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节

    孟七七区区一句话,便将护阵司大权拿走,但现场却无一人敢吭声。因为此时的孟七七背着光站在门口,那冷漠的目光和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威压让人心惊。
    传闻中这位孤山的小师叔,脾气还不大好。
    这时,小玉儿拉拉孟七七的袖子,仰着头问:“师父,那我呢?”
    小玉儿也想为师父分忧,为剑阁的大家报仇,特别特别想。可论心智论城府,小玉儿都不是当上位者的那块料,于是孟七七只好拍拍他的脑袋,道:“这儿有你师姐一人足矣,师父还有另外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小玉儿登时严肃地点点头,一路紧跟着师父,这样一旦师父有什么任务,就可以立刻交给他了。
    为防内鬼,萧潇屏退所有人,带着三人走向护阵司最深处的房间。
    掀开厚重的黑帘,小玉儿从孟七七身后探出头来,好奇地向里张望。只一眼,他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眸中异彩连连。
    只见偌大的房间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法器。法器这个东西,在仙门中并不多见,而足有五人环抱这么大的法器更是罕见。一般而言,法器都是越小越好的,但越小便越难以制作,所以便愈发罕见。
    但是眼前这一个,小玉儿不知道该怎么去判断了,因为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据说这是尧光帝亲手所制。”萧潇解释道。
    巨大的法器犹如无数圆环与齿轮的相加,造型奇特,而在它的关节处则镶嵌着无数晶石。此刻,这些晶石散发着淡蓝色的微光,恰是这些微光,在法器的上方构成了一个微缩的神京城。
    无数的红色小点在城中游走,有些大、有些小;有些亮,有些淡,多有不同。
    “这些小点就代表一个个修士?”孟七七问。
    “没错。但这些红点只有在修士调动元力时才会显现。若有人刻意隐藏,便也拿他没办法。”
    孟七七随即想到了季月棠,连忙问:“季月棠没有在这上面出现过?”
    萧潇点头,又摇头,“季月棠从没与我们交过手,哪怕受酷刑折磨,也从不反抗,所以我们不知道他的元力气息是什么样子的,哪怕他此刻正在与人交手,我们也判断不出他会是哪一个。”
    闻言,孟七七点点头不再多言。他绕着法器转了一圈,心中再度刷新了对尧光的认知。没想到尧光竟能做出如此法器,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是这个东西,能帮他找出季月棠吗?
    第255章 有趣否
    孟七七在护阵司扎了根,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只盘坐在黑帘遮蔽的那个房间里,试图从尧光唯一留下来的法器身上, 找到季月棠的下落。
    别人无法判别哪个红点是季月棠, 但孟七七一定可以。
    可这样漫无边际的等待实在让人烦躁, 即便孟七七一遍遍地转动手中的核桃也无济于事。一味等待是不可行的,所以他也在尝试着寻求其他的办法。
    尧光留下的这个法器, 当真只有监管修士这一个效用么?孟七七抱着这样的疑问开始研究这个法器, 可他又不能把它拆了,怕再也装不回去。
    鬼罗罗的造访, 是个意外的惊喜, 有惊也有喜。
    “把人请进来。”孟七七吩咐道。
    鬼罗罗没想到孟七七这么轻易地就让他进入了这么机密的地方, 因为自打萧潇代表剑阁插手护阵司后,这里便再不容许任何外人出入。
    鬼罗罗显然比外人还不如。
    小玉儿颇有些敌视地盯着鬼罗罗,他走到哪儿就盯到哪儿,比防贼还严。鬼罗罗轻笑一声, 自不去与一个小孩子计较, 转头看向坐在地上闭着眼转着核桃宛如一个老神棍的孟七七, 道:“你请我来,又不待客,这是何意?”
