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第3章 仙丹
    余子洵在每个弟子额头上轻轻一点,练气期的心法便印在他们的脑海里,除了穆彤外的四名记名弟子有前三层的心法,其余弟子都只有第一层的心法。
    余子洵将旁侧正操练的弟子唤来三名,让他们分别将凉锦等人带到各自的住处,余子洵本人则和陈渝一起离开了。
    梁昊临走前看了凉锦一眼,对她道:
    “努力修炼,资质稍差,也未尝不能成为记名弟子。”
    前世凉锦一心修炼,很少与人打交道,或许那时也有梁昊此人从旁叮嘱,但她却从来都不在意的。
    如今再走一遍当初走过的路,才发现原来自己错过了许许多多精彩。走得越远,人情越是冷漠淡薄,到了最后,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与憎恨,已不剩什么了。
    正因经历了一世的人情冷暖,她才越发觉得梁昊此人淳朴善良,像他这般修炼有所成就的弟子,向来眼高于顶,又何曾会如他这般在意一个入了伙房兴许来年就得离开的人的感受,对其说这番话。
    凉锦朝梁昊点头一笑,并未因入了伙房而有任何遗憾和不甘,转身与另一名少年跟着领路的黑袍弟子一起离开了空地。
    伙房与杂物院相去不远,之间隔了两排平房,黑袍弟子将凉锦和另一名少年弟子孙文带到伙房,便有一个四十来岁瘦高的中年人出来相迎。
    其人瘦削,长脸,左眼下有一道疤,眼神阴鸷。凉锦对此人有些印象,似叫吴德,四十岁了还停留在练气三层,今生无望成为宗内弟子,被宗门派来这伙房做管事,负责记名弟子的三餐。
    得知凉锦和孙文两人是被分管于此的新弟子,吴德点头应下。待那黑袍弟子走后,他将凉锦二人引到伙房后边的一排平房,指着其中一间对二人道:
    “先前来此的弟子还有三四个,这里一共五间房,每间房都可以住两人,你们自己找房间住,明天早上日出前到院子里来。”
    他吩咐完后自行离去,凉锦扫了一眼孙文,见他留在原地没去找住处,于是挑了挑眉:
    “你不去看看住哪儿?”
    孙文闻言,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你是个姑娘,自然由你先选。”
    他长相文弱,说起话来却是直白。凉锦没理会他的谦让,目光自眼前平房扫过:
    “左一右二皆无人住,我去左一,剩下那间给你了。”
    她说完,没等孙文回复,径直朝着左侧的房间行去。屋门没有上锁,她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内里果然无人居住。
    孙文立时瞪大了眼,眼中稍有些犹疑,但见凉锦已经关了门,他便来到右侧第二间房,抬手轻轻敲了敲,等了一会儿无人回应。他才轻手轻脚地试着推开房门,房门轻轻一推就开了,果然空无一人。
    孙文想起凉锦方才笃定的神情,颇感不可思议,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他随同梁昊在山门前等候陈渝,自是全程目睹了凉锦到来之后的所有事,包括她疯魔般的狂笑以及同他一般差到极限的资质还有她至始至终平静无波的神色。
    “难道方才的前辈看走眼了?”
    孙文心中腾起疑惑,喃喃自语。旋即他就摇了摇头,余子洵是修为高深的道人,不可能看错的。
    凉锦推门入内,果见房间中的陈设与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一张床和一方矮几,简单到连衣柜都没有。事到如今,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并接受了自己此生当要重头再来这一事实。
    她从房前的水井里打了一盆清水,找来抹布将屋子里上上下下打扫一遍,除去了屋舍中的霉味。而后又将床铺上已然潮湿的被褥拿到院中晾晒,做完这些,她回到屋中,盘腿坐在床铺上休息。
    从醒来后到现在,她一直都没有空闲的时间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事,此刻总算得了半日空闲。
    她闭上眼,内视己身,浑身经脉闭塞,体内无半点真气,除胸口一颗晶莹透亮的仙丹嵌入心脉之外,再无其他特别地方。
    将自己浑身检查一遍之后,凉锦眉头微蹙,有些疑惑地睁开双眼,低声呢喃:
    “怎么会没有呢?”
