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你要回去考试了吧？准备得怎么样了。”何闻意说话的时候低着头，好像是在看教学楼底下的模样。
    “后天走，我自己觉得还行吧。”少年笑得极为自信：“意姐，我马上就要当你的学弟了，有没有很期待？”
    晏谈没等来何闻意的回答，就被喊过去拍戏了，他走的时候还拉着何闻意的手腕晃了晃，让她一定留下来，拍完戏他要请她吃饭。
    晏谈那边戏已经开拍，林诗音拿了瓶矿泉水过来递给何闻意：“太阳太大，喝点水。”
    何闻意谢着接过水，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我听说，晏谈签约意心这条线，是你牵的？”
    “我妈告诉你的？”何闻意似乎并不意外，淡淡的笑道：“是我，没错。”
    “那......你和晏谈？”林诗音想了下措辞，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搞清楚这一环节，实在不行，总得做好方案以免发生什么意外。“你们是不是......”
    “诗音姐，远远还没有到那一步。”何闻意打断林诗音的猜测，她转过身来面对林诗音，也能很清楚的看到正在不远处拍戏的晏谈。“你暂时可以不用那么担心。”
    何闻意用的是“暂时”，林诗音心中的担心更深一层。如果说之前她还存一丝侥幸或许何闻意对晏谈无感，那这充其量也就是一段少年偶像的单恋故事罢了。但何闻意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不排除那个她认为的“最坏”结果的。
    林诗音比何闻意大十二岁，她清楚的知道何闻意之前是那种被父母宠到无法无天的小公主，即使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变得越来越沉稳理智，但她确信有些深入骨髓的习性是变不了的。莫名的，林诗音开始担心自家艺人吃不吃得消这位向来强硬的大小姐了。
    何闻意抿嘴不言，似乎也是在考虑什么。林诗音在心里叹了口气，最先妥协，一切都看晏谈的造化了。她还庆幸那个人是何闻意，换做别人晏谈被冷藏也是很简单的事情。随即，林诗音在心里将这件事的危险等级降低了几个级别。
    剧组毕竟人多嘴杂，晏谈下戏之前林诗音就先安排何闻意乘车离开先一步去了餐厅，她则等到晏谈结束才带着他一块儿离开。在保姆车上，晏谈正在玩手机，林诗音坐他旁边。
    “小晏，等你考完试回来把这部戏补拍完，就看看我给你挑的另几个剧本，都很适合你，时间也刚好。”
    “好的，林姐，谢谢你。”晏谈转头笑着道谢，他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林姐，你看到时候能不能稍微空出一点时间，考完试以后我想去学个驾照。”
    “驾照？”林诗音想了想，觉得对他以后的事业、生活的确有帮助，就答应了。“行，那我先帮你留意驾校，最好是能速学速考的那种。”
    “嗯！谢谢林姐~”晏谈向来是个懂事嘴甜的孩子，得了便宜自然要卖乖。
    “对了，小晏，我问你件事。”林诗音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闻意？”
    林诗音问得直接，道理很简单：晏谈是她手底下的艺人，双方就应该坦诚一点，否则出了问题她很难及时解决。
    “林姐......我......”少年脸色涨红，满是尴尬。他以为自己藏好的小秘密，就这么暴露在别人眼里，有些惊讶有些心慌。
    “你别急，我也不是要怎么样。”林诗音语气平缓。晏谈和何闻意不同，晏谈和她有直接合作关系，而她最擅长的就是做艺人的工作。就在晏谈心稍稍放下以后，她才悠悠道：“但是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清楚你自己现在的状况。小晏啊，你才多大年纪呢？闻意始终比你大，如果你自毁前程，恐怕她也不会开心吧？”
    晏谈闻言，低下头。这还是在告诫他了吧？他自己是靠着粉丝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林诗音说得对，如果他小小年纪就爆出恋爱，恐怕会失去粉丝的喜爱，而那时他将没有作为偶像艺人的价值。归根结底，是自己还不够资格。
    “你还年轻，才是考大学的年纪，有些心思不要太明显。”林诗音循循善诱：“这对你，对闻意，都不好。”
    “我知道了，林姐。”晏谈声音低沉，刚刚因为要去和何闻意吃饭的雀跃心情已经一扫而空。
    林诗音看效果差不多了也就见好就收，以免激起年轻人的反抗情绪。她说：“一会儿我就不跟你进去了，你吃完饭早点回剧组，回去考试我让辛秦跟着你，方便照顾。”
    晏谈点头答应，等车到目的地后他和林诗音告别，从侧门进了餐厅。林诗音作为专业经纪人，订的地方自然是安全又高档的。
    晏谈走进包房随手把门关上，何闻意正坐在餐桌前戴着耳机、横着手机玩游戏，看不出心情如何。可是晏谈自己心情不算太好，桌子上摆着很多看起来很好吃的食物，包房环境也算得上是精致温馨，他原本是抱着“约会”的小小心思的，这会儿只剩下沮丧了。
    何闻意在晏谈进门的时候看了他一眼，随即整个人的注意力继续放在手机屏幕上也不说话，反正她知道晏谈肯定会先说。