    “是你不请自来,哪是我请你来的?”孟七七轻飘飘一句,连眼睛都未睁开。
    “叫人偷偷往我公主府塞纸条的不是你吗?”鬼罗罗斜眼望过去,觉得小疯狗做事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塞纸条?也真亏他想得出来。
    孟七七反问:“你又能说是我塞的了?上面有我字迹吗?”
    鬼罗罗噎住, 而后道:“我可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哪里哪里。”孟七七终于睁眼,真诚地望着他道:“既然来了,不妨替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把季月棠找出来。”
    鬼罗罗挑眉:“你难道不知道我与季月棠才是盟友?”
    孟七七嗤笑,“那又如何?你鬼罗罗还会有什么真心的盟友么?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你可真是……”
    鬼罗罗一时词穷,蓦地又记起第一次见到孟七七的场景。那会儿他可还不叫孟七七,那一身的机灵劲儿,让鬼罗罗心喜得很。
    可惜陈伯衍太会坏事,把这么一个宝贝给祸害了。
    “我知道你找我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鬼罗罗干脆在孟七七身边盘腿坐下,同他一道望着眼前这巨大而精密的法器。
    孟七七却又不接茬了。
    鬼罗罗气乐了,道:“你便是吃准了我不得不顺着你的意来?”
    闻言,孟七七勾起嘴角,倏然凑过去,一双眼睛盯着鬼罗罗,道:“我只是想看看,公主殿下在你眼中究竟有多美。”
    鬼罗罗下意识地往后仰,脸色微变,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孟七七满意地坐直了身子,自顾自道:“看来公主殿下是很美的。”
    鬼罗罗没好气,“你又发什么疯?”
    孟七七摊手:“让我发疯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要一一听我讲吗?”
    “你这小疯狗。”鬼罗罗又气又恨又好笑,却又拿他没办法。
    两人枯坐片刻,小玉儿见他们没有要打起来的意思,这才掀开帘子出去泡茶。等他端着茶水回来时,孟七七与鬼罗罗已像多年不见的老友般聊起了天。
    小玉儿眨巴眨巴眼,愈发看不懂这些大人了。
    而且这两人谈论的话题,也非常特别。
    “最近杀人杀得开心吗?”孟七七问。
    “马马虎虎,聊胜于无。”鬼罗罗说着,垂眸看着自己白皙如少年的手掌,又慢悠悠说道:“原先总想着要回到神京,将当年所有轻视我者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不过真到了这一天,反而变得无趣了。”
    “矫情。”孟七七嗤之以鼻。
    “你便不矫情了?”
    “我哪里矫情了?”
    两人互翻一个白眼。
    “我把黑玉牌给季月棠了。”鬼罗罗忽然又跑出一记重锤。
    “什么?!”孟七七豁然转头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鬼罗罗嘴角抽抽,“小疯狗你那是什么眼神?”
    孟七七随手便把核桃扔过去,核桃上包裹着元力,看着小,可劲儿大,若是被砸中,少不得头破血流。
    电光石火间,鬼罗罗立刻撑地后仰,看着那核桃擦着他的鼻尖而过。他怒极,反手便是铃铛作响,袭向孟七七。
    孟七七早有预料,淡定地抬手抵挡,两人便就这么坐在原地,交起了手。掌风呼啸、金铃作响。
    小玉儿看得张大了嘴巴,打架还能这么打吗?
    “咔!”忽然,小玉儿听见一声清脆的裂响,低头一看,地板竟然开裂了!
    “师父师父地板裂了!”小玉儿急得大喊,孟七七与鬼罗罗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于是互相冷哼一声,慢慢停了手。
    可孟七七仍觉得这事儿很荒唐,瞪着鬼罗罗问:“你把那东西给季月棠做什么?你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鬼罗罗挑眉,“我不去试探他,怎么知道这东西到底重不重要?”
    孟七七气结,“那你试出来了?”
