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就那种一个充满质感，一个偶像剧感觉吧。
    这样的戏，当然不能让导演满意。乔微她没导演那种眼光，她只感觉到拍戏时，自己全方面被谢老师碾压，没有还手之力，只能慌慌地被他带着走。一连拍了几条，导演沉默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让他们先拍别的戏。乔微沮丧垂头：犯错误的肯定是她，不可能是谢屹啊。
    她非常丧气：我居然和谢老师差距这么大啊。
    耽误剧组拍摄，乔微格外不安。她也不玩手机了，下了戏就揣摩剧本。乔姑娘嘴里嘀嘀咕咕，反复思考自己是哪里错了。等跟着导演拍了两天戏，其他戏都能过，一跟谢屹对戏自己就过不了，乔微才后知后觉：她两天都没跟谢屹交流过了，包括但不限制于眼神交流。
    谢屹拍戏时“叶思危”附身，不正眼看他老婆。出了戏他就去看剧本，也不管乔微。
    乔微懵懵的，忽然觉得这剧情有点熟熟的：就像之前给她出主意，让她不动声色远离谢屹那个。现在挺像是谢老师不动声色远离她的样子。
    “小乔别紧张，加油！”张助理端过来一杯咖啡，小声说，“你跟谢老师商量商量，让他教教你怎么演，肯定就过了啊。”
    事业情场双失意，乔小姐咬着吸管，幽怨地望了张助理一眼，继续抱着自己的本子苦着脸研究了。她再一次自我怀疑“我这么没天分是不是该转行”时，一双长腿落在她眼底。乔微慢慢抬头，看到谢屹站在面前，导演跟后。导演拉走张助理，语重心长地跟两位说：“谢老师和小乔要多多交流啊。”
    导演贴心地把空间留给两人，乔微眨着眼，看谢屹面色冷淡地在边上坐下。乔微歪头看他流畅下巴弧线，挺直鼻梁，她为男朋友心跳加速时，她男朋友无动于衷地打开剧本：“我们对下戏。”
    乔姑娘低下头看剧本，她耳边听着谢屹的声音，却不是谢屹平时跟她说话时那种尽量温和的声音。谢屹讲一遍戏，问乔微听懂了没，乔微踟蹰摇头。
    谢屹就沉默，不说话了。乔微不敢看他表情，她手指僵硬地抠着纸，心里有些压抑。
    谢屹坐在边上，掏出一根烟。
    吞烟吐雾，雾气挡了谢屹眉目间的清明，让他添了许多距离感。青年长叹了口气，那口气里的寥落、沧桑、疲惫……明明他也没说重话，可乔微一个没忍住，眼泪从眼眶中落了出来。她眼泪滴在手里剧本上，滴在手指上。滴答，如清露般，美丽剔透。
    谢屹手指一抖，烟头从手里掉下。他转过头，看到乔微默默地擦眼泪。她侧脸挂着晶莹泪珠，断断续续地滚落。她伸手擦去眼泪，闷不吭声。谢屹心骤然痛缩，立刻就想蹲到她面前去哄她别哭了。美人哭起来梨花带雨，谢屹却见不得她这样。他心中纠结，想自己的戏是不是太过了？对小乔来说，她承受不住？
    毕竟是最漂亮的女演员，是“全剧之光”。谢屹和乔微坐在那里谈剧本，工作人员的眼睛时不时看一眼美人。大家偷偷讨论：谢老师对演戏要求这么严格，把小乔骂哭了？小乔也没差到那个地步吧？谢老师辣手摧花，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他都舍得骂下去。
    谢屹撑了两秒，克制不住自己焦躁的心情。他头脑昏沉，倏地起身蹲到她面前。乔微抬起濛濛泪眼，姑娘眼睛里湖水充盈，波光流动。她擦眼泪擦得眼角发红，泪水一滴滴挂在腮上，如三月桃瓣。乔姑娘用手背捂住嘴，勉强露出一丝笑：“对不起谢老师。我去找下化妆师，回来我们可以继续练。”
    她湿漉漉的眼睛里写着深深抱歉：“我演技太差连累你了，对不起。”
    谢屹心头蓦地烦躁，觉得自己真是混蛋。小乔作一作很可爱，他一个男人应该让着她。怎么能用同样的方式惩罚她？他一个男的，被气一气就忘了。小乔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他居然下得了手……谢屹变卦了。
    他不想让小女朋友得到教训了，只要她开心，怎么样都好。