    谁知这厢晏谈正因为林诗音的话而暗自神伤中，他拉开凳子坐在何闻意对面，双手托腮自我反省。于是，不小的包间里出现了诡异的静谧。
    何闻意觉得奇怪，趁着回泉水复活的时间点儿抬头看了一下晏谈，见他还在发呆，微微皱眉。耳机那头田心在说什么好像已经不是很重要了，何闻意看似随意的清了清嗓子，然后说：“不吃？”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晏谈“唰”的一下站起来，挠挠头，道：“等你打完？”语气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何闻意直接按了home键，手机搁在桌台上，道：“打完了。”
    “那......我给你添饭。”男孩子恍若梦中，说着添饭却转手就去倒饮料。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何闻意实在看不下去了，问道。见晏谈有些尴尬的笑着摇头，心里似乎有些笃定，她单手托腮，歪着头问：“还是说，你林姐给你说什么了？”
    或许是何闻意问话时看向晏谈的眼神太过明亮，又或者是何闻意问到了点子上，晏谈倒饮料的手微微僵了一下，半晌恢复。他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叹了口气，说道：“意姐，有些问题，我想问问你。能不能......请你如实回答我。”
    晏谈站着，何闻意坐着，看似居高临下，但他知道实则相反。何闻意保持动作看着晏谈，觉得莫名有些谈判的意味。
    “你问。”何闻意无法猜测晏谈的问题，她回答得理所当然，一派自然模样，其实心里有些忐忑。她总觉得今天这小子要搞事情。
    “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太小了？”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应该多想别的事情？”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的一切，全都是靠着粉丝才拿到的？”
    “嗯？也不尽然。”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小孩子而已？”这个问题问起来就有点心痛了。
    “我不和小孩子玩儿的。”这个回答却非常的理所当然。
    得到这个答案，晏谈像是松了一口气，他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颇为豪气，眼眸亮亮的：“那么，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就......挺好的呀。”
    虽然这个回答涉嫌发好人卡，但是晏谈还是很开心。他恢复了原来那般爽朗的笑，直视何闻意，很郑重的说道：“我已经成年了，我会更快的成长。成长到足够优秀，到足以靠我自己站稳脚跟。”
    “所以？”何闻意其实心里有点打鼓，晏谈似乎不太按常理出牌，她开始严重怀疑刚刚他那副丧气的样子是演给她看的了。
    “所以小姐姐你大胆的往前走，你不用等我，我自己会跑着跟上来的！”
    “啊？”
    “我是说，我单方面宣布进入你的考察期。从今天起，我会努力做事，好好做人，争取早日通过考察，早日转正。”男孩子把倒好的饮料亲自端过去双手奉上，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十分自信的样子。
    其实，晏谈虽然表面十分臭美而怡然自得的模样，但内心十分忐忑，几乎又刷新了数波弹幕：
    “完蛋了，我今天出门的时候脑袋一定被门夹了才会对小姐姐说出这样的话。”
    “死定了，我为什么这么中二，我可能没救了。”
    “晏谈你一定是有毒！”
    “好死不死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表白啊，脑子抽了吧？啊啊啊！”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以一个绝对讨打的姿态跟暗恋对象表白了，怎么消除尴尬，在线等，挺急的！”
    “？？？”何闻意一脸问号，她就知道某人是要搞事情！所以她现在很想看看身旁的男孩子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
    第25章
    晏谈意料之中的遭到了何闻意十分明确的拒绝。
    那天在包房里，何闻意在微微诧异后笑着点了点晏谈的脑袋，说：“没门。”
    何闻意的举动在晏谈看来是非常符合常理的，因为他自己在这么中二的表白过后都想揍自己一顿，小姐姐还能和他把饭吃完已经算是奇迹了。但他半点后悔也没有，他认为自己只不过是年少冲动了一把，有些话想说就说了。况且他当时急需何闻意的一个态度，林诗音的话已经让他微微惶恐。所以即使结果并不乐观那又怎么样呢？
    更何况，晏谈觉得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是时机不对而已。之所以有这么笃定的自信，是因为那天何闻意吃完饭以后对他说了一句话。
    ——她说：什么时候进入考察期，是我说了算。
