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众人沉闷了一会儿,杜谦冰突然说:“哈,想起来我之前去国外留学时,家里支撑不起。我就找了好几份兼职,学校管得严,留学生能做的兼职量有限,而且还得和当地学生竞争。后来不得不做黑工,那段时间过得……真是不堪回首。不过还好,都熬过来了!”
    他家境一般,粉丝也都知道。
    严格来说,这段自剖不算出格。不过来的恰到好处,不至于让气氛太过尴尬。
    毛斯羽想活跃气氛:“对啊,都熬过来啦,谁还没有段心酸的往事呢!”
    他努力回想自己的人生经历,发现最大的挫折也不过是自己太笨了,跟不上文化课,就默默地闭了嘴。
    倒是张威适时地跟大家分享自己在部队的生活经验,讲了几件趣事,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唐苋看了一眼卫珣,他在一根一根地挑刺,模样很认真,嘴角紧绷着。
    他还是不高兴的,唐苋想。
    过了一会儿,旁边递过来一只碗,里面是被挑光了刺的鱼肉。
    唐苋忽然就觉得头顶的灯光闪了一下。
    仿佛知道她会拒绝似的,卫珣很快地起身了:“我吃饱了,要去睡一会儿。”
    “可是……”你什么都没吃呢,唐苋没说完,卫珣已经走了。
    这下子气氛就再难以活跃了,其余几人偷偷瞟了唐苋好几眼。她看了看卫珣留下的碗,想了想,最后还是端了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唐苋有点辗转反侧。外面的脚步声慢慢变轻,大部分人都已经休息去了。她忽然听见一些声响,疑心是下雨了。可是仔细一听,那声音又不规律,并不是雨声,反而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帐篷。
    她翻身坐起来,这才听到那声响中伴随着压抑的呻吟,声音很小,要侧耳听才能听到。
    是从卫珣的方向传过来的。
    “小唐你怎么起来了?”守夜的导演看见了,跑过来问。
    “卫珣好像不对劲,你们去看看。”匆忙之间,她都没有注意到称呼。
    其他人也没注意这个问题,紧张地去问卫珣,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唐苋就站在他的帐篷外面,听得真切,敲了几下:“卫珣,你怎么了?”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就是哗啦啦的声响,卫珣拉开了帐篷门,露出苍白的脸,额头上全是冷汗,看到唐苋就站在外面,还嘟囔了一句:“你出尔反尔。”
    “卫老师哪里不舒服啊?”随行医生跑了过来,急切地问。
    “疼。”卫珣眼皮有点睁不开的感觉,呼吸也不平。
    “哪里疼?”医生又问。
    “这里。”卫珣无力地抬起一只手,从胃部比划到了心口。
    傻子,哪里疼都分不清,唐苋忽然就心软了一下:“走吧,我陪你去医院。”
    说完,她就后悔了。犹犹豫豫,这样很不好。
    卫珣却生怕她后悔似的,急忙说:“好啊,你陪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在立!在立了!
    第42章
    谢导简直要被他吓死了,白天一直叫嚷着不舒服,却都好好的。晚上一声不响,却差点整出大事情。
    唐苋看他还是穿着白天那一身衣服,不知是在不舒服的时候起来穿上的,还是压根就没有脱下。卫珣到底是疼得厉害,即使不出声,额头上的冷汗却在不断地流。
    “到底哪里疼啊?”唐苋问。
    医生看他捂着肚子,说:“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得尽快去医院。”
    他问卫珣:“是不是想吐?肚子上面疼?”
    医生伸手去摸他腹部,卫珣动了动,不愿意让人碰。
    “闹什么别扭?”唐苋一面说他,一面还望了一眼下山的路,走上来花了那么久,这拖着个病号下山,岂不是更难?
    卫珣不拦他了,医生轻轻按了按,叹了口气。山上是有准备担架的,只是天这么黑,下山路不好走,只怕会耽误时间。谢导于是找了人来背他。卫珣扭扭捏捏不愿意,唐苋催促:“快点,你不疼吗?”
    其余几个人也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纷纷出了帐篷。听说卫珣生病,真心或假意,都说要陪着去医院。还是谢导大手一挥,下了决断:“唉,人去多了也不行啊,你们别担心,这么多人还照顾不好卫老师吗?”
    孟思娴跟着往前两步,她到底不放心。
    可是下一瞬,她就看见卫珣脑袋一偏,压在唐苋肩膀上了,瞬间就止了心思。
    她突然发现,她之前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事业不会等她,可是人,也不会等她。
    “起来啦,”对着一个病号,唐苋狠不下心,说话都变得温柔了许多:“快点去医院。”
    最后还是趴到别人背上了,卫珣觉得有些难堪。他把脸扭到另一边去,不想让唐苋看见。
    可是最后忍不住把头又扭回来的人也是他。他肚子疼,被颠得难受,可是痛苦之中又有一种隐秘的满足感,不断地催促着他去看满足感的来源。
    啊,他是不是疼出错觉了。
    “你还好吧?”唐苋举着一个照明手电,身边男人年轻力壮,背着一个人都走得很快,她专注地看路,不敢分神,怕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可是偶一回头,就看见卫珣在盯着自己。
    卫珣没说话,把脸扭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又默默扭回来。
    背着他的年轻人有点忍无可忍:“卫老师,您是不是疼得厉害?”
