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章御想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也就没有反对。
    纪涵于是很开心地打开自己的包，塞了一套洗漱工具给他。章御拿到后只觉无语，心想她这是早有预谋啊。
    两人先后洗漱完毕后，纪涵直接将章御拖上了沙发床，用毯子将两人的身体包裹好后，她舒舒服服地缩在他怀里。在雷霆面前她没掩饰什么，一来是柴建应该已经知道她和章御有“特殊关系”，雷霆知道也是早晚的事，二来，莫名的直觉告诉她，她得让雷某人知道谁才是章御的第一迷妹！
    相较于 “故意打标记”的纪涵，章御略有些羞赧，他侧过头看向雷霆，发现他正背对着他们时才松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你也累了，早点睡吧。”等她睡着了他还是到长条沙发上睡吧，否则总不太好。
    纪涵眨眨眼。
    章御：“？”
    纪涵抬手指了下额头。
    章御微微红了脸，又回头看了眼雷霆后，才快速凑近在她额头上亲了下。
    纪涵无声地勾了勾唇，也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嘴角，然后抱紧他的腰，闭上了眼睛。
    背对着两人的雷霆泪流满面，即使没回头，他也能感觉到背后的气氛是多么的让人蛋疼，混蛋啊！有对象了不起啊？为什么要这么虐狗啊！早知如此，刚才就该提出反对意见了。
    是啊，在章御那个凶悍到要死的女朋友提出要留下来时，他为什么没有出言反对呢？
    是明知道就算反对了也没用，还是说……
    雷霆抿了下唇，无声地转了个身。
    还是说，他其实打从心底里希望有人能陪着自己。就像那年他还小，也是在类似的病房中醒过来，身上痛得厉害，旁边却没有任何亲人在。匆匆忙忙赶来的舅舅告知了他父母已经去世、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的噩耗，而在那之前，他已经独自一人度过了一个孤寂的夜晚。
    偌大的房间里，谁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
    他那时候又怕又痛，怕到了痛到了连哭都不敢的地步，那时候他多希望有人陪在自己身边。就像更小更小的时候，他发烧后醒来，看到父母一并睡在自己的身边。无端的，就一点都不难受了。
    他注视着沙发上那两人的身影，屋中黯淡，他仅能看到那两人正缩在同一张毯子下，凑的极近，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那样。
    如果那年，父母没出事没受伤，那么他醒来时，看到的应该就是这样一幕吧？
    雷霆吸了吸鼻子，用力翻过身，心想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明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次日他醒来时，纪涵已经离开了，倒是陆恒阳与韩裳真的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再加上章御，四人再次聚首，气氛一时之间十分尴尬。
    雷霆坐在床上，手指抠着被子，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抱歉。”
    不仅为昨晚的事情，也为从前的事情。
    虽说也是因为郑晓之的煽风点火，但如果他没上当、他心里没有对章御陆恒阳的不喜，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了。
    而面对雷霆的道歉，陆恒阳的第一反应是……
    “你……昨晚撞到脑袋了？”
    “喂！”雷霆抬头怒瞪陆恒阳，却见后者“哧”的笑了出来，一边笑还一边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说——
    “看来没事。”
    因为这桩事，屋中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恰如冬去春来，寒冰一旦开始融化，离河流顺通也就不远了。
