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放到网上的视频和照片都是事后，惨不忍睹的车辆和地上的血迹，还有狗仔那方受伤的情况、家属的哭嚎。
    柯爵的消息像是被故意封锁了一样。
    康小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担心。她告诉自己应该冷静地想一想，他一定会没事的。要不然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的。
    康小鱼告诉自己明天还要上学不能再熬夜，她躺到床上逼着自己去睡觉，可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柯爵出车祸的事情。虽然网上的照片里报废的车是狗仔的车，可是康小鱼还是不停担心。
    根本睡不着。
    康小鱼睁开眼睛，望着屋顶深吸一口气，她将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然后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开始听歌。听柯爵的歌。
    在柯爵干净的声线里，康小鱼终于慢慢睡着了。
    ·
    第二天康小鱼还是起晚了。她抓着书包匆匆下楼，一路跑到公交车站，等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课上了一半。
    班主任周奕君板着脸看她一眼，丢下一句“把《药》这篇课文抄五遍，明天交给我”，继续讲课。
    康小鱼低着头，急忙回到自己的座位。
    柯爵的座位是空的。
    下课的时候，教室里的学生都在讨论柯爵出车祸的事情。康小鱼坐在座位里，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却也忍不住竖着耳朵去听。说不定谁就能说出准确的消息来呢？
    接下来的几堂课，康小鱼全是心不在焉的状态，甚至被两个颇严厉的老师点名批评。一方面她昨天晚上本来就睡得很少没什么精神，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担心柯爵。
    康小鱼偏过头，望着身边空空的座位，想起昨天他笑着和她说话的样子。
    开学第一天，因为柯爵坐在她身边而心不在焉。
    开学第二天，因为柯爵没坐在她身边而心不在焉。
    晚自习的时候，康小鱼趴在课桌上看书，摊开在课桌上的地理书已经翻开那一页很久了，而她的眼睛也没有落在书上。
    “康小鱼，你出来一下。”周奕君站在教室门口。
    康小鱼一惊，心里想着坏了……又要被批评了。她咬了一下嘴唇，低着头走出去。
    周奕君并没有批评她，而是递给她一个盒子，说：“你家人送过来的吧？我问他要不要见你，他说不用，急匆匆走了，只说把这个给你就行。”
    是一部新手机。
    “谢谢老师。”康小鱼抱着盒子转身回教室。
    她抱着盒子的手有些发紧。
    谁会送她手机？
    “本来就是我引起的，明天我会赔你个。”——这是柯爵昨天对她说的话。
    除了柯爵，康小鱼也想不到会有谁送给她一部手机。可是他不是出车祸了吗？居然还记得这件事，让别人如期送过来？
    康小鱼回到座位，将盒子拆开拿出里面的手机。她在看见这个手机的第一眼，就皱了眉。这个手机比她摔坏的那个贵多了。本来让柯爵赔偿已经让康小鱼不太好意思了，如今看着这个手机比自己原先那个贵了那么多，康小鱼就更不好意思了。
    康小鱼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好，她随意摆弄着这部手机，然后惊讶地发现通讯录里有一个名字，也是唯一一个名字：
    柯爵。
    他居然把自己的手机号存进通讯录里了？
    康小鱼盯着通讯录里柯爵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才从文具盒里拿出电话卡装进手机里。重新开机以后，她斟酌了语句给柯爵发短信。她想问他在昨天的车祸里有没有受伤，想问他明天来不来学校，还想仔细跟他解释两个手机差太多，她不能收这个。明明打了很长一段话，删删改改，最后只剩了一句话：“比我的那个贵太多，我不能要。”
    康小鱼没有想到很快就有了回复。