    “没有。”
    “那你去死吧。”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鬼罗罗的好脾气都快被孟七七磨光了,这人简直是天生来克他的。
    “你杀了我,公主殿下明日就会被挂在城墙上。”
    孟七七以毒攻毒,鬼罗罗只得再次忍让。可过了数息他回过神来,又懊悔自己为何要按着孟七七的路子来走,这不是自己把把柄送到对方手上吗?
    不过鬼罗罗的懊悔从来只有一瞬,这一瞬过后,他便又把这种种抛开,略带戏谑地看着孟七七,问:“你就不怕我真与季月棠联手?我们俩能做成的事情,可比你想做的,轰轰烈烈得多。你知我一向无所顾忌、无所牵挂,世间的痛苦于我而言无关痛痒。”
    鬼罗罗无疑是个过分极端的人,孟七七深知这一点。当年他以区区一个秀才的身份就挑起了长达十年的元武之争,更间接导致周自横与皇帝决裂。
    他想做的难道只是实现抱负吗?不,抱负这两个词对于鬼罗罗来说太过美好了。哪怕位极人臣,那终究还是在替皇帝效力,可鬼罗罗怎会是个屈居人下之人?
    孟七七越是与他接触,越觉得他只不过是想试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感,所以才鼓捣出了那么多事情。
    可皇帝不识趣,朝廷不识趣,把鬼罗罗驱逐了。所以鬼罗罗觉得,用一个女人去颠覆大夏皇室千年的统治,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现在呢?比起与妖兽艰难苦战,恐怕让妖兽踏破神京、听万里山河哭泣,会更符合鬼罗罗的趣味。
    鬼罗罗的心中,根本就没有善恶这两个字。
    “怎么会呢?”孟七七微笑,“妖兽长得何其丑陋,若是五山十四洲遍布妖兽,壮观倒是挺壮观的,可一点儿都不美啊。”
    鬼罗罗含笑不语。
    孟七七又道:“神京玉林、金陵缠花,届时都将不复存在,没有美酒没有佳肴,人生何其寡淡?”
    “这话倒是在理,百花楼的酒确是佳酿。”鬼罗罗点头。
    “你把黑玉牌交给季月棠,他就没说什么?”孟七七蓦地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他回送了我一块血玉,装傻充愣。”季月棠怎会不认得开启秘境的黑玉牌,所以这里头一定有鬼。鬼罗罗当然也不会做赔本买卖,又道:“不过我在那玉牌上留下了我的一缕神识。”
    孟七七眸光微亮,黑玉牌这么重要的东西,即便不在季月棠身上,也会被藏在极为隐蔽之处。若那缕神识还在,那可就帮了大忙了。
    思及此,孟七七复又看向面前的巨大法器,心生一计。
    与此同时,陈伯衍正站在玉城的城楼上,遥想他相隔千里外的小师叔。冬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今岁的冬天特别冷,冷得人手脚冰凉、心头麻木。
    最后一批从前头关卡退下来的修士已经退至玉城,玉城随后紧闭大门,无数的修士在黑羽军的组织下筑起了结界阻挡妖兽冲击。
    “少主,五侯府的素衣侯与万铢侯到了。”副将陈辉匆匆奔上城楼。
    陈伯衍最后遥望了一眼神京的方向,这才由陈辉引着来到了临时下榻的城主府。五侯府的人都被安排在西厢,而他们正是玉城前站的守卫者,据说那里已经被金满的真火烧成了一片焦土。
    土地蒸腾着热气,连厚重的大雪也无法将焦黑全部掩盖。
    与五侯府同行的还有惊波剑陆云亭,近来有传言说,陆云亭与金满这对宿敌终于在大难面前化干戈为玉帛。
    可陈伯衍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刚步入院中,便听到了争吵声。
    “什么叫做我不该做得那么绝?守不住的城池就是个破茅坑,我烧了又如何!”金满气急败坏,紧接着就是一阵刀剑交击之声,剑光映在纸窗上,看着颇为吓人。
    “这……少主,需不需要我去劝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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