    这种拐了几个弯的提醒,卫珣肯定听不出来。唐苋大概猜出来了,轻声说:“你别乱动了,人家背着你也很累的。”
    卫珣不动了,他闻着空气里送来的熟悉香味,借着黑暗的遮掩,偷瞧旁边的人。
    唐苋头发都没来得及绑起来,甚至都没有梳,后面有点乱。小巧的鼻头上因为走得太疾而出了汗。藏在头发中的那一截细长莹白的脖颈若隐若现,卫珣记得靠在她肩头短暂的几秒钟里,他闻到了与洗发水不一样的香味。
    等有力气能说话了,他想,他得问问那是什么香味。
    唐苋偏头一看,卫珣已经阖上了眼。看得出来他很虚弱,眼下都有了青影。
    平常看起来气死人,不说话的模样倒乍眼。
    卫珣却在此时突然睁开了眼,似醒非醒间,收到了唐苋一个安抚的浅笑。被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剩下一半被后面的手电照亮。巴掌大的小脸莹白似雪,唇色也浅,偏那双眼,像带着魔力的黑漩涡,引得人一下子就迷了。
    卫珣瞬间就被吵得清醒了,他睁大眼睛,却发现周围寂静得很,只有一行几人的脚步声,以及林间的虫鸣和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鸟叫。
    什么东西这么吵?
    背着卫珣的年轻人却突然说:“卫老师您别紧张,前面就到了山脚。”他都看见节目组的车了,终于快到了。
    “我没有紧张。”卫珣否认。他哪里紧张了?悄悄看了一眼唐苋,见她神情无异样,卫珣才放下心。
    年轻人心说,您的心跳太吵了,我都听见了。
    下了山,一切就都好办了。卫珣昏昏沉沉间,还记得自己是有人陪的。他很少叫唐苋的名字,这会儿也没叫,只是看了她好几眼。
    卫珣的眼睛会说话。
    唐苋说:“睡一会吧,到医院就好了。”
    卫珣的病来得凶猛,一路上都是默默受着罪,到了医院反而吐个不停。
    一套检查做下来,病因确定了,还是因为这两天吃的东西。病号蔫蔫地躺在床上,没什么力气地闭着眼睛。
    医生嘱咐不要让卫珣不要禁食,他病得重,因为临睡前没有吃东西,这一路上还算平顺,反倒是接下来可能还会继续呕吐,甚至腹泻。
    医生的话很准,打着点滴半小时之内,卫珣大概吐了三四次。他没吃东西,吐不出来什么。
    唐苋想到吃晚饭时,卫珣递给她的那碗鱼,心里有点异样。见他无精打采的可怜相,忍不住悠悠叹了口气。
    卫珣才刚刚擦干净嘴,一手还打着点滴,唐苋帮他拿着药水瓶。他听见唐苋叹气的时候,刚好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苍白的脸,乱糟糟的头发,没睡好熬红的眼睛。
    他这模样……是不是被嫌弃了?
    卫珣张了张嘴,想说让唐苋出去,不想被看见这样子。可是话都到了嘴边儿,一转就转到了肚子里。
    “哪里不舒服?”唐苋瞧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卫珣摇摇头,慢腾腾爬到床上坐好。深夜的一场病,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一点倦意都没有。
    谢导为了方便联系他们,已经归还了手机。
    卫珣不是个手机控,可是看到唐苋在一旁专注的玩手机,他有点没事做,无意识地点开了微博。
    上一条微博还是好久之前的了。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几下,最终决定发一条新的:“……”
    发完不到一秒钟,就有评论和点赞。
    卫珣通常也不看这些,他现在只是犹豫地看着那条刚刚发出去的微博,轻轻蹙起了眉头。
    想了想,他决定删掉,然后重新再发:“:) :) :)”
    按出发送的同时,卫珣从床上爬起来。唐苋连忙放下手机,要去帮忙。
    卫珣面色有点不自然:“没事,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要吐了,怎么拿这个瓶子?”唐苋没他高,又怕他跑针,没法和他抢药水瓶,眼见他走进卫生间,又用脚带上了门之后,这才想到,卫珣这不是要吐。
    冲水的声音渐渐停息,卫珣才又出来,一路低着头,看也不看唐苋一眼。
    本来这点尴尬,只要唐苋不说话,就能不声不响地化解了。偏她脑子一抽,突然说:“生病嘛,在所难免。”
    卫珣闷声不说话。
    唐苋忽然感觉到了他的尴尬,打了个呵欠,说:“诶,你困吗,要不睡一会儿?”
    卫珣一点都不困,没有听出来她的潜台词,是她想睡了,摇摇头:“我要刷微博。”
    “啊,你提醒我了。”唐苋眯了眯眼,她也很久没刷微博了。连忙点开了,忽然就看到身边这个病号上了热搜,“卫珣秒删”。
    明星的秒删通常都是没什么用的,因为有太多截图了。唐苋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被卫珣删掉的微博,以及他最新微博。
    两条之间,只隔了不到半分钟。
    众人都在猜测卫珣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情突然转好,难道是虚惊一场的惊喜?还是其他的什么好事?
    她抬头看了一眼卫珣,对方低着头在看手机,面容平静。
    她忍不住问:“你发这个点点点真的是不高兴吗?”
    卫珣手指顿了一下,偏头看她一眼,然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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