    柯爵：“你的意思是这个白买了，要再买个给你？”
    康小鱼立刻回复：“不是这个意思！”
    柯爵：“那这个怎么处理？”
    康小鱼：“你可以自己用……”
    柯爵：“不缺。”
    康小鱼不知道怎么回复了。她仔细想了想，似乎柯爵说的也对。他已经买了这个手机，总不能让他再买一个。康小鱼甚至觉得是她做得不够好，没有提前和柯爵说清楚要同价位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康小鱼还是忍不住去问他的情况。
    康小鱼：“你有受伤吗？”
    这一次，过了很久那边都没有回复。康小鱼心里有点失望，不过这抹失望很快就没了。她安慰自己明星都不能随意将自己的事情说出去，得保密。
    正当她以为柯爵不会回复的时候，柯爵发来了消息。这一次不是短信，柯爵直接发过来一张彩信。
    缓存之后，康小鱼点开图片，竟是柯爵现拍的一张照片。柯爵坐在沙发上，他左臂衬衫袖子撸上去，露出小臂，而小臂上缠了很厚的一层纱布。没有打石膏，看样子应该是不太严重的擦伤。
    康小鱼仔仔细细地看这张照片里的柯爵，从头到脚，哪儿都不放过。最后确定只有小臂受了伤，她才松了口气。
    周奕君站在教室后门，敲了敲门上的玻璃窗。
    康小鱼随班里的学生回头望过去，正好对上周奕君指过来的手。康小鱼咬了一下舌尖，急忙把手机推到课桌里，翻开桌面上的书本，开始写作业。
    直到下课，康小鱼才又把手机拿出来。她要把家人的号码存到通讯录里。说起来，康小鱼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她以前那个手机通讯录里存的手机号码都存储在手机内存里，而不是存在电话卡里。虽然她的姐姐康小鸰几次告诉她应该备份，可她每一次都犯懒推脱，拖啊拖，拖到手机摔了也没备份。所以现在她也只能凭记忆先把能记住的家人号码存到通讯里面。
    爸爸，妈妈，康行一，姐夫。
    在存了这四个号码之后，康小鱼犹豫了一会儿，才把烂熟于心的姐姐号码存下来。
    姐姐曾在康小鱼小的时候教她，要把家人的手机号码背下来。所以爸爸、妈妈、康行一和姐夫的手机号都是康小鱼背下来的。而姐姐的手机号却不需要她背诵。因为打了太多电话，早就张口即来。
    ☆、〖06〗
    柯爵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打手游。
    付明书皱着眉说：“这个海边的鱼发的帖子写的真不错，专业公关的？”
    柯爵继续打游戏，没接话。
    付明书也早就习惯了，继续说下去：“本来公司把资料都准备好了，等着今天白天陆续发出来。这个人凌晨三点半发了这么长的文章，公司的资料倒是用不上了，只能附和这篇文章，给它查漏补缺。这人要不是专业搞公关的，就是你铁粉了。你真没印象？”
    “没印象。”
    “呦，已经九万转发量了。还在继续涨呢。”付明书继续感慨。
    柯爵随意说：“这个人很会举例子，提到的那几个明星哪个不是一线？那几个明星的粉丝就是不小的一股力量了。”
    “原来你看过啊？”付明书十分惊讶。
    柯爵直到将手里的这一局游戏打完，将手机扔到茶几上，有些不爽地说：“写的还行吧，可惜结尾不好。”
    付明书立刻反驳：“结尾怎么不好？多煽情，多能调动情绪！”
    “不。我是说他配的照片不好。”
    柯爵皱着眉看向付明书，认真问：“他为什么挑一张我那么丑的照片？”
    付明书半张着嘴呆滞了片刻。有时候他很不理解柯爵，是不是越是长得好看的人越是对自己的形象要求严苛？文章最后配的那张照片，在付明书看来简直就是标准的男神啊！不仅是付明书，网上那群小姑娘哪个不说那张经典照片帅到炸裂，帅到舔屏？
    “你今天一整天不高兴该不会是因为配图不好看吧？”付明书眼色古怪地看向柯爵。
    “不完全是。”柯爵举了一下自己的左臂，“这样我怎么出门？”
    付明书很想吐槽只是擦伤，也不会留疤，更何况还不是脸上，怎么就不能出门了？而且刚刚柯爵为了拍胳膊上的伤，居然能换着角度自拍那么多张照片……
    吐槽的欲望那么强烈，可是付明书还是憋了回去。柯爵可是他的金主……算了，算了，吐槽这种事放在心里默默来就好。
    “不过这件事情你打算压到什么时候？”付明书委屈啊，同公司的其他经纪人哪个不是诸葛亮的存在？给自己带的艺人安排行程、选剧本选演出、出了问题想办法公关……可是他这个经纪人当的简直就是个小跟班。而且还是给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孩子跟班……