    剧组那么多人看着，谢屹不好做的过分。他蹲在她面前，在她要起身走时拉住她的手。乔姑娘低下眼，听谢屹低声：“是我的错，你演技没问题。补完妆后就上场，我保证你不会再被卡了。”
    小乔仍垮着肩，潮湿得如被水洗过的眼睛眨了眨，觉得谢屹在安慰自己。
    谢屹看着她，幽幽道：“我是在惩罚你，你没看出来么？”
    乔微愣住，她一下子忘了伤心，结结巴巴道：“……没、没太看出来。你为什么要惩罚我？”
    谢屹那种疼惜怜爱的眼神收了，重新变得一言难尽。他眼神再变得冷漠，站起来：“听说你怕我日你？”
    乔微：“……！”
    她瞪大眼，唇角颤抖。泪珠还挂在脸上，她手指着男朋友，已经说不出话——她没跟任何现实中的人说过！她只在匿名论坛发过贴！谢老师他爱好刷论坛！他看到了！刷的那么快的帖子，她自己都找不见了，他居然看过！
    谢屹看她反应过来，唇角扯了扯。摊上这么个女朋友，他能说什么呢？谢屹拍拍乔微的头，心很累：“好了去补妆吧。”
    看乔姑娘懵懵在张助理陪伴下走远，谢屹将地上的烟头捡起来扔掉。乔微补妆慢，这个等候的时间，谢屹又抽了根烟。他将手机里收藏的论坛帖子删掉，心里想了好多。乔微出来能够上戏时，发现谢屹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又抽完了一根烟。眉目笼愁绪，他心情仍没好转。
    谢老师心里的大剧，估计已经演到“生离死别”了，可比他们剧组的戏精彩多了。
    五一放假时，这个景的戏份已经拍完，接下来只剩下男女主的一点收尾，第一世剧情的素材就完全够用。剧组给大家放了假，谢屹窝在家里闷头睡觉。他心情不好，又有点感冒，睡醒后被郑遇强拉进高中同学建的群。
    一帮社会成功人士扯着刚睡醒的谢屹，大家远程联网，同期看球赛。一群大男人开着麦，边聊边看比赛，热闹十分。球赛进行时，谢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听到门铃声，同时他手机收到了短信。
    “大美乔”：快点开门，被人看到就不好了！我在你门口(*￣︶￣)
    谢屹因感冒而头晕，他暂停了球赛，要关麦时，被郑遇起哄不许关。同学们答应闭嘴，却坚持要一听小乔风采。谢屹去开了门，漏出一条门缝。谢屹声音沙哑：“不是跟你说我感冒了么？你过来干什么？”
    乔微从门外挤进来，把谢屹挤得贴墙而站，给她让路。不是乔微太胖，是乔微提了一大包东西，让两人都没空间站。关了门，乔微擦把头上的汗，抬头严肃道：“谢老师，我反省过了。乱发帖子是我不对，但你可以质疑我演技，你不能质疑我对你的喜欢！”
    被走廊上冷风一吹，谢屹打个喷嚏：“……？”
    闭嘴的同学们暗搓搓想：这表白很强势啊。
    乔姑娘拉开背包拉链，一整包各种颜色的小盒子晃瞎了谢屹的眼。谢屹眼睛发直，看乔姑娘非常自豪又害羞道：“超市打折，我就买了这么多避孕套。正好剧组放三天假，谢老师，我就待在你这里可以么？”
    乔微非常诚恳：“超市这次是真的打折。”
    第44章
    鸦雀无声，谢屹用纸巾捂着鼻子，低着眼看乔微。他手挡住了大半脸，只能看到他的眼睛。不知是何原因，乔微觉得谢老师眼睛漆黑外，有些湿。睫毛如卷，眼眸深情。他似被她镇住，痴痴地光看她不说话。乔微心口颤抖，看谢屹眼睛突然动了一下，他快速转身走向客厅沙发上扔着的笔电。
    乔微心中失落，无助地抱着自己一大包避孕套：想这些是张助理去旅游、临走前不嫌丢人地去超市帮她买的。张助理用一言难尽的眼神和她告别后，肯定想不到她现在遭遇的状况也一言难尽。
    谢屹是被乔微的大胆告白吓得愣住，他心弦大拨，那种压抑的酥麻感藏在骨髓中，让他背肌绷实。他心中动情，却骤然觉得环境太安静。他想起了自己那帮偷听的猥琐老同学们，立刻奔去电脑要去关麦。谁想他人还没走到，又被后面追上来的乔微扯住手臂：“还生气啊？那这个呢？”
    谢屹捂着鼻子着急，声音闷闷的：“小乔……”
    乔微大急，拉着他不放：“没关系，我还有别的路子！谢老师，看我看我！”
    谢屹：“我同学……”
