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也不看看是谁养的。
    “真有灵性。”仙庭的加薪升职审核很严,小仙官在自己的岗位上踌躇多年,始终没有成为天界高富帅, 月薪百千万。
    但眼下,他熬了这么多年铁树开花般难得的机会来了,如果把昭和帝君招待好了,让帝君在奎木狼跟前美言几句,那么……
    秦昭和略带赞赏地点点头,不露痕迹道,“眼光不错。”
    “是啊。”希望就在眼前!
    小仙官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继续恬不知耻地溜须拍马,“像令千金这么可爱的小白狐,我敢打包票,如果参加仙庭最萌宝宝选举,肯定能拿下第一名。”
    语罢,他期待地望向秦昭和,内心汹涌澎湃,浑然不觉祸从口出,依旧坚信着自己距离晋升只差一步之遥。
    令千金。
    秦昭和脸瞬间阴了,面无表情地关掉屏幕,余光淡淡扫了他一眼,问,“你是白虎小队的哪个分支?”
    “白虎小队,参水猿支。”小仙官一激动,连话都说不清,搓着双手,怎么办,晋升的机会就要来了,喜悦激动来得太快如同泰山压顶般难以承受。
    帝君如果问起,他要个什么职位才显得自己积极进取又不贪得无厌,努力向上又不盲目求快?
    原来拍神屁管用,自己就不兢兢业业大年三十还值班巡逻了。
    秦昭和眯起眼,“看来你最近工作很不够饱和,上班时间还有空看手机,听说今年中元节的守卫名单不够,上头还在发愁。”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
    小仙官方了,“帝君,不是这样的。我很热爱我的工作,为了能给仙庭做贡献,已经三年没修年假了。工作非常饱和,不能再多了。我觉得,我这个业绩,应该能加……”
    “年纪轻轻,哪有饱和一说。不挑战自己,永远不知道极限在哪儿。一会儿见了奎木狼后,让他你的名字写上中元节巡逻明断,宝贵的锻炼机会,要好好把握。”秦昭和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分明是来自长者的谆谆教导,却让小仙官差点跪了下来。他将手中条子塞入对方怀里,“自己去申请。”
    “……是。”
    ********
    屋里,奎木狼焦头烂额。
    七花仙一案毫无进展。为此,白虎总星官寄予了深厚同情。毕竟义务出差碰上这档事,不算加班费倒没什么,最惨的是,十天内破不了案,还得到扣钱。
    扣钱也罢,关键是上头说了,如果因为他们白虎小队能力不够,而专程让青龙小队大老远跑来协助破案,对方的加班费、车马费、餐饮费就从他们的年终奖里出。
    啊呸!天|杀的凭什么???他们青龙队哪根毛强了,奎木狼想到这,面目开始狰狞,将对面的宋薇吓得眼眶一红,双手抓着膝盖上的裙摆,哭了。
    “???”奎木狼惊了片刻,毕月乌一鞭子抽在他头上,“把你的狼脸收好。”
    宋薇都不敢看他。
    他迅速缓和了一下面部表情,清咳一声后问,“帝君说你发现了堕魔者,希望能得到我们的保护,几位花仙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宋薇抿着唇,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两只身量狭小的虫子,深咖色,从窗外悄悄爬进来,沿椅子朝上钻,悄无声息地钻入裙底,差无所觉。
    毕月乌红衣黑裤英姿飒爽,一缕发丝垂在脸颊旁侧,利落干脆,“我暗中检查过她们,并没有堕魔的征兆。”
    “堕魔是可以通过一定方式隐藏的,你忘记佳禄魔尊了?”奎木狼倒不这么认为,“药物,法术,法器,都可以。”
    毕月乌沉默了。
    深咖色小虫在细白修长的腿上缓缓前行,忽地张开嘴,狠狠咬下去,整只没入身体里。
    宋薇脊背忽地开始疼痛,泪水一滴滴落在纱裙上,频率比方才快了许多。
    她费力呼吸,用尽了所有劲道来维持自己能坐稳,骨肉间隙细密的刺痛像有一根根针在反复扎戳,她深吸气,抑制住胃里翻江倒海般恶心的呕吐感,唇色渐渐发白。
    受不了这腔调,毕月乌心烦,口气也不好,“出去哭,哭完了再回来,我们的破案时间有限,十分钟里八分钟在哭,没完没了了。”
    宋薇还在抽泣。
    她终于不耐烦了,随手指了位小星官,“你带她出去。”
    他方要上前,宋薇轻细的声音忽然在夜里响起,“像你们这样的武神,永远被需要,永远不需要担心有一天会被抛弃吧。”
    那轻飘飘的调子,浮在空气里,像志怪小说中魍魉鬼魅轻细的调侃。
    小腿好痛,像以前看的电影里,被丧尸小口啃噬的触感。
    她的声音抖动,“人间的资源有限,而人类贪婪永无止境。他们需要用一些特殊的方式来达到目的,杀戮、暗害,所以武神不会被遗忘,永远不会。”
    “武神是为了保证秩序,守护和平,驱逐邪恶。”奎木狼纠正她,“你说的,是魔才会做的事情。”
    “所以暴力永远是秩序的最好保持者?”
    “宋薇,你究竟想说什么?”毕月乌冷下脸。仙庭近几年大幅裁剪文官,招募武官,还新增“工科官员”、“技术官员”,颇为吃香,原本离职的仙官为此不满的不在少数。
    “我们兢兢业业地为仙庭工作几千年,缘何一纸文件下达,便都要离开?”