    她体内竟没有情花花瓣。
    若以人之由生到死称为一世,那么她记忆里的两百年便是她的前世。前世情霜曾为修复她被天帝损毁的灵根,从自己的本体上剥离一瓣情花,埋入凉锦之身,也正是因为那一瓣情花,她才得以有那惊世骇俗的修炼速度。
    而今醒来,她体内竟没有情花花瓣?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心口的仙丹?
    凉锦心一紧,下意识地按住心口,眉头紧蹙,若说今世与前生唯一不同,便是这由前世带来今生的仙丹,此丹乃前世情霜精魂与十万年修为所化,若是一切重来,这仙丹却还在,会不会对此时的情霜造成影响?
    越是往深处想,凉锦的心越疼,那种不好的预感有如化成实质的狂风,打在她的心上。
    “不会的……不会的,我既可以重头再来,定有再见霜儿的机会,莫要自己吓自己。”
    她嘴唇泛白,额角见汗,捂着心口低声自语。
    “若是按前世的时间来算,我与霜儿第一次见面是在十三年后的紫山秘境……在此之前,只需借助凌云宗此地资源努力修炼,是与不是,十三年后见过便知。”
    “区区十三年,若能再见霜儿,何足挂齿。”
    “却是不知,没了情花花瓣,我之修炼可还能如前世那般顺利?”
    思及此,凉锦再次闭上眼,在记忆中翻找前世修习的练气期心法。她自是不打算修习凌云宗内心法,不同品质的心法,虽无表象上的差异,但修习起来,吸纳与淬炼天地灵气的速度有天壤之别。
    很快她便回想起来,她前世曾得到一本没有品阶的修炼心法,名唤无极天心。虽为残卷,却也直通化神之境,但碍于她前世初时修习的是凌云宗的凌云心诀,已到元婴境才转修此心法,致使她根基不稳,境界虚浮,如若不然,她又岂会如此轻易被天帝打伤?
    既然如今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而那心法又刻印在她脑海中,何不借此机会,从头修炼无极天心?
    凉锦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她前世元婴境才转修无极天心,其中暗含的一丝天道气息可助修士化神,虽不知其品质,却绝对比许多上乘心法还要好上许多,如今从头修炼,倒叫她颇为期待。
    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十三年间努力修炼,凉锦摒除杂念,不去想仙丹是否会影响今世的情霜,也不去想体内没有情花花瓣,是否还能像前世那般正常修炼。
    她闭上双眼,心中默念练气第一层心法口诀,尽心感受天地间的灵气,意识渐空。
    当她进入冥想的状态,嵌入她心脉的湛蓝仙丹竟随着她绵长的呼吸一明一暗地闪烁起来,每一次闪烁,都将带起一股无形的波痕,循着她的心脉漫向全身各处,这个过程及其细微,便是凉锦自身,都毫无觉察。
    不知过了多久,凉锦被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惊醒,她恢复意识,没有第一时间去开门,而是内视己身,发现自己坐了一夜,却毫无疲累之感,竟已隐隐能感受到灵气的存在。
    这一发现叫她心头大喜,可见她的修炼天赋并未因为情花花瓣的消失而损毁,但她的灵根确实已经被天帝剥除,若要对这一切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这缘由还是只能从那枚仙丹中寻找了。
    凉锦暗叹一声,神情黯然。
    她的霜儿,为她痴候一生,就连身化仙丹之后,依然在相助于她。
    她从床铺上一跃而下,两步来到门前,将房门拉开,果见孙文站在门外。
    孙文等了许久才等到凉锦开门,他有些担心地看着凉锦: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以为凉锦许是因着山下变故而没有休息好,才会迟来开门。
    凉锦摇了摇头,笑道:
    “方才睡得有些深。”
    她自是不会傻傻地将自己修炼之事告诉才相识不到一日的孙文。孙文闻言,亦没做他想,只点了点头:
    “那我们快去见管事,已快到日出之时了。”
    孙文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又初到陌生之地,有些拘谨。而凉锦昨日与他同来,两人勉强算是认识,这才来寻凉锦同路。
    凉锦应了声好,反手将房门关上,与孙文一起来到昨日吴德言及的小院。
