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然后,那丫头又扶着他站起来,还想搀着他往前走,却被容五爷拒绝了。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在前面带路。
    容五爷只觉得他家这小姑娘,明明个子那么小,比他还矮了三十公分,身材也像小树苗一样瘦削,根本就还没长开呢。
    可她那小小的脊背却挺得直直的,看上去是那么可靠。
    就好像,就算那天他倒下去,她也会咬紧牙关,撑住他们家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容五爷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他的鼻子也酸涩得厉害。
    一路跟在苏秀秀的身后,容五爷抬眼一看,前面有个耳鼻喉科室的牌子,里面的灯是灭着的,并没有开诊。
    容五爷突然想起有人说过,好像有一种助听器,带上之后,就能帮助改善和提高听力。
    他暗自思量着,过些日子,等这耳鼻喉科也开始门诊了。他还是找机会带着闺女过来看看吧。
    他们也配上一只助听器。到时候,也省得秀秀只能侧着身子,靠右耳朵听别人说话了。
    容五爷正想着,他们已经到了内科诊室门口。
    这才刚过了春节长假,来医院看病的人并不多。诊室前面的长椅上,一个人候诊的都没有。
    苏秀秀就上前敲了敲诊室的门,只听里面有人说道:“进来吧。”
    他们爷俩这才推门走进去。
    里面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大夫,穿着一身白大褂。她听说容五爷的情况后,就帮他试了温度,又用压舌板检查了他的嗓子。
    最后大夫诊断道,“只是低烧,嗓子有些发炎,并不太严重。我给你开些药,回家按时吃,过两天就好了。”
    容五爷听了这话,就笑着对苏秀秀说:“丫头,你看我说没事吧,你竟瞎着急了,还非要打车带我来看病。”
    苏秀秀只得抿嘴笑笑,她以前也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一个小题大做的人。
    大夫听着他们对话,就笑着说:“你闺女这也是关心你,再说她做得也没错呀。前几天,我们这还送来一个病人呢,以为发烧感冒是小毛病,儿女忙着过春节,也都没管那老太太。这倒好,送到这来都转成肺炎了。要我说,有这么一个细心体贴的好闺女倒是您的福气了。您可别怪她了。”
    容五爷只得笑道:“这些我自然知道,也没怪她,只是开玩笑。”
    等到大夫写好药单,容五爷特意跟她道了谢。爷俩才推门离开诊室。
    等到苏秀秀交了钱,又到药房拿了药,他们这才离开了医院。
    走到大门口,容五爷就问苏秀秀:“咱们还打车回去?”
    苏秀秀就说:“打车吧,着了风别再严重了。”
    容五爷看着她那一脸严肃的样子,就忍不住笑骂道:“好么,我每月给你那点钱,你都攒下来打车用了吧?昨天,带着五奶奶去庙会你就打车,今天你又打车带我来医院。合着你这丫头是一点不心疼钱。”却总心疼他们老两口。
    苏秀秀听了这话,顿时也愣住了。
    到了后世,她出门必定有专车接送;现在家里没了车,为了出行方便,自然要打车了。
    只是她倒忘了,在这八零年代,的哥是最受欢迎的职业,因为挣得多。对于大众来说,出门打的也是一件奢侈事。
    容五爷看着小闺女一脸傻乎乎,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就又说道:“咱们爷俩还是走着回去吧。医生也说了不是大病,说不定出一身汗,我还好了呢。”
    “这要是着了风变得更严重呢?”苏秀秀小声问。
    “捂得这么严实,怎么可能着风呢?”容五爷说着,就忍不住拍了拍苏秀秀的小脑袋,把她那顶带着毛球的毛线帽子都给拍歪了。
    也不管她的抗议,容五爷就迈着大步就往前走。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在后面跟着他,嘴里还说着:“您倒是等等我呀,我腿很短,走得没您那么快。”
    容五爷却坏心眼地说:“依我看,你也该好好练练了。不然,以后很难长高了。”
    虽然他嘴里这样说着,却还是放慢了脚步。
    苏秀秀却忍不住抱怨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不带您这样的,怎么总是拿我身高说事。”
    容五爷却说:“你这小坏丫头,还不是冷不丁就给我一刀。刚刚我本来不想来医院,可是你说的怕我传染给五奶奶。结果到医院了又怎么样,人家医生还不是说,我根本就没什么事么?”
    苏秀秀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开口问道:“您这是要跟我找后帐么?简直太过分了。”
    容五爷却板着脸看着她,摆明就是说,我就找后帐,你能怎么的?
    苏秀秀两颊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冷不丁说了一句。“那我也只能回家跟五奶奶告状了。”
    “噗……”容五爷听了这话,实在忍不住笑喷出来。他又笑骂道:“这是什么孩子呀?简直就是个小无赖。”
    苏秀秀干脆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就像是在说,还不是跟您学的?
    容五爷被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最后爷俩逗着贫,一路说说笑笑往家走。
    回到家之后,一听说容五爷一点事也没有,众人也都放了心。
    一听容五爷编排苏秀秀那些话,特别是到打车那事,孟家两口子听了也都笑得不成。心里却觉得这闺女还真是好,为了容家老两口,花多少钱都舍得。
    反倒是苏秀秀被他们取笑的,小脸通红了,忍不住往五奶奶身后躲去。
    最后还是五奶奶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护着她闺女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可别说我闺女不是了。都是我让她打车出去的,管它贵不贵呢,反正下次有事咱还打车。”
    五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心疼地摸了摸苏秀秀的头发。
    众人见她开口说话了,这才作罢。容五爷和孟洪明很快聊起了别的话题。
    只是寇婉茹又忍不住往她们母女那边看去,心里仍是不免有些唏嘘。
    ——多好的小姑娘呀,这要是能当他们老孟家的儿媳妇那该有多好?