    与此同时，在纪涵以及柴建的“努力”下，郑晓之的“处理”也很快下来。组合肯定是没戏了，在四人回去之前，他留在别墅中的东西就已经被清理完毕。乐熙他也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从前经纪人能容忍他的肮脏手段是因为觉得他可以继续往上爬，现如今既然郑晓之已经失去价值，那经纪人自然也就不会再挺他了。尤其，动用其他小手段也就算了，涉|黑这种事真心太敏感。
    事实上不仅是乐熙，以后整个动漫圈，做出了这种事的郑晓之都是寸步难行了。
    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换行，但也不是说他换行了就可以轻轻松松地重新再来。纪涵这个小心眼姑且不说，就是雷霆，他在动漫圈混主要靠的是他舅舅这条线，但这不代表他只有舅舅可以依靠。或者说恰好相反，他所在的雷家算得上是个庞然大物了，虽然他因为种种原因被放任自流，但也不是说“谁都可以欺负他”。所以，郑晓之会被打压是毫无疑问的事。
    当然，在这之前，郑某人得先蹲个局子。
    罪名律师们都给他一条条列好了。
    这些事，纪涵只略微对章御提了提，因为她知道他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说到底，从头到尾都是郑晓之在单方面针对他罢了。
    同样，柴建也大致跟雷霆说了下郑晓之的“结局”，后者听完后久久沉默，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柴建顿时松了口气，由衷道：“幸好你没跟我求情。”
    雷霆冲亲舅舅翻了个白眼：“我有那么傻？”
    柴建没说话，只是用眼神充分地表现出了一句真心话——你以为自己不傻？
    雷霆：“……”这也就对方是他亲舅舅，否则早动手了！
    “还有，以后别再招惹章御了，知道吗？”柴建提醒说。
    雷霆哼了声：“谁招惹他了。”
    所以说傲娇就是难沟通，他这哼声的意思其实是“我现在没那么讨厌他了”，可在柴建听来就是不听劝。柴建只觉得头疼地厉害，说起来这也是他的锅，雷家的人不太管这孩子，他又因为心疼他那么小就没了父母故而格外惯着，结果把人养成了这幅德行。姐姐姐夫泉下有知，不会半夜入梦来抽他吧？
    柴建蛋疼不已地说：“我是跟你说真的。那个章御背后站着纪涵，那女人很不简单，你别轻易招惹。”
    “纪涵？”雷霆愣了下，“这名字有点耳熟。”
    “人是做动画导演的。”柴建略微解释了下。
    而雷霆在亲舅舅的解释中，不知不觉就出了神，心想：哦，导演和声优的情侣关系啊，仔细想想还有点完美。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会觉得是章御这个心机小白脸恶意傍富婆，但现在他却并不这样想，因为……
    哪怕那两人无意中的对视，都在清晰地阐述着一件事——他们彼|此|相|爱。
    他看过很多恋情，更年轻天真一点的时候，也曾幻想过美好的恋情。而将那些“美好”全部叠加起来，大约，就是他们现在的模样吧？
    “发什么呆呢！”柴建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拍雷霆脑袋上了，“听到我说话没？”
    “我刚出了车祸！舅舅你怎么能打我脑袋？！”雷霆很不满。
    “你又没撞到头。”
    “万一撞到了只是医生没发现呢？”
    “撞了更好，希望能把你撞聪明一点，以后别让我这么操心！”
    雷霆：“……”
    只能说，这舅舅绝对是亲的。
    郑晓之离开后，乐熙经过权衡以及一系列内部的争斗，最终选出了新的“第五人”——迟霍。这人的年纪比雷霆还要小，只有十六岁，算是粉嫩到不能更嫩的新人一枚，不过天赋很不错，被乐熙上下不少人看好。
    相对的，原本属于郑晓之的角色也进行了修改，从真·草食系男子修改成了呆萌小绵羊，走着走着就会犯困然后随地一躺睡上一觉的那种，也是相当能激起女性的怜爱心理了。虽然和男主搭配起来总有点“两个受是没有前途的！”的嫌疑，但因为在修改角色设定但同时也增添了兄弟感情线，所以剧情反倒丰富了许多，变得更加修罗场……咳，更有看头了。