    她再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眸不再清亮澄澈,而是……微微泛红,墨黑中的一抹亮色,格外耀眼,像风吹走云层,露出黑色丝绒幕布上的一轮血月。
    堕魔者,奎木狼瞳孔一紧,浑身汗毛竖起。
    风声凌厉地划过,宋薇背后突地长出一双黑色羽翼,迅速流动的空气形成一个个气流圈儿,裹挟着房内的摆饰,咣当咣当破碎成残渣。
    和着黑翼的紫薇花疯狂拍打在他们脸上,花瓣上有细细倒刺,将脸上刮出几道血痕。
    奎木狼迅速跟毕月乌对视一眼,顷刻间便有了决策。
    他们身形一晃,立刻站在宋薇左右,未能动手,黑色羽翼便像两条张开血盆大嘴的毒蛇,招招致命地袭来。
    奎木狼连连后退,被蛇头撞在腹部,发出闷声。
    他反手用剑抵住獠牙,防止它扎入身体,双眉紧锁,暗道,“当真是歹毒的修行。抢了那些花仙的内丹才换来了这样的修为吧。”
    毕月乌翻身侧身躲过那满嘴毒液的巨蛇,深红色软鞭抽打在桌椅地上,“咣”地碎成几块,她步伐极快地条落在地,躲过从正面袭来的攻击。
    宋薇中了蛊般,操纵着二蛇,只想杀死面前这两个碍眼的。
    然而,哪怕堕魔所带来的力量强大,依旧敌不过征战多年,经验老道的武官。
    奎木狼侧身,顺利躲过呼啸袭来的蛇头,佯装诱敌转身,长剑趁势从侧面迅雷般落下,蛇头被斩落在地,滚了两圈,拉出一长条黑色的血迹。
    宋薇心口一痛,呕出深黑色的血。
    眼看另一条蛇的动作随之停滞,毕月乌用软鞭勒住脖子,手心猛地用力,径直分成了两半。
    “啊——”宋薇惊叫一声,踉跄跪在地上,断翼处黑血汩汩,她哆嗦蜷成一团,仰头看了眼他们,痛苦,又欣慰。
    “恐怕就是她了。”奎木狼用剑指着宋薇的脖子,“花仙本不会这么凶狠的杀伐招式,加上红眸,黑翼,毫无疑问。”
    她嘴里溢出血丝,落在雪白的脸上,扭曲成弯弯绕绕,黑蛇一般的痕迹,狰狞恐怖。
    “发生什么事了?”屋内的声音自然引来了屋外的等候者。
    柳月仙第一个撞开门,目光触到地上即将濒死的宋薇,瞠目结舌地跑上前,“这、这是怎么回事?”
    “堕魔。”参水猿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刻,即时放到专案小组的群里,他刚发完,群消息登时就炸开了,瞬间刷到了99+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毕月乌蹲下身。
    宋薇口中嗫嚅,声音细微,始终听不真切。
    柳月仙凑近她,大颗的泪在眼眶中涌动,“堕魔……你怎么会堕魔?之前才说全年无休地工作了几千年,好不容易下岗,得趁此机会好好休息。”
    她抱着宋薇,千年的陪伴,一朝分别,连呼吸都是痛的。
    宋薇靠在柳月仙怀里,嘴里呕出一口口黑血,把她的衣裳染得墨黑。她用力拽住柳月仙的袖子,发不出声音,用力比划。
    “是谁害的你?告诉我。”柳月仙不停摇头,“你怎么会堕魔?!”
    宋薇想告诉她,然心尖一疼,闭上眼,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地上,空余粉紫色的紫薇花。
    秦昭和站在屋外,目睹完这一切。
    看似合情合理,却有些不对。
    宋薇本是花妖,被花神看中后,升为妖仙。但凡妖,都有内丹凝聚在体内,这乃是修为的精髓所在,成仙后依旧会保留。
    如果消失了……就只有一种可能。
    被他人弑夺而去。
    而她临终前,像终于完成什么事般,眉目微微舒展,仿佛卸下了很沉重的担子。
    不对。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一双黑色的绣花鞋迈向转角,原本悄然在暗中观察者默默消失在尽头。
    而病房外,原本晴朗的夜空被飘过几朵阴云,空气潮湿而清爽,大雨砸落在窗框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狂风大作,雷电交加,暴雨很好地掩盖掉了一些气息。
    位面中忙碌的夜,所有仙官都在处理后续事宜,秦昭和的手机页面还停留在他的[养狐日常]。
    萧怀樱并不是特别艳丽的相貌,但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睫毛又长又翘,乖巧得讨他喜欢。
    十年前见她时,就令自己心跳一滞,仿佛遇到了月老口中“逃不开的天命”般,踌躇停在原地。
    他瞥过前方的僵持,胸口俄而一堵。
    一刹那,神色骤变。
    ********
    夜里,桌上的手机震动两下,提示有新短信。
    一只素白的手拿起,翻开盖子,在上面输入几个字:dr he,按原计划进行,一切顺利。
    *******
    秦昭和赶回宠物医院的21号床位时,胸口不祥的预感得到印证。
    被子掀翻在地,萧怀樱不见了。
    房内老旧钟摆走动,“哒哒”作响,回过头,时针停在凌晨2点。沐泽歪倒在地,极不雅观地张着嘴睡得昏天黑地。
    竟然能放倒这位爱岗敬业的老管家。
    秦昭和沉着脸,几乎能滴出墨
    他心里闪过三个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备选项。
    1.柳月仙。方才宋薇被害身亡,内丹最有可能是临死前被夺去。柳月仙第一时间靠近,并做了长时间停留。她借着动作的掩饰,在众目睽睽下,巧妙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2. 苏荷。卖花糕的,萧怀樱会中毒,最大的嫌疑是那日的酒水饭菜,但那些从摊上买来的花糕同样嫌疑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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