    乔微：“你先看我嘛！”
    谢屹被乔微拽着，被她用着急又可怜的眼神哀求，他手臂还被她晃。这是他女朋友，又不是随便拦截他的路人。女朋友眼睛湿润清澈，扒着他手臂急得都要跳起来了。谢屹急于去关麦，却还是应付地转头配合乔微看她。乔微见谢屹看过来，才不管他态度多敷衍，立刻抬起手臂在原地开始转圈。
    手臂舞动如飞，肢体纤细修长。她当即随性来了一段舞蹈。
    乔微为了讨好他，当场抬起手臂开始转圈圈。乔微一边跳一边看他，口里急切：“谢老师你别生我气了，我跳舞给你看。”
    谢屹说：“我没有生你气。”
    乔微：“那你生你自己的气，伤心的还是我啊。”
    她气息绵长，一边跳一边说话，声音并不显不稳。乔姑娘歪过头，森中小鹿一样纯洁的眼神掠过。她抽空幽怨地瞪一眼谢屹，却还在忙着尽心讨好谢屹。谢屹靠着沙发看她，眼睛完全落在她身上。
    谢屹被她转得头更晕了。
    他眼睛里的笑却越来越浓，浓浓笑意浮在眼中，像夜幕中的万千星辰灿然生光。谢屹整个注意力被他的小女朋友吸引，他心被萌化了，他没见过这么可爱的漂亮姑娘。谢屹忍俊不禁，在乔微停下来喘气望他时，说了实话：“我不生你的气小乔，我太喜欢你了。”
    乔微瞪大眼：“……！”
    似在给她配音，一大片大老爷们的伴奏声从谢屹背后传来：“……嘶！”
    谢屹：“……！”
    谢屹立刻想起自己这倒霉催的被围观日常，他转肩下手去关麦。和他心有灵犀，一大群大老爷们狂吼道：“不许关麦！”
    “关了绝交！”
    吼声震天，来自不同地域，如此统一地汇于一室，差点掀翻屋顶。乔微被吼声吓得跳到男朋友身后，谢屹手一抖，他也被吓得一个哆嗦没关了麦。一群同学吼声如雷，狂吼声中，乔微傻傻地从谢屹背后伸出脑袋，看向谢屹电脑的屏幕。
    乔微窘而尴尬地问：“你在开着麦聊天？”
    大老爷们的破铜嗓音被糯软甜美的姑娘声音插入，瞬间群萎。乔微眼睛睁大，她不可置信地一会儿看向电脑，一会儿看向站在她旁边手扶着沙发扶手的谢屹。乔微捂住嘴颤声：“麦麦麦……”
    乔微脸颊顿时发烫，想到自己从进门后就丢脸地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乔微捂住脸想逃，被熟悉她套路的谢屹一把拽住，扯入怀抱。鼻尖撞到男朋友胸膛，满世界都是青年的气息。乔微长发挡着脸，头埋得更低了。她听谢屹声音里难得带笑：“每次一出丑就想走。”
    那边声音呜呜咽咽，含糊不清。青年和姑娘没有说话，却一直有肢体摩擦的声音。谢屹的一帮老同学们把声音开大，耳朵贴在电脑上，红着老脸努力听老谢家的墙角。谢屹坚决不开口，还不让他女朋友开口，一帮男人心里着急，大骂谢屹。
    郑少最淡定。他咳嗽一声，态度优雅地跟那边打招呼：“嫂子好。”
    乔微窝在谢屹怀里不肯抬头，她听到齐齐整整一群男人的吼声：“嫂子好！”
    “嫂子我叫李云晨，谢哥有跟你提过我吧？高中时我跟谢哥坐了两年同桌嘿嘿。”
    “嫂子咱们上次见过啊！就b市那回，你相亲的时候，撞见我和谢哥，还跟我笑过啊。”
    “嫂子咱俩也见过！ktv那次！”
    乔微愣住，她的挣扎松了。乱发贴着面，乔姑娘从谢屹怀里伸出脑袋，湿漉漉的眼睛看向那正暂停着“球赛视频”的电脑。谢屹的同学们人真好，她因为避孕套的事情而害羞，谢屹的同学们就主动不提。可能他们心里暗搓搓想事后逼问谢屹，至少现在，他们给足了乔微面子。
    乔微抬头看向谢屹。
    谢屹点下头。
    乔微羞涩地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好。”
    同学们一起松了口气，四面八方，这时候他们脸上都掠过一丝不自在表情。他们肯定认识乔微，乔微那么火，现在可比谢屹有人气多了。而且上次b市的同学聚会，好几个同学还跟乔微拿到了签名。谢屹的同学们都是社会成功人士，搞学术的搞学术，经商的经商，但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单身。单身快三十年了，群里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萌妹子。虽然妹子是谢哥的，但是妹子这么漂亮，是全世界男人的呵护福利啊！
