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李倬云的最终目的地就是摘星岭。
    令蔓苦不堪言,她身上的这些观星和摄影设备、还有两把折叠椅,加起来都快二十多斤重了,李倬云还真的把她当跟班使唤了。
    他自己倒好,步伐矫健地走在前面,丝毫不体恤她这个姐姐。
    累死累活爬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他们终于到达摘星岭。
    令蔓卸下一身重物,只觉腰酸得直不起来。
    李倬云没空管她,抓紧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
    他挑了个视野最佳的位置,开始组装三脚架和望远镜。
    令蔓朝他看过去,周围光线黑暗,李倬云寂静不动的脸庞和远处的重山几乎融为一体。
    他被风吹动的白衬衣更像是一层薄雾,充满神秘的色彩。
    “啪!”
    令蔓突然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李倬云吓了一跳,转头瞪她,“你干什么!”
    令蔓:“有只蚊子。”
    “……”
    李倬云狠狠剜她一眼,然后把仪器搬到三米外,巴不得离她远一点。
    见他专心致志地把控和调节着仪器,令蔓一时好奇,从那个圆筒里到底能看到怎样一番美景?
    会是另一个浩瀚斑斓的世界吗?
    令蔓走过去小声请求:“可以给我看一眼?”
    没想到李倬云毫不留情地斜了她一眼,赶狗一样:“一边去。”
    ……
    ??
    令蔓哑口无言。
    这小子也太忘恩负义了!
    也不想想刚刚是谁帮他把这么重的东西背上来的!
    令蔓赌气地走到一边,后来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她兀自坐下来,静静仰望天空。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漫天星空更显闪烁,如梦似幻。
    令蔓莫名抱有一丝期待。
    记得那个时候她们最爱看的偶像剧就是流星花园,杉菜和道明寺的校园故事,脑海里也因此种下了浪漫的种子。
    ——真心相爱的情人在流星落下前许下愿望,就能永远在一起。
    后来听说有流星雨,一群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成群结队地跑到教学楼天台,翘首以盼。
    令蔓永远忘不了那天夜里,她吹着冷风苦苦等到凌晨两点,愣是一颗流星都没见着。
    其他女生或多或少都看见了一两颗,她运气太差,每次别人大叫有流星时,等她转过身已经稍纵即逝。
    想到这里,令蔓心里仅存的一丝期待又被浇灭了。
    早就过了浪漫的年龄了。
    就算看见一颗流星又能怎么样?
    中一百万?
    不存在的。
    更何况良辰美景须得佳人作伴,她旁边却是每次见面分外眼红的李倬云,气氛全毁。
    令蔓又瞄了一眼弯腰站在三脚架前的李倬云。
    她怀疑他至始至终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过,已然化成一尊雕像。
    小年轻腰好,换作她早累趴下了。
    少年的成长轨迹真是无法预测,谁能想到如今的他会成为一个沉迷于星空和宇宙的人。
    其实李倬云在计算方面的天赋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展露了,令蔓初中的数学作业都是他帮忙完成的,那时候他才小学二年级。
    要不是他这点实用,令蔓也不会接纳他在她家住那么长时间。
    又想远了。
    还是想想接下来要以什么方式接近李倬云吧。
    天文这方面她肯定一窍不通。
    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比较感兴趣的呢?
    ……
    王者荣耀?
    思绪越飘越远,令蔓头慢慢倾斜,竟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是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令蔓一下睁开眼睛,李倬云对她说:“走了。”
    令蔓睡傻了,木木地问:“……都弄好了?”
    “恩。”
    “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
    两点……
    她又睡过了整整一场流星雨啊。
    令蔓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李倬云已经将器材一一拆卸收好,又将摄像机递到她面前,说:“刚刚拍的。”
    令蔓讶异了一秒,他不是不给她看吗?
    真佩服李倬云的精力,忙碌了一晚上,他脸上不见丝毫倦色。
    她半信半疑地接过相机,翻看里面的照片。
    夜空中,一条条流星尾巴般的细线密密麻麻,像画圆圈一样往外扩散。成千上万道星轨构成了一副星辰迷宫,凌空压下。
    太壮观了。
    仿佛真实地走进了梵高的油画《星空》一般,绚丽得令人晕眩。
    令蔓不由得“哇”了一声。
    李倬云说:“这个比流星好看多了吧?”
    “嗯。”令蔓重重地点头,“这是什么呀?”
    “星轨。”
    看令蔓的表情就知道她没理解,李倬云补充:“就是恒星的移动轨迹,用长时间曝光的图片记录下来。”
    令蔓更加听不明白了。
    李倬云懒得再费口舌,把相机收回来,“回去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
    少年不知疲倦,令蔓可不一样。
    她脚底磨了几个泡,咬牙忍着,但还是强撑不下去了,越走越慢。
    李倬云走了好长一段路,突然发现身后没有脚步声,回头寻找令蔓的身影。
    没人。
    他原地等了五分钟,还是迟迟不见令蔓跟上来。
    无奈折返。
    令蔓此时正瘫坐在一个凉亭里休息,一天的超负荷运动已经是她承受的极限。
    她又困又累,腰部像针扎一样的痛,无论如何再走不动一步了。
    听见李倬云回头寻自己,她从昏暗的灯光里抬起头,冷飕飕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记起我了呢。”
    李倬云看她脸色不对,上前询问:“你怎么了?”
    “腰痛……”
    “……”李倬云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嘲笑她,“叫你阿姨都年轻了,该叫你奶奶。”
    令蔓实在没心情跟他嘴贫,双眼一闭,头靠在柱子上,一副等死的样子,“你走吧,我走不动了。”
    李倬云问:“我的东西呢?”
    令蔓把背后的东西卸下来,往旁边一丢,“拿去。”
    李倬云脸一沉,“摔坏了我把你丢下去!”
    被这么压榨了一天,令蔓的脾气也上来了,故意不理他。
    她闭着眼睛假装睡着,四周一片寂寥,只有夜风吹动竹林的声音。
    就在她怀疑李倬云已经走远了的时候,她悄悄睁开一条眼缝,李倬云居然还站在跟前。
    被李倬云逮个正着,他沉声命令:“起来。”
    “我不起。”
    “起来!”
    令蔓跟他对吼,“你干什么啊!”
    李倬云反倒不吼了,平静地说:“这山上有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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