    “不急。”柯爵站起来，走到大面穿衣镜前，整理下衣服，开始对着镜子拨头发摆造型。
    付明书无语地低下头，又来了……
    电话响了，付明书一看，是公司打过来的，急忙接通。他讲了好长时间的电话，挂断电话以后，焦急地看向柯爵，发现柯爵还在照镜子。付明书无奈地说：“死亡的那个狗仔家属堵在公司门口，抬着尸体拉横条，哭诉家里顶梁柱没了，上有八十老母中有体弱家庭主妇下有嗷嗷待哺俩娃……要一千万的赔偿。”
    柯爵嗤笑了一声。
    付明书立刻说：“这家人的吃相太难看，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不过你放心公司的法务部又不是吃素的，我们是一点责任也没有。最多也就是从人道主义赔点钱，一千万，他做梦！”
    “不。一分钱都不给。”柯爵冲镜子里的自己勾起嘴角，研究嘴角勾起多少时，笑起来更好看。
    付明书愣了一下。他们合作已经有三年了，付明书还是很了解柯爵为人的。明星嘛，很多都是两面派，荧屏前和生活中很可能是两个样子。柯爵也不例外。在荧屏前的柯爵，是一个谦逊有礼的干净男生。然而私底下的他，却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和算计，还有些固执，甚至一意孤行。
    柯爵不算个听话的艺人。付明书刚带他的时候着实犯愁，担心他少时成名做事太无法无天。不过后来付明书发现柯爵虽然总爱自己拿主意，倒也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他自己拿的几个大主意还都是正确的。付明书就默许了他的作风。
    不过付明书觉得柯爵这回决定一分钱不赔偿还是不太好，毕竟类似的事情娱乐圈又不是没出过，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成为黑点。柯爵这两年红的太快，他年纪又小，等着看他笑话或者想把他踩到脚下的人可不少。他们不能马虎。
    付明书拿出有经验前辈的架势，耐心解释：“柯爵，听哥一句劝。这事儿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如果你是普通人那好办，一切按法律程序走就成。可你是公众人物，做事情就要多考虑考虑。公众人物是什么？是放在显微镜下让人观摩的人。你要是犯了一丁点小错，就会被放大无数倍，并且可能在十年、二十年以后……只要你还在这个圈子里混，就总会被黑子不停提起来。所以明星不能犯错，小错都不行。”
    “而且，现在网上的人仇富心态特别严重，哪儿闹个灾明星捐款少了都要挨骂，影片大卖赚得多了不捐款也被骂……你就当是花钱消灾，算是为自己买个心善大方的好名声。粉丝还能心疼你，再刷一波好感。柯爵，不赔。”
    “付哥，你这是对狗仔的纵容。”
    付明书看着柯爵帅气却过分年轻稚气的脸庞，心里想着他还是太年轻。他不想当面反驳柯爵，只转了话题：“我去一趟公司，不管怎么样先让那些家属离开。”
    “不，让他们闹。”柯爵转过身来，语气坚定。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柯爵走到一旁的书柜，一边找书，一边说：“让保安注意公司员工出入平安就行了，不用管家属。让他们继续闹。网上的帖子也不用控制，吵得越凶越好，公司继续保持沉默，三天后再说。”
    付明书有些意外，毕竟是一条人命，他甚至隐约觉得柯爵有点太冷静太冷血。他皱眉问：“你该不会是要用这件事炒热度吧？柯爵，你不是十八线小明星，更不是那些网红，用不着拿这个事炒。而且这个事儿不好运作，别炒了热度，又让很多粉丝转黑，那就得不偿失了。”
    “炒作？我用得着？”柯爵回头看了付明书一眼。
    付明书一噎，柯爵的确用不着炒作。甚至付明书印象里，除了正常宣传，柯爵在他还没有现在这么红的时候也不喜欢炒作。
    “不赔钱不纵容，还能刷一波好感。”柯爵冲着付明书笑了一下，“付哥，你就放心吧。”
    说完，柯爵抱着书往楼上走。
    “你要去干嘛？”付明书问。
    柯爵晃了晃手里的书：“背课文。”
    付明书简直想翻白眼。
    “对了，”柯爵又回过头来，“付哥，如果家属谩骂造谣，帮我保留一下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