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玄陈端着烤鸡走过来,晃晃盘子。“真的不换?”
    烤鸡的香味儿满房间都是,偏偏北夏肚子还一直抗议个不停。
    “就看一个小时。”她对胃认怂。
    玄陈比个ok的手势,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她。
    北夏接过来,看到他几根手指都擦破了,还冒着血珠。
    她没管,又跟她没关系。
    半只鸡吃完,球看完,北夏终于有空看电影了,玄陈却跟她说,“还吃鸡吗?”
    北夏知道他还想看球,瞥一眼餐厅方向,“你没的跟我换了。”
    玄陈笑,“我要是有呢?”
    北夏看着他,半晌,脸涨得通红,拿靠枕抡过去,“知道我比你大几岁吗?还敢调戏我?”
    玄陈攥住她手腕,“我是说烤箱里还有。”
    烤箱?北夏想多了,尴尬的捋捋头发,清清嗓,“烤箱啊,烤箱好,那个,我不饿了。”
    玄陈靠近一些,“你想什么?”
    北夏被问的心里火烧火燎的,多少年没这么丢人现眼了。
    她鼓着腮帮子,吹口气,特别低能的转移话题,“我看你手破了,我去给你拿药箱。”
    玄陈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走开,眉眼俱笑。
    他以前认识的女孩儿不是刁蛮任性的,粘粘糊糊的,就是假清高的。
    像这种,看似精明,其实什么心思都藏不住的,还是第一个。
    北夏把药箱拿来,扔给他,“只有你们小孩儿才经常会弄伤自己。”
    玄陈没说话,给手心消消毒,贴上创可贴。
    北夏看他贴歪了,强迫症让她把他手拉过来,给他调整好。
    “多大了还能剌个口子?”北夏把创可贴摁服帖,“你妈怎么放心你进社会的?”
    玄陈瞧着她认真的模样,无意识的,“可能是刚才爬墙弄得。”
    北夏白他一眼,“你以为你是蜘蛛侠啊?还爬墙,你怎么不上树呢?”
    玄陈不太喜欢她这个长辈式的口吻,“你没比我大几岁。”
    北夏把药箱收起来,“那你说说你多大?”
    玄陈:“十九。”
    北夏:“生日呢?”
    玄陈:“五月二十。”
    北夏比出九根手指头,“我比你大九年六个月十四天。”
    “算那么细,”玄陈手撑着脑袋,“你喜欢我啊?我比你小让你失望了?”
    北夏差点一巴掌糊过去,抱着药箱上了楼。
    睡觉!
    她现在只想睡觉!
    半夜,玄陈又上门了,还是那个理由,“我睡不着。”
    北夏差点薅下来一把头发,“那你就不让我睡了?你这种行为很自私你知道吗?”
    玄陈卖惨,“你才说我是小孩儿,尊老爱幼不是传统美德吗?”
    北夏这次想一巴掌糊死自己,“你那么大高个儿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小孩儿。”
    玄陈显得特别屈得慌,“你好矛盾。”
    北夏攥攥拳头,“你再不回你的房间,我会让你知道,我不光矛盾,还暴力。”
    玄陈不走,“我真的睡不着,第二天我还有事,如果我期间发生什么……”
    “行了,就再让你睡一宿,”北夏松嘴,“就一宿。”
    玄陈点点头,自觉的拿来四块毛巾,上下左右各放一条,“我会在圈儿里,不动。”
    北夏觉得他会这么懂事儿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但她真的困,也就随他了。
    一夜安详。
    第二天大早,北夏又在一种沉重感中醒来,睁开眼,又看到玄陈胳膊搭在她腰上。
    她阖上眼,为了体力得以保存,只是把他的爪子拿开,下床,洗澡,出门去画廊。
    一路上,狄诺电话不停,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画画的事。
    大多数时候,对于画家打来的类似这样的电话,北夏总是出于不要伤害到他们敏感的小心灵的心理,静静的听,适当的劝,遣词用句都小心谨慎,唯恐戳中他们伤心事。
    没办法,艺术家都很脆弱,他们有一双善于发现色彩的眼睛,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大脑,自然,那有限的容量里,也就装了许多别人没有,或不屑于有的东西,这些东西胶着在他们的思维里,侵蚀折磨着他们,让他们变得阴郁,甚至变得难以作出选择。
    北夏在他们的人生里,就扮演一个领航员的身份,也可以说是明灯,亦或者是,保姆。
    她必须给他们最好的环境,让他们无限的放松,以便无限的开发他们无限的潜能。