    晏谈记得她说那句话时眼波流转的模样，原本沮丧的心情在那一瞬间阴转晴，同时也坚定了自己要好好读书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够得上小姐姐考察门槛的决心。
    而这个准备努力奋斗争攀人生高峰的人，现在正在静候第二天的高考。晏谈很久没有回福利院了，他从小出道，在这县城里很是有名，这十里八乡的谁都知道福利院里没人要的孤儿里出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小童星。
    晏谈带着辛秦先去学校领了高考的准考证，还在校门口被大票学生围起来拍照，好在辛秦来之前得了林诗音的指点，一来就先给晏谈租了个专用的商务车，两人才从“人潮”中逃出来。商务车直接开到福利院门口，晏谈刚下车就被一个“飞驰”而过的身影紧紧抱住，他下意识就一把推开。
    辛秦以为过来的人是个粉丝之类的，赶紧把晏谈护在身后，却见人家一个小姑娘，很委屈的隔着他看着晏谈。
    “阿谈哥，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啊。”那个女孩子有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十五六岁的模样，很瘦小。奈何一身衣服穿得极成熟，又松松垮垮的，一头染黄的长发和衣服前襟那一个不合年龄、大大的骷髅头印花更是让人看不到她该有的天真无邪。
    “笑笑？”晏谈喊得有点迟疑，他实在是太久没有回来了，院里的孩子他都快不记得模样了。他朝辛秦摆摆手，意思这是熟人不用拦。
    辛秦有些狐疑的看着愉快跑过去挽住晏谈胳膊的小女孩，又一次感叹晏谈能当上明星或许没有多少环境的原因。
    “阿谈哥，我就说，你还是记得住我的。”叫晏笑的女孩子得意的笑起来，拉着晏谈就往福利院里面走。“阿有那个傻x还说你肯定不记得我们了，待会儿看我不扇扁他的脸。”
    晏谈闻言皱眉，顿下脚步。他从小都被教育要有礼貌才讨人喜欢，他从来不知道院里的弟弟妹妹们现在都能够爆粗口了？
    “阿谈哥，你怎么了？快走呀，阿有他们还在里面等着看你呢。”晏笑看晏谈停了下来，歪着头问他。晏谈确实有一副极好看的皮相，哪个少女不怀春？晏笑曾经受到过许多同龄男孩子的追求，但她都会不屑的告诉他们：晏谈是她哥哥，她瞧不上这些乡巴佬。
    “笑笑，女孩子不能骂脏话。”晏谈少有的摆出一副严兄的模样。他其实对院里的弟弟妹妹都很好，虽然不常回来，但是该给的一样都没少，在他心里他们和他没什么不同，而他也只是稍稍幸运一点罢了。
    晏笑吐了吐舌头，插科打诨的又把晏谈哄好了，直看得辛秦摇头。
    晏谈走近福利院大厅的时候，发现晏儒也在。他现在面对晏儒有微微的尴尬，但遮掩得极好，也把辛秦作为自己的助理介绍给了晏院长和晏儒。不过，晏儒从名义上来说，也还是晏谈的助理，所以当两个助理相见......有点尴尬。
    晏谈回到房间整理了一下第二天要用的文具，检查了一下证件，收拾好正准备去洗漱，就看到晏笑探头探脑的在他房门口张望，便招手让她进来了。
    “阿谈哥，你考完试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
    “唔......差不多吧。填志愿可以在网上直接操作的，到时候录取通知书也可以寄到北京。”
    “那，我......我们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晏笑的手指抓着自己衣服的下摆，好像有些委屈。
    “也不是，等以后你们有时间来北京，哥哥带你们玩儿。”晏谈笑着安慰。
    “阿谈哥你说话算话哦，等我来北京，你要带我玩。”
    “好，一言为定。”
    晏谈送晏笑回她的房间，摇摇头有些失笑的走回去洗漱。说起来他和院里弟弟妹妹们感情没有那么好的，因为常年跑剧组所以从来玩不到一块儿，自然生疏。晏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即使晏谈表现淡淡，她仍会亲切的叫他“阿谈哥”，会自来熟的和他讲福利院发生的事，也会说想他了。
    洗漱好已经将近十点，晏谈躺在床上刷了下朋友圈，发现何闻意最新的一条消息坐标显示在云南昆明。他有些好奇，索性就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通，背景音有些点杂。晏谈问了好，表达了自己对何闻意身处昆明的疑惑。
    “昆明？对呀，剧团过来汇演。才刚结束，这会儿才在准备吃晚饭。”
    “这个点儿？那你不是很晚才回去休息？住酒店么？”
    “嗯。明天就考试了，紧不紧张？”
    “也没有很紧张......就是，挺想你...们的。意姐你什么时候才回北京？”
    “全国巡回汇演，得大半个月以后了吧。”
    “哦......那你注意休息。”
    “好，你快睡吧还要考试呢，祝你明后两天一切顺利。晚安。”
    “意姐晚安。”
    晏谈挂了电话，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你也要想我。想完就自己笑了，好像有点想太多了，于是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