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他想要的,不会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想要的,是那帝位。
    苏阮知道王姚玉是在暗指些什么,对于陆朝宗的雄心壮志,苏阮早就明白,但她更明白,这天下无论交给谁,都没有交给陆朝宗来得好。
    因为现今大宋的富庶,皆出自他手。
    “二姐儿呀,如若你不想嫁,不必勉强,为娘的替你另寻一门,咱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那陆朝宗便是有心,也莫可奈何。”
    王姚玉思虑良久,怕苏阮真受委屈,便出了这么一个歪主意。
    苏阮听罢,有些哭笑不得,若是她真的去生米煮成了熟饭,那陆朝宗不得疯了。
    “母亲,女儿是自愿出嫁的,未受什么委屈。”苏阮已然明白,她根本就没得什么病,若是有病,那也是相思病。
    兴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那日里她给陆朝宗做的,偏偏就是红豆馅的月团子。
    “那便好,那便好。”身为母亲,儿女安康富足,便是最大的福分。
    “母亲还是早些去歇息吧,我去大姐那处瞧瞧。”
    “好。”王姚玉应了,伸手推开主屋大门,由婆子扶了出去。
    苏阮走到彩绘纱屏后换过一件裙衫,坐在梳妆台前挑选珠钗首饰。
    妆奁里都是今日刑修炜从银作局内送过来的新饰物,精巧异常,一看便非凡品。
    苏阮随意的挑了一支红宝石雕凤头钗,垂眸之际瞧见上头艳色的红宝石,不自禁的轻笑了笑。
    若是以往,苏阮定不会用这般鲜艳的颜色,但现今却是不一样了。
    小心翼翼的钗好那支红宝石雕凤头钗,苏阮难得耐心的坐在梳妆台前看了半响,才提着裙裾起身。
    配了一支红宝石雕凤头钗,苏阮突觉身上的裙衫颜色太过黯淡素净,便从圆角柜内取出了那条石榴裙。
    换上石榴裙,苏阮站在花棱镜前甩了甩水袖,发髻上的红宝石雕凤头钗熠熠生辉,身上的石榴裙烈色如火,抓人眼球,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那张媚艳的面容。
    苏阮伸手抚了抚脸,眼角的伤口已然愈合,隐见一条粉痕,苏阮用脂粉遮了,然后才笑着在原处转了个圈。
    女为悦己者容,苏阮突然觉得,她有点想见陆朝宗了,明明昨日里才见过不久的。
    “二姐儿?”平梅伸手叩了叩主屋大门,声音闷闷的从外头传进来。
    苏阮看了一眼花棱镜中的自己,面色含春,一派喜色。
    “进来吧。”拢了拢披散在肩头的碎发,苏阮有些羞赧于自己突如其来的装扮心思。
    平梅进门,一眼瞧见坐在梳妆台前的苏阮,微愣了愣神,然后才垂着脑袋开口道:“大姐儿差人来问二姐儿,院子里头可有屁.股大的女人,抑或是失了夫婿的妇人寡妇。”
    ☆、95独发
    屁.股大的女人和失了夫婿的妇人?
    苏阮蹙眉, 对于苏惠苒这奇怪的举动十分不解。
    “二姐儿,大姐儿来了。”半蓉的声音远远从垂花门处传来, 苏阮提着裙裾走出主屋, 就瞧见苏惠苒领着两三妇人,急匆匆的往她这处来。
    “大姐, 我听平梅说你要寻那臀大的丫鬟妇人?”
