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三日月宗近脚步微顿,他偏头看向了紧跟着停下步伐的主君。她仰起脸看着他,月色下她素净白皙的脸上浮现出迷惘又认真的神情。然,即使仍有困惑,审神者的目光从始至终却都是坚毅而温柔的。
    她清楚自己的目标。
    “——或者说,在三日月君眼里,我是一位合格的审神者吗?”
    对于主君的询问,付丧神眸光轻闪,微不可查地沉默了下来。
    在他记忆中伴随着“审神者”这个称号的总是腥风血雨,独断专行的自食其果、持才傲物的作茧自缚、杯弓蛇影的引火烧身……
    他看着如今的审神者问:“那么,主君又如何看待自身呢?”
    时爻一怔,不语。
    三日月宗近这才轻笑道:“审神者究竟该如何,每个人都有自身的判断和标准,我不清楚合格的定义,但我有看到主君努力的姿态。嘛,至少在我眼里,你已经是很勤恳的主君了。”
    勤恳,不是承认啊。
    “这可算不上夸奖呀,三日月君……”她嘀咕。寻觅的纸鹤辗转掠过了墙头。
    >>>
    一只洁白如雪的纸鹤轻盈地落在了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的少年头顶。
    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最后停留在了面前。少年有所觉察地抬起了头,慢慢出现在视野中的是纤细笔直的小腿、白色的衣裙。
    在他看见那人容貌前,已经听见了少女的声音,温柔又清越,如潺潺流水拂去了夏日的燥热与蝉声带来的烦闷。
    “找到你了,雪音。”
    最后映入了少年眼帘的是少女漂亮清丽的脸。
    “你是……!”雪音下意识地往后退,仓促间没来得及起身,少年踉跄了一下手撑在了地面上。
    也不怪雪音被吓了一跳,毕竟面前的可是和那个毘沙门天认识的女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歧桑很担心你。”时爻知道在这个时候提起夜斗肯定会火上浇油,她避开了夜斗的问题,将手伸向了他,语气温和地道,“跟我回去吧。”
    “日和……”果然,提起日和,刚才还剑拔弩张如同刺猬的少年态度转瞬间软化了下来,他低着头,没有伸手,而是说,“我不想回去,那里也不是我的家,别管我!”
    “你对审神者大人也太失礼了!”狐之助语气不悦。
    “小狐狸。”时爻制止了狐之助继续说下去——她并不会在意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在她眼中,雪音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而已。
    既然是孩子,她也没必要争长论短。本身时爻也不是会计较的性格,她行走世间的时间太过漫长,长到绝大多数事物在她看来都是沧海一粟,无足轻重。
    “那……你想到哪里去?”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后,看着雪音耐心地问道。
    “哈?和你没关系吧。”雪音不快地别开了视线。
    “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呢。”时爻认可地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道,“你是夜斗的神器,我们既不是朋友也没有什么必要的联系,我没有担心你的立场,所以晚上有大灰狼来把你叼走了我也管不着哦。”
    “你把我当小孩子吗!”
    “诶呀,你难道不是吗?”
    少女从容地反问了一句,在雪音瞪向她后,少女扑哧一笑才道:“虽然夜晚没有大灰狼,但是来自彼岸的妖可是非常多的哦。你不想见夜斗我也不强求——反正他那个人越来越没有神明的样子了,被神器嫌弃也不奇怪啦。但至少不要让一歧桑担心,好吗?”
    雪音露出了动摇的神色,他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声音压抑:“……你,认识夜斗很久了吗?”
    “唔,大概……”她含糊应道。
    ——大概什么啊大概,这种事还需要思考吗!?
    雪音死死地抿紧了唇,他竭力想维持冷静,还是没忍住质问:“你和毘沙门天也很熟悉吧!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和夜斗混在一起?他不是斩了毘沙门天的神器吗!?那个野良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他眼里,神器究竟是什么啊!”
    对于夜斗神器连珠带炮的诘责,被问懵的不止时爻一个,狐之助也是愣在当场。三日月宗近看向了一脸惊讶的主君,未语。
    “雪音已经见到绯了吗?”她回过神后,冷静地询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时爻:我才刚和三日月君关系缓和,雪音你不打招呼就揭黑历史让我很难办qaq
    34、35章9.16重写,以前看过的再看一遍吧么么哒,不然接不上2333
    ps:野良神刚开始时应该是秋季或者冬季,这里把时间轴移到夏季来了_(:3ゝ∠)_
    第37章 “你听我解释”
    神器, 被神明赐名, 信奉神明、遵从神明,决不可背叛神明之亡魂。
    然, 即使神器, 在她面前的也不过是一名夭亡少年。
    突然成为神器, 没有过去,不知未来。
    在心性不稳, 尚且迷惘时,又得知为他赐名的是过去曾斩杀过神器的神明。
    “绯……”
    “……”
    时爻凝视着茫然呢喃的雪音语塞,许久才无奈地嘀咕:“夜斗一点都没变呢……”
    她的声音太轻,即使就在她身旁的三日月宗近也只能听见含糊不清的尾音, 更不用说心浮气躁毫无耐心的雪音。
    “绯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野良吧。穿白色和服,戴着天冠的女孩子。”她指了指头顶, 见到雪音错愕又晦涩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时爻稍微沉默后才继续:“野良是同时侍奉多位神明的神器。对她来说, 夜斗不是唯一的主人, 接下其他人的命令挑拨离间也不无可能性,你还是不要太相信她比较好。”
    “但是斩杀神器的事情是真的吧!?”雪音根本听不进去时爻的建议。
    他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亲耳听到的。“想砍就砍了”——在他质问夜斗为什么要斩断毘沙门天的神器时, 为他赐名的神明面无表情地道。
    “目中所见、耳中所闻, 不一定为实。”她上前,在雪音面前蹲下身,平静地注视着少年带着惊惶的山楂色眼眸,声音温和如春风入怀, “想要看清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和夜斗相处了这么久,你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疑义吗?”