    这些日子,越是跟苏秀秀相处,寇婉茹就越是喜欢她。真恨不得把秀秀也带回家里去。
    只可惜,这小姑娘人品性情样样都好,既聪明又能干,孝顺父母,对亲戚也热情。将来人家还要念大学,读研究生什么的。
    这样看来,苏秀秀离她家儿子好像越来越遥远了。
    只是,她实在舍不得,就想让苏秀秀当她儿媳妇怎么办?
    幸亏苏秀秀年纪还小,五奶奶又舍不得她早出门。
    倒不如回家后,先写信给儿子,劝小松以后多给秀秀写信,常联系她,以后放假也多来容家看看她。
    既然自身条件不足,唯有靠日久生情来补救吧?
    虽然算计小姑娘有些不厚道,可当妈得怎么也得为儿子的终身大事考虑是吧?
    第30章
    虽然闹了一出正月初八打车上医院看病的事,可实际上容五爷那都是小毛病,并没什么大碍。
    孟洪明又抽空做出了不少菜,给苏秀秀小心保存起来,他们都能吃到正月十五。
    隔天孟家老两口就告别了容家,容五爷又给他们带了不少东西回去。
    因为容五爷病了,也不便出门,苏秀秀就又推着自行车托着东西,一路把孟家二老送到公共汽车站。
    路上,寇婉茹笑个不停,又跟她男人说起了刚来的那天,在路上巧遇苏秀秀的事。
    她还忍不住说呢。“你瞧瞧,来的时候,小闺女带我去容家;现在又是小闺女来送我,我倒真觉得这也是一种缘分。”
    苏秀秀也很含蓄地笑笑,却也没说什么。她早已不再急于讨好“公婆”了,可公公婆婆似乎都很喜欢她。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总要讲究一个缘分的。
    到了车站,苏秀秀送他们上了车,寇婉茹的性格实在有些像孟庭松,她也站在窗边,冲着苏秀秀招手。
    一时间,苏秀秀仿佛又看见了孟庭松,她也忍不住弯起嘴角,冲着他们一个劲地甜笑。
    就这样寇婉茹和孟洪明就记住了容家小闺女,冲着他们笑得元气满满,一脸灿烂的样子。
    车子很快开走了,寇婉茹忍不住对她男人说:“这小闺女可真好呀。”
    孟洪明点头道:“有了她在容家,咱们也能放心多了。好像自从她来了以后,容家都是好事,等明年五奶奶也能下地走路了。”
    寇婉茹又笑道:“可不是么,秀秀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而且她能干着呢,还知道打车送五爷去医院看病呢。”
    “嗯。”
    就这样短暂的相聚之后,亲友们又各自分开了。每一家都有着不同的活法。
    *
    接下来的日子里,容家总算关起门来自己过年了。
    因为容五爷正病着,家里的女人们总是不忘提醒他吃药,多休息。
    在外奔波劳碌了一整年的容五爷,到了这时候,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的病慢慢也就好了起来,只是整个人却仍是有些无精打采的。
    偶尔吃饭时,五奶奶给他夹一个菜,他也是强打不起精神来吃下去。至于照顾五奶奶这活,他也暂时交给苏秀秀了。
    苏秀秀就忍不住问:“五爷这是怎么了?该不会又病了吧?”可惜,她从面相上是没看出来。
    五奶奶就笑着说:“你别管他,这老头是累了一年了,完全放松下来,就开始梦游似的,睁着眼睛养身养性了。放心吧,每年正月里他都是这副懒散的样子,过了正月他就好了。”
    慢慢地苏秀秀也就习惯了。
    等到正月十五的时候,店铺也就纷纷开业了,工人也开始上班了,商贩也都出来了。
    容五爷却仍是那副老样子,他穿着一件老旧的大棉袄,两手揣在袖子里,坐在炕上看着五奶奶和苏秀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打个哈气,过一会儿又倒头睡了。
    五奶奶就带着苏绣绣继续干自己的活,却把电视弄得很小声。
    苏秀秀甚至猜测,五爷这种状态搞不好会持续到4月份。
    其实想想也是,春节期间赚了不少钱,就算休息两个月倒也无妨。
    没想到正月十六的下午,老马就急匆匆地赶到了他们家里来。一见他进屋,苏秀秀又去烧水沏茶给他喝。
    也就是在这时候,老马突然对容五爷说:“五哥,您让我打听那事,可算有消息了。”
    “是么,你细细说给我听。”容五爷眼皮一睁,一下就来精神了。
    老马又看了一眼五奶奶,才开口说道:“原来,秀秀跟您还真是正经的亲戚关系。”
    “什么亲戚关系?”五奶奶颤声问道。除了把她卖掉的表舅,她对小时候的事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有个年轻男人,偶尔会悄悄来他们家里看看,送上些吃的或者用的。
    可他却从来不称呼她母亲,只是偶尔冲着她和气地笑笑。
    老马又说道:“这事说起来还挺复杂的,我就长话短说吧,秀秀的爷爷应该是您的亲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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