    “对, 我带着人来了,你让你院子里头的丫鬟婆子都出来, 我要照着一个一个的比。”
    苏惠苒挽着宽袖,一双眼四处乱转, 快速从身形干瘦的平梅身上略过, 落到身形丰腴的半蓉身上。
    对上苏惠苒那双眼, 半蓉有些害怕的往苏阮身后躲了躲。
    这大姐儿怎的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阿阮,你这丫鬟不错。”苏惠苒手指向半蓉,双眸一亮。
    “那是大哥给我的丫鬟。”苏阮看了一眼半蓉, 朝着她挥了挥手,半蓉赶紧躬身退了下去, 躲进了茶室。
    苏惠苒见状,也不强求,只抬手拉住苏阮的手道:“我寻那臀大的妇人丫鬟, 是为了解救自个儿脱离苦海的,阿阮你可要帮我。”
    “脱离苦海?大姐,你有什么苦海要脱?”苏阮奇怪道。
    “还不是那厉蕴贺!”苏惠苒瞪眼,气急败坏的咬牙道:“他不是欢喜屁.股大的女人吗?我这就给他送去!让他好好的享受享受!”
    压不死那小白脸, 省得整日里的惹得她心烦。
    “大姐……”听到苏惠苒的话,苏阮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行,光这府里头的人还不够,阿阮,咱们得去春风十里瞧瞧。”苏惠苒突然一把拽住苏阮的胳膊,双眸圆睁道:“那厉蕴贺不是最欢喜去春风十里吗?咱们去逮他的把柄去。”
    “可是大姐……”
    “阿阮,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你难道不为我的终身幸福着想吗?”苏惠苒一本正经的看着面前的苏阮,脸上的表情严肃非常。
    “唔……”苏阮犹豫半响,终于是缓慢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我就知道阿阮你是最好的。”苏惠苒伸手环抱住苏阮,然后低头看了看她发髻上的那支红宝石雕凤头钗,眼前一亮道:“这珠钗真是极好看的,配咱们阿阮再合适不过,就是这石榴裙稍显陈旧了些。”
    苏阮身上的这件石榴裙还是那沉檀姑娘送给她的,苏阮穿到现在自然是会有些陈旧了。
    “阿阮,咱们先去成衣铺瞧瞧裙衫,再去春风十里。我现下想来,我可从未与你一道去买过裙衫首饰呢。”
    “是啊,我也好久没与大姐一道出去逛逛了。”苏阮抿唇轻笑,心下有些迫不及待。
    自戴上了头上的这支红宝石雕凤头钗,苏阮便突觉自个儿妆奁内的那些先前的珠钗首饰真是难看的紧,素雅过度,就失了味道,还不如这些艳色的东西更配自个儿。
    “走,咱们现在就去。”领着那几个自己带过来的丫鬟妇人,苏惠苒唤了婆子赶车,就与苏阮一道往苏府外去。
    天色渐凉,但宽阔大街上的妇人女子们却依旧多罗衫薄裙,袅袅而行之际惹得男子频频回头张望。
    苏阮伸手撩开马车帘子,往车外望了一眼。
    比起先前,现今女子多能自主出门,就算是做男子装扮纵马在这宋陵城的大街上,也屡见不鲜。
    苏阮有些羡艳那些不用头戴帷帽,便能自由出行的女子。
    “阿阮,咱们下车去。”苏惠苒看出苏阮眼中的渴望,她伸手拉住苏阮的手,声音清晰道:“你今日装扮的如此好看,若只我一人欣赏,那岂不是可惜了?”