    雪音眸中流露出一丝动摇,摇曳着如同夏夜萤火。
    她微笑着缓缓地道:“如果有的话,就好好地注视对方啊……好好地看清楚,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吧?”雪音顿了下,直白地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
    “夜斗他……”
    时爻欲言又止。一道寂夜里听起来格外冷漠的音色响起,打断了她的话音:“斩杀神器的事情是事实。我不否认,我确实地杀了他们。”
    雪音霍然抬头,不知何时出现的夜斗俯视着他,不咸不淡地道:“神明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与你的意志无关,雪音。”
    一声声言辞,振聋发聩,却又毫无情绪变化。
    “是啊,毕竟你是神明大人嘛。”握紧了双拳的雪音嗤笑出声,他猛然别开视线,起身跑了。
    “唔……!”被恙刺痛的夜斗闷哼一声捂住了后颈,弯下身去半跪在地上,不发一语。
    “雪音!”与夜斗一起出现的一歧日和冲出去两步后担忧回头,在时爻说出“这里交给我吧”之后,一歧日和匆忙道谢,追了上去。
    ……
    …………
    “自作自受。”
    “喂,这是作为信徒该说的话吗?”夜斗抬了抬眸。
    时爻注意到他后颈染上了大面积的恙和略显吃力痛苦的神情,把多余的话咽回,转而道:“还能站起来吗?夜斗。我送你去小福那里用净水除恙吧。雪音那边我已经让纸鹤跟上去了,不会追丢的。”
    雪音似乎还在刺痛他。夜斗因为疼痛咬牙眨了下眼,摇晃着站起了身,若无其事地道:“走吧。对了,你现在住在小福那里?”
    “打算借住一晚。”时爻回答,她顿了下才说,“为什么要对雪音说那样的话?还是不打算解释?”
    “我不过说出实情罢了,没有需要解释的地方。”走在身侧的夜斗偏头看来,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映衬着月色,如同利刃出鞘,千里雪飘,冰凉得看不见一丝暖意,“阿时,这件事我自己能处理。”
    言下之意,无须假借他手。
    更不需要她将斩杀神器的真相告诉雪音。对夜斗来说,这就是真相。
    “……神器频繁跳槽,居无定所还烂账一堆的‘神明大人’还真有自信呢。”她不客气地戳穿,在夜斗捂着心口表示“阿时你太过分了”时,时爻微微垂下眼睑,云淡风轻地说,“随便你好了。”
    拿腔作调的夜斗目光重回少女侧颜。
    他收起姿态,捂着再度刺痛的后颈,不说话。
    >>>
    用净水祛除恙后,感到困乏的夜斗也在小福的神社中暂住了下来。大黑对夜斗口里嫌弃,小福倒是很开心神社变得热闹起来了。
    雪音虽然没有回来,但是一歧日和打了电话回来,说已经找到他了,让他们不用担心,会将雪音带去她家。
    小福的神社不大,狐之助与惠比寿小福还有审神者一个房间,大黑一间,三日月与夜斗在整理出来了的阁楼里休息。
    半夜狐之助醒来时,审神者不在房间里。
    它看了眼盖着薄被呼呼大睡的小福,蹑手蹑脚地跑了出去。
    月明风清,流水潺潺。
    草丛里流萤飞舞,月光透过院中古榕在地面上投下了斑驳。
    审神者披着轻薄如蝉羽的外衣,夜风中她衣衫翻飞,发丝缭乱,像是一场融入了夜色中的梦境,转身间就会消失。
    “审神者大人……”
    仿若是为了挽留住什么,狐之助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她回头看来。月色朦胧,萤星曼舞。她眼中透着清醒的光。
    “怎么了?小狐狸。”
    然而,甫一开口,那种遥远和疏离都无声息地敛去。审神者音色里有种令人安心的温柔,让人想起春暖花开,细雪消融。
    “审神者大人睡不着吗?”狐之助凝望着审神者的神色询问。
    “我一向睡意不多,吵到你啦?”
    狐之助摇了摇头:“审神者大人,一期阁下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做?”
    “明天早上我会去见威娜的神器,他是一位擅长药理的药师,就算不能提供与恙有关的信息,也能开些安神的药物吧。”
    还有威娜的身体现在怎样了,她也很在意。威娜是少数可以拥有大量神器的神明,然而,这并不代表对身体没有负担。
    虽然她也可以从兆麻那里得知情况,但还是咨询负责威娜健康的陆巴来的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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