    身为赞助人、开发人,北夏当然有权利决定画家的创作方向,但她还是认为,让他们自己发挥,会给她意想不到的结果。
    而狄诺,作为最新一批里、被外界评为有极大可能把当代闻名世界的印象派画家拍死在沙滩上的种子选手,也一直没让北夏失望过,一直在翻新花样的给北夏惊喜。
    对于可以给她带来无限可能的画家,她从来都很宽容。
    哪怕他有病,哪怕他曾提出过解约,甚至决定跳槽到她的死对头梁栋手下。
    助理安排了一个新人见面会,都是画廊工作人员层层筛选出来,可以进行培养的年轻人。
    北夏到的早,进门就看到一个小姑娘,在给她助理画肖像。
    她微笑,走过去,她已经画至尾声,助理的五官虚化在轮廓下,看起来朦胧,神秘,倒是让人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在大多数人觉得这就叫艺术时,只有北夏知道,她大概不具备完整展现一个人五官的能力,更谈不上清楚明晰。
    没有丹青过实的本事,是没有玩儿所谓的艺术的资格的。
    人陆陆续续到齐,一个个长得都挺精神,画呢,也规规矩矩,说不上不好,但又说不上哪里好。
    落笔提笔很粗犷,中间多含糊,像是写文章,龙头凤尾猪肚,可画画,终究不是写文章。
    北夏突然兴起,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画画?”
    这跟歌唱比赛,导师问选手‘你有什么梦想’异曲同工,都是废话。
    一个小伙子举手,“因为画画使我快乐。”
    北夏相信,当成爱好当然快乐,但要是事业呢?一生的事业呢?
    又有人说:“因为我妈说,我得掌握一门手艺,将来考不上大学可以走艺体。”
    北夏倒没有机会感同身受,她从小学习就好。但她可以理解,她身边有同样的人。
    “你呢?”她看向给她助理画肖像那姑娘。
    她似乎是想了很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画画。”
    北夏目光一颤,助理立马懂了。
    这场见面会,只有这个姑娘留下了。
    她叫郝美。
    助理问北夏,“为什么是她呢?”
    北夏说:“我以为她不画五官是不会画,刻意制造抽象感抖机灵,原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在画纸上表达对一个人的感觉,这种很容易引导,不用……有个词怎么说?哦对,洗髓。”
    已经成型的画家,她会给他机会发现自我。
    而将成未成的,她会一路引导,把他打造成市场最需要的。
    她是个艺术推手不假,但也是个商人。
    第6章
    忙了一天,回到家,玄陈在一楼露台。
    从天上看,露台跟蝙蝠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毫无道理,北夏曾想过,她手里有哪个画家可以把类似于蝙蝠脚趾的凸形、弯曲的砖瓦画的大巧不工,很遗憾,一个没有。
    她哂笑一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玄陈在弹吉他,他是唱歌儿的?
    北夏带着这个疑惑再靠近。
    他凌乱在额前的发丝很嚣张,遮住他三分之一的眼,竟然也很好看。
    偏心的上帝!
    玄陈手指拨弄琴弦,倒像那么回事儿,只是隔着玻璃,她听不见,不能品析一番。
    正想着,玄陈扭头,‘哗啦’一声拉开门,“你偷偷摸摸在干什么?”
    北夏直起身子,“我在我自己家,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玄陈手撑着脑袋,嘴角带笑,“那你是正大光明的看我了?”
    北夏瞥过去,“记住我比你大九岁,就算我允许你不用对我使用敬语,也不能太放肆了。”
    玄陈笑容不减,没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北夏转身上楼,发现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已经洗干净,放在床上,还有她的胸罩,她拿起来,竟然还是内衣剂的味道,他拿手洗的?
    她走到露台,往下看,叫他,“你把我衣服洗了?”
    玄陈抬头,跟她四目相对,“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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