    “可是……”苏阮有些犹豫。
    “阿阮,有些事,如若现在不做,日后可没有机会做了。”待苏阮嫁入那摄政王府,虽荣华加身,日日有仆从宫娥可差使,但作为有夫妇人,怎能整日里的在外抛头露面,游赏玩乐呢。
    苏阮听明白了苏惠苒话中的含义,她想起那宜春郡主的肆意姿态,突然有些羡艳。
    也许,她也可以如此的。
    “走。”
    “嗯。”苏阮点头,与苏惠苒一道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最热闹的主街上,苏阮踩着马凳,与苏惠苒先后下车。
    苏惠苒长相温婉,颇具大家之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她身后的苏阮身形纤细,眉眼轻垂,一头乌发漆黑如墨,素腰款动,勾人视线。
    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一双眼睛黏在苏阮的身上,任由苏阮走到哪,便黏到哪。
    “阿阮,你可知现下宋陵城内的风气?”苏惠苒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盯着苏阮行过的呆滞男子,脸上笑意明显道:“现下宋陵城内女子多喜娇杏花钿,穿艳色裙衫。”
    “这是为何?”苏阮久居苏府,对于这些事自然没有时时出府的苏惠苒清楚。
    “自然是因为你呀。”伸手轻点了点苏阮的额际,苏惠苒脸上笑意更甚,“我的傻阿阮,你与摄政王要大婚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宋陵城,不久之后那些在外的藩王都是要前来贺喜的。”
    苏阮微红了红面颊,脑子里印出起陆朝宗那张俊美面容。
    “阿阮,因为你艳名在外,那摄政王又娶了你,所以这朝中上下开始盛娶艳色女子为妻,便是不为妻,娶进来做个妾,那也是极有面子的事。”
    听到苏惠苒的话,苏阮微愣了愣神,她倒是从没想过这宋陵城内的风气一瞬能变的如此之快,简直犹如脱缰野马般的翻天覆地。
    但细想一番后,苏阮也能理解,古时楚王爱细腰,城内朝中多细腰,现今这摄政王爱艳色美人,宋陵城内自然会多出这许多艳色美人来。
    “对了阿阮,你知晓那摄政王贴了圣旨告示出来吗?”凑到苏阮耳畔处,苏惠苒神秘兮兮的道:“那告示上头写着,为大宋安康富足,人民安乐,今日自由摄政王起,奉行一夫一妻。”
    “一夫一妻?”比起苏惠苒先前说的那些话,听到这些的苏阮更是惊讶。
    “对,虽不是明文强求之事,但摄政王领头,那些官员哪里敢不从?多把家妾给遣回了家里,就连通房姨娘之类的都发散了出去。”
    苏阮半张着一张小嘴,微露玉齿,眸色懵懂。
    因为她想起了那时候自己在茅草屋内与陆朝宗说过的话,她说藩王诸侯可纳妾八人,公侯可纳妾六人,所以那陆朝宗便发了这一圣旨告示来安她的心吗?
    看到苏阮那张怔愣小脸,苏惠苒抿唇轻笑,抬手叩了叩她的额角,“傻阿阮,你那摄政王可对你真是不错。你这样嫁过去,那我也就放心了。”
    听苏惠苒提到陆朝宗,苏阮面色羞红的伸手轻扯了扯她的宽袖,目光游移着往四下看了看。
    只见四周之人聚在她与苏惠苒的身旁,推推搡搡的几乎连路都给堵住了。
    “啧啧,阿阮你这一出来,都要万人空巷了。”苏惠苒笑着调侃苏阮。
    苏阮面色臊红的扯住苏惠苒的宽袖就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从人群中挤出,晃晃悠悠的驶往苏惠苒平日里常去的一家成衣铺子。
    苏阮伸手捂住自己微烫的脸,盯着面前的一碗凉茶发愣。
    “阿阮,你现下可是这宋陵城里的大红人,待你出嫁那日,才真真会是万人空巷,比秋日看潮的壮观景象尤甚。”
    “他说,我出嫁那日会让人清宋陵城。”所以百姓不会瞧见她。
    “嗯?那倒也是,这人多了就容易乱,还是干干净净的好,毕竟这是你与摄政王两个人的婚礼。”
    苏惠苒点头,抬手撩了撩马车帘子,“成衣铺子到了,走,咱们去瞧瞧。”
    “嗯。”苏阮面带霞红,连耳垂都在发烫。
    苏惠苒瞧见这副模样的苏阮,忍不住的伸手轻捏了捏她的面颊,“真是好颜色,我都舍不得将你嫁出去了。”
    “大姐。”被苏惠苒逗弄的急了,苏阮面色羞红的跺脚。
    “好好,不逗你了。”苏惠苒掩唇轻笑,看着活泼了不少的苏阮脸上满是欣慰神色。
    明明有这副好相貌,却偏要龟缩缩的躲在壳子里头不出来,但其实错的不是苏阮,错的只是这世道。
    只有世道正了,人心才能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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