口反驳：“如果我不？”
“也没关系。”陈羲温和的笑了笑，手上动作却利落至极。不过轻轻在万象棋盘上拨弄了一下，骤然整个阵法变得凶险万分。
狰狞的妖兽穿云而降，叫声凄厉好似鸮啼鬼啸。伴随着阵阵惊雷，只叫那仙人瞬间白了脸，跪倒在地，竟连一击之力都无法抵御。
“穷奇！”有人喊出妖兽名字，语带惊恐。
西北有兽，其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知人言语，闻人斗辄食直者，闻人忠信辄食其鼻，闻人恶逆不善辄杀兽往馈之，名曰穷奇。
这是真正的上古四大凶兽，在仙界仅次于清泱仙帝的强悍存在。莫说是他们这些下三仙域的仙人，纵然是上三仙域的大能，也无法与之抗衡。因此，眼下陈羲法阵中的这只，虽然不过是幻象，但用来震慑，却已经完全足够。
“陈羲，你限制了我们，但你一个人也没法通过试炼，不如做个交易。”有脑子快的，连忙开口试图和陈羲做最后的谈判。兽岛秘境百年才开启这么一次。若是错过，下个百年，就未必还能拥有资格。
然而陈羲直接拒绝：“对不起，我只打算一个人进去。”说罢，他便毅然朝着入口走去。
真真是胆大至极。
整个战场都因为陈羲这一句话而彻底沉寂下来，安静得落针可闻。至于那些仙人，看着陈羲的表情，更是复杂无比。
从战场，到秘境入口，不过短短十数米。可陈羲的手心，却沁出了汗意。他明白，后面的路，就只有他自己来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陈羲！”清冽的声音陡然从他身后响起。而后，一个轻盈的身体蹿上他的肩膀，伸长的爪子，正好搂住他的脖子。
陈羲转头，对上月华仙兽碧色的猫眼。
“别担心。”低头亲了亲蹭在脸侧毛茸茸的耳尖，陈羲轻声安慰着这只比他还要紧张的猫主子。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月华仙兽竟然没有立刻炸毛躲开，反而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主动凑了过来。
月华仙兽脑袋上柔软的毛毛拂过陈羲的脸颊，而后，一个微凉的吻就落在了陈羲的唇角。与此同时，古老的法阵陡然出现在陈羲脚下。冥冥之中，有声音传来“契成。”
什么“契成”？周身上下涌出的陌生气力让陈羲皱起眉，心里隐约觉得月华仙兽似乎做了什么极为重大的决定。
然而他还来不及细想，就被月华仙兽冷不丁的一爪糊到了脸上：“快去快回，本座等你回来做晚膳。”
背着身子不看陈羲，就连每一根毛毛，都好像写满了对陈羲的嫌弃。可偏偏抿在脑后不停转来转去的耳朵，却暴露了它的担心和紧张。
到底还是那个傲娇的傻猫。
这样的情景让陈羲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凑到近前，使劲儿揉乱了月华仙兽头顶整齐的毛毛，然后才大步跑进秘境。
“等我回来。”清越的声音依稀还停留在空气之中。而原本背对着陈羲的月华仙兽，也转过身来，神色肃穆的盯着陈羲离开的背影，一动不动的守在入口处。
资格已定，入口关闭。进入秘境的陈羲彻底和外界断了联系，可那些依旧被阵法禁锢住的仙人们却已经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到根本无法说出话来。
生死契约。
月华一族血脉最为纯净的仙兽，竟然在他们眼前，和陈羲签订生死契约，约定同生共死，荣耀与共。要知道，这种情况，如果陈羲死在秘境里，那么留下的月华仙兽，也会一并陨落。
所以月华仙兽这样的举措到底为了什么？是因为信任陈羲，认为他一定能够全身而退。还是表示，没有陈羲它也不愿独活？
可不论是哪一个理由，都足以让他们彻底折服。
“如果陈羲能够活着出来，恐怕下三仙域，真的是要变天了。”一个小宗门的门主语气苦涩的说道。
“没错。而且这兽岛，恐怕就是首当其冲第一位。”之前带人围剿陈羲的老者也低声回应。
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是说不出的五味陈杂。就连月华一族这种最难以驯服的仙兽，陈羲都能让它主动认主，生死不离，那么放眼这整个仙界，还有什么仙兽，是陈羲不能驯服的？要是再让他夺得了兽岛传承，那后面的事情……
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就连那些帮助陈羲布阵的大罗金仙，竟也忍不住生出些许畏惧。
——
然而武夷上仙那边，在听说此事以后，反而冷笑连连。
“这陈羲胆大包天，月华仙兽竟也是疯了，上赶着自己找死。不过这样也好，反而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他边说着，便给凌云宗主回信。
凌云宗主最开始的打算，是想等陈羲进入秘境之后，利用厉千凌功法的特殊性，找个机会，把陈羲干掉。毕竟兽岛秘境只有那一个入口，就算在资格争夺中，陈羲没有跟他们分在一组，只要他进了秘境，便会自然遇到。至于陈羲要是没能获得资格，那就更加好办。趁乱找机会制造意外即可。
原本他们还担心，如果在陈羲死了之后，月华仙兽报复，那要如何处理。却不料，月华仙兽竟然在陈羲进入洞府之前，主动和陈羲签订契约，立誓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