    嗯，比如说小绵羊最喜欢的熟睡地点是大哥的身边神马的，膝枕神马的……纪涵拿着新脚本，只觉得自己可以站定“章御总攻路线”八百年不动摇！
    这也算是乐熙给章御的“补偿”，刘伟祥要到的。不得不说，在争取利益的时候，他也真的是一把好手。可惜此人是把双刃剑，因此，纪涵与柴建打了个配合，故而至今除柴建外乐熙其他人尚不知道章御与纪涵的关系，比如说刘伟祥。
    伴随着迟霍的“入组”，五人的新生活随之展开。而因为脚本的修改以及新人的培训，动画配音工作又往后拖了拖。几乎还是个孩子的迟霍比起郑晓之，无疑要好相处的多。而且，他很快就喜欢上了章御，因为他人如其名……真的是个吃货。
    在吃了一碗章御煮的汤后，他果断抛弃了全部节操，一口一个“章哥”喊得可甜了，还很是讨好地买了一堆狗粮和丸子分着吃，你一口啊我一口。很快，他的地位在丸子眼中急速上升，眼看着就要超过陆恒阳，排到第三。顺带一提，章御纪涵并列第一，郑大爷马大妈并列第二。
    雷霆顿时不满了，明明只是个新人，拍什么马屁呢！章哥是你喊的吗？不对，怎么没听你喊“雷哥”啊！等等！放下那碗面，那是章御煮给他吃的！！！什么？他说了不吃？读、读书人说的话，能信吗？！
    陆恒阳也不满了，他才是章御的真·基友好不好？这两个小鬼是怎么回事？这年头的新人都不懂什么是先来后到的道理吗？明明是我先的！放开那个章御和丸子，我的！我的！
    向来冷漠的韩裳默默路过，顺带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新脚本，这故事是以男仆“洛柯”为中心吧？不是大哥“孟念风”吧？这不太对劲……吧。
    嗯，目前而言，最正常的人就是他了。
    刚好相反，章御工作相对停滞的同时，纪涵终于等到了她的新工作。
    相较于雄鹰的籍籍无名，这一次邀请她的公司可谓是在圈内赫赫有名，尤其是近几年。它就是大名鼎鼎的无双动画工作室，几年前此公司以一部名为《叛逆之王》的动画震惊业内，不仅拿下了当即新番销量的冠军，还破了已经维持了十年的销量纪录。甚至于直到如今，《叛逆之王》创下的记录都无人能破。
    无双动画工作室可以说一夜之间响彻业内，之后又陆续推出了不少部动画巩固局面，如今已经可以说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了。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无双毕竟底子太薄根基不稳，虽一夜崛起，但很快就开始走下坡路。
    四月时它也推出了一部名叫《困兽》的新番，刚出预告片时被一众粉丝评价为“四月霸权预定”，这部动画的开局也的确没有辜负粉丝们的期望，极为精彩。可惜的是，中期拖剧情注水，后期神发展崩盘，以至于最终销量甚至还不如《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顺带一提，“美男子”销量最终是第三，没办法，当即神作实在太多。“美男子”受题材限制+大作冲击，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值得骄傲了，并且，它周边卖的很好，甚至超过了第二第三名，可以说是血赚。这也是雄鹰无论如何都要出续作的原因之一。
    而《困兽》的销量则排在第七。
    仅此一部也就罢了，问题是无双自《叛逆之王》后，创作这部动画的原班人马已经合作了三次，除《困兽》外的其他两部动画也基本是这么从神作崩成“神发展之作”的，虽说销量都还可以，但完全可以说是在吃老本。长此以往，哪怕是再死忠的粉，也未必还会继续捧场了。
    而此次，他们邀请纪涵是去“接盘”的。
    《困兽》后，“神作原班人马”再次聚首，开始信心满满地创作一部名叫《末世之歌》的动画。但因为前三次的失败，工作室的决策人员对制作团队中编剧拿出的脚本提出了质疑，希望他进行修改，让剧情更紧凑以及更合理点。编剧却不乐意，在他看来，《叛逆之王》之所以大受欢迎也是因为他这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以及充足的对黑暗面、人性的描绘让广大观众们拍手叫好，如果把最大的特点给修没了，动画只会扑街。
    一来二去没谈拢，再加上其他公司的挖墙脚行为，这编剧就果断辞职不干了，临走前还拉走了自己的俩朋友，嗯，其中就包括导演。