    他们到时,院中没有他人,仅有两堆如小山般的木柴,尚未劈砍成块。凉锦望着这些木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叹气声引起孙文注意,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在院中等了一会儿,眼见太阳将要升起,吴德才背着手自院外走来。
    孙文有些紧张,不时地用手搓一搓衣袖,待看到吴德身影,他脸色一肃,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而头则微微低着。相较于孙文的局促,凉锦则是面无表情,原地站着,不急不躁。
    第4章 砍柴
    吴德走进小院,目光自孙文和凉锦面上扫过,抬手指着他们身后两堆柴禾,道:
    “今日你们将这些柴禾劈尽理顺,做完了就可以回去睡觉,午间自有人送饭来。”
    吩咐完了,他转身便走,丝毫不给凉锦二人开口的机会。
    孙文目瞪口呆,转而看向身后两座小山般的柴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就算他与凉锦两人对半分这两座柴堆,要想一日之间劈完也是不可能的,他忽然想起凉锦刚刚无奈的叹息,顿时又惊又疑,扭头看向凉锦:
    “你方才已经猜到了?”
    凉锦点头,指着柴堆旁的两把斧子:
    “两堆木柴,两把斧,此地只你我二人,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孙文神情有些窘迫,照凉锦的话说来,此事确实显而易见,却是他心思不细,未能猜到。
    眼见这么大两堆木柴,若是不抓紧时间,今夜可别想睡觉了。故而两人没有磨蹭,各自取了一柄斧子,开始劈砍柴禾。
    凉锦虽两世为人,有足够的经验和阅历,但她这具身体却是最初尚未修炼的样子,又是女儿身,比不得少年精力充沛,不多时她便满头大汗。
    孙文虽然也累,看上去却比凉锦好上不少,他见凉锦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便言:
    “不若歇一会儿再继续。”
    凉锦闻声,摇了摇头:
    “还是再多劈两块,今日这活儿若是完不成,恐要遭责骂的。”
    她虽然看起来比较疲惫,但因为前世一些经验技巧,让她的体力不至于流失过快,还有一些力气。孙文眉头皱起:
    “可这些木柴今日也劈不完啊,吴管事样貌虽凶,却也不会如此不近人情吧?”
    凉锦抬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
    “很快你就会懂了。”
    这句话说得孙文不明所以,但见凉锦坚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本就仅是初识,方才那句话也只是出于他的好心,凉锦不领情,他又何必再与她多说?
    太阳一点一点拔高,院内的温度也随之上升,孙文此时已是衣衫尽湿,他面前的柴禾才劈了不到两成,但他却连拿斧子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此时日头正烈,又腹内空空,额头上滑下的汗珠迷了他的眼睛,刺痛难忍。
    他一把扔了斧子,席地坐下,大口喘气,待得气息稍顺,他转头看向旁侧正将一根圆木立在木桩上的凉锦,诧异地问道:
    “你还有力气?”
    他见凉锦虽然已经累得脸颊通红,满头大汗,但似仍要继续劈柴,再看向凉锦身后,方惊觉凉锦劈好的柴禾竟比他的还多一些,隐隐有近三成,遂忍不住内心惊讶。凉锦没有回答他,而是闭眼蓄力,随后手起斧落,随着“啪——”一声响,那圆木应声变作两半。
    孙文瞪大了眼,不明白凉锦为什么还能挥得动斧子。
    当两半木柴滚落在地,凉锦将手中斧头放下:
    “劈柴也是一种修炼。”
    她撩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末了,又将柴禾捡起来,打算继续劈柴。
    孙文听她此言,眼中疑惑更甚,区区劈柴里面难道还有学问?
    凉锦将柴禾在木桩上立好,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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