    安顿好乔微坐下跟他的同学们先聊着，谢屹去烧热水煮点东西，顺便吃药片。烧水声汩汩，他听不到乔微和同学们的说话。谢屹担心地出来看过几次，看乔微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他的电脑，眼睛亮晶晶的，才放下心。谢屹不在，但郑遇在，郑遇招呼乔微和大家一起认识。毕竟乔微算是谢屹亲口盖章的女朋友，谢屹每次谈恋爱，他们这群同学都知道。
    同学们装得像模像样，替谢屹照顾他女朋友。一群男人不知道怎么照顾好兄弟的女朋友，总不能跟小乔讨论避孕套吧。他们别扭了半天，想出了最老土的出卖招数：“小乔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咱和谢屹同学这么多年，他后来活在媒体眼睛下有什么事全国观众都知道，但他高中的糗事，肯定只有我们知道！”
    乔小姐心里一动，却矜持了一下：“什么都可以问哦？”
    乔微看不见另一屋的男人身影，谢屹还在烧水根本不知道这边情况。乔微偷偷开了录音笔，身子前倾，声音放低：“那你们告诉我谢老师的前任，周妩老师是什么样子的？”
    同学们：“……”
    乔微：怎么没声音了？麦坏了？
    郑遇心里笑疯了，想不到谢屹还有今天。他都能预料到谢屹日后肯定要迎来这道坎，不能跟谢屹绑在一起围观真是太遗憾了。郑遇在那头狂笑半天，还是决定要拯救谢屹一把。郑少他一本正经地打圆场：“你知道谢哥和那女的不是一路人，相看相厌就行了。大过节的，说那个不开心的干什么？”
    乔微心里紧张怕被谢屹发现，郑遇三言两语打发，她失落又羞愧地关上了录音笔。大家不敢再聊谢屹的过去了，万一再冒出一个追求者被乔姑娘追问呢？但是不聊谢屹过去，他们就不知道跟乔微说什么了。气氛古怪时，乔微善解人意：“我看你们在看球赛？我陪你们一起看啊。”
    大家兴奋：“原来小乔你喜欢看球赛？你喜欢哪个队？”
    乔微窘窘道：“呃，都不喜欢。”
    大家重新默了。郑遇鄙视他们一群情商低，他心累死了，又得笑眯眯地转话题：“那小乔平时喜欢玩什么？我们陪你玩啊。激情点嘛，别让咱谢哥觉得我们怠慢了你。”
    乔微想了下：“打游戏。”
    同学们：“……！”
    郑遇声音刷地绷起来，呼吸加重：“我也喜欢打游戏！同道中人！你玩哪个游戏？国外还是国内？宠物小精灵还是暖暖换装？消消乐还是斗地主？竞技还是网游？lol ，还是wow？”
    乔微：“都玩过。最近一年玩的是国内新出的那个《太古》。”
    同学们暗自兴奋道：“我们也玩游戏的啊。”
    郑遇再颤巍巍代表大家问：“你玩的哪个服？”
    乔微小化了视频网站，看到谢屹电脑桌面上，果然有她熟悉的《太古》图标。乔微捂住心口，万万想不到世界这么小，她和谢老师这么有缘。乔微在同学们的怂恿下，点开了桌面上的《太古》图标。世界八方，大家纷纷上游戏。问起服务区，不是那个服的同学遗憾退出；同一服的郑遇少数几人，眼睛都直了。
    这时候郑遇还在激动，想原来还有小乔陪自己玩游戏。谢屹总嫌弃他技术差，不想带他。但是乔微不一样啊。乔微是个姑娘，她玩的肯定是治疗、坦克这类温柔的职业。乔姑娘的技术估计和他差不多，郑遇满心激荡：小爷以后不孤独了！可以和乔微组成“手残cp”了！
    郑遇开游戏：“你玩的是哪个职业？”
    乔微：“输出职业，我说名字你搜我，我加你啊。”
    郑遇觉得乔姑娘真是善良，刚开游戏就要加他，不像谢屹每次都试图拉黑他。郑遇装着小媳妇样，听乔微说了一个昵称：“你搜‘东吴一点红’。”
    郑遇：这个名字好像熟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