    他这么做看似是爽了，可实际上也是败了自己的人品，同时也把无双给坑惨了。已经立项且制作出一部分的动画，就这么直接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无双开始找“接盘侠”。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个烂摊子，谁接谁倒霉，于是谁都不乐意跳坑。
    就这样，无双在找了一圈业内名导名编剧未果后，将目光放到了纪涵的身上。一来她以“美男子”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二来她似乎自带不错的编剧，三来这也是个噱头。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惨难道还能比项目流产更惨吗？
    无双可以“自暴自弃”，纪涵却不行。可以说，她目前为止走的每一步都必须谨慎，因为无双再失败个一两次也死不了，她若是失败了，虽然也死不了，但估计就得走谢凛那个路线了。
    所以这件事，她必须仔细思考下才可以。
    于是，当这晚章御来到纪涵家中时，意外地没有看到一个像猫一样扑过来的纪涵，反倒看到了一个正拿着资料苦思冥想的纪涵。
    这可真难得。
    他压下心底的那点小失落，走过去轻声问：“来新工作了？”
    “还没定下来。”纪涵丢下手中的脚本，抬起手伸了个懒腰，“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接。”
    章御低头看了眼脚本的封壳：“末世之歌？无双的？”
    “你知道？”纪涵靠躺在沙发靠背上，就着这个姿势抬起手抱住正站在沙发后的章御的脖子。后者被她拉地弯下腰，索性就着这姿势趴在沙发靠背上，伸手捞起脚本。
    “无双这种大公司的新动画只要一立项，就会有很多人盯着。”章御回答说，“毕竟谁都希望能拿到好角色。”与此同时，他打心眼里替纪涵高兴，能接到这种工作无疑是业内对她能力的认可。当然，其实他觉得她早该能接到这类工作了，之所以会这么迟，并不是她的责任，而是那些人太保守反应太迟钝。
    “唔。”纪涵眼睛眨了眨，心想如果无双愿意把选角决策权交给她的话，那么这接盘侠还是可以当一回的。这不是“色令智昏”，而是她心里已经有了合理的修改方案。只是，与在雄鹰时一样，她不希望受到制掣，半改半不改还不如彻底别动，她可不想作出半吊子的烂作！
    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想从无双那里拿到全部的决策权似乎有点难，毕竟它没有雄鹰那么好拿捏。
    纪涵沉吟了片刻后，最终还是决定先让穆容与那边接触下，很多事都是谈出来的，不谈又哪里会有好结果呢？
    章御没翻脚本，而是将它放回了沙发上，不是不好奇，只是目前无双还没有正式选角，《末世之歌》也只是给出了大致的剧情简介，也就是说脚本还是保密内容。虽然他与纪涵不分彼此，但他还是不想破坏她的职业操守。他只是问：“脚本你看着怎么样？”
    纪涵在他面前也是一贯实话实说的：“不怎么样。”
    “……”
    “无双的老套路，开局精彩，中期灌水，结局血崩。”纪涵犀利地点评说，“如果说最早的《叛逆之王》是过多的瑜瑕掩住了遮的话，那么之后的几部就是优点越来越少缺点越来越多。”她轻笑了说，“有时候我也是很佩服无双这群人，是怎么精准地做到‘取其糟粕去其精华’的。”
    说到底，不是无双的水平降低了，他们的水平其实一直都是那样，只是从前没这么严重地暴露出来罢了。
    而且——
    “他们太注重体现黑暗面、人性之类的东西了。”纪涵摇头，“《叛逆之王》的确以此着称，但他们制作这部动画时所想到的应该只是制作一部有趣的动画，而现在，他们太过舍本逐末。”简单来说就是，《叛逆之王》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观众们喜欢，而黑暗面啊人性啊只是观众们喜欢之余分析出来的东西，无双却觉得观众们就是喜欢看黑暗面、人性，于是拼命地往动画里灌啊装啊。
    太过刻意，反倒